接著,他們一起見到了閃閃。
他們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
那十個孩子的名字被閃閃一遍遍提起,本已經淡忘,現在卻深深地刻進了他們的腦海。
閃閃來地下室的次數不多,但每次來,都絕對是心情不好,要把他們三人惡整一遍,整得他們痛哭流涕,大小便失禁,方才罷休。但也隻是惡整,閃閃說過,不殺他們。
可今天的閃閃不太對勁,他看起來興奮得像是要即刻處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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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都已經睡著了,樓下大門被砰砰砰敲響,不久後,馬利維出現在了賞南房間外面,“神父,很抱歉打擾您的休息,樓下是兔免執祭,他提出想要見見您,看起來是有很要緊的事情。”
兔免是懷閃的人。
賞南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他都來不及梳頭發換衣服,馬利維跟在他後面給他披上袍子,賞南自己系緊袍子的腰帶。
一下樓,他便看見了坐立不安的兔免,兔免有話要說,他看了一眼馬利維,賞南立刻讓馬利維退下。
四下無人後,兔免立馬說道:“神父,您能去幫我勸勸主教嗎?他此刻心情不太好,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虐待囚徒。”兔免當然不能將那幾個人的惡行告訴神父,平時他也由著閃閃,這是主教的權利,可閃閃今天看起來像是要把三個人整死,這是主教沒有的權利。他希望閃閃能擁有一個新的人生。
“我知道您覺得您和我的主教並不熟悉,可在我主教心裡,知道他的一些秘密,您是他最喜歡的人。”
“神父,請您向我的主教伸出援手。”
賞南幾乎是跑向往大殿後面的主教辦公樓的,風灌進他的領口衣袍之中,他頭發和袍子一起被風吹得翻飛起來。
走在黑漆漆的通道裡,賞南就聽見了慘叫聲,有男有女,越接近地下室,慘叫聲就越清晰可聞,光是聽,就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賞南想起來,不久前他來懷閃辦公室請對方幫自己主持聖告,對方身上帶著血跡,應該就是剛從地下室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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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門口,兔免吹滅了燭臺,他低聲道:“主教就在那裡。”
地下室已經沒有門了,那門被砍得稀巴爛,已經從牆上掉下來,不用猜,賞南也知道是懷閃幹的。
他看向地下室內,這面積要比他神父小堂的地下室大多了,但懷閃的地下室中隻關著三個人,他們的籠子現在都已經變了形,上面全是鐮刀砍下去的刀口和好似野獸留下的齒痕。
賞南一眼就看見了正在用鐮刀砍著籠子玩兒,頭發凌亂的懷閃,懷閃的眼睛血紅,滿臉興奮,砍到興起就撲上去抓著籠子瘋狂撕咬,聽見籠子裡囚徒恐懼的尖叫他看起來就更加興奮。
身旁的兔免不知道在何時已經悄然離開,但地上有影子,兔免站在牆後的臺階上。
看著這樣的懷閃,賞南絲毫不覺得害怕,他甚至鼻子一酸,這本不該是閃閃,14在來的路上,將得到的第一手資料交給了賞南。
在學校拿盡了榮譽的學霸,富豪家中的小少爺,有美麗優雅的母親長姐和溫和敦厚的父親,還有可愛又講義氣的朋友們,他本應該有著大好未來,他的家人也是——懷閃的家人也都被處死得一幹二淨,教會他們有合情合理的理由。
他們都死了,死光了,留懷閃獨自留在這個如同煉獄般的世界上,看著滿身疤痕的兔免,哪怕已是宛若神靈般的死神,他依舊痛苦不堪。
“懷閃?”賞南輕聲喚了對方一聲。
黑發青年在聽見賞南的動作後,動作猛然一頓,他抬起眼,眼珠子轉了轉,確認是賞南後,他抹了把臉,理了理衣服,煩躁地抓了幾把頭發,“神父,您來怎麼也不說一聲?”從他的動作之中,居然能看出幾分自己醜態畢露的不自在。
“主教,您還好嗎?”賞南手指虛虛地將自己的袍子抓在手裡,他不害怕懷閃,但是懷閃陰晴不定,容易做一些他開心但別人不開心的事情。
懷閃氣惱地踹了一腳鐵籠,地下室立即又響起一陣尖叫和哭嚎聲,他忍著把這幾人砍成肉醬的衝動,拎著鐮刀大步朝他的神父走去。
懷閃看起來氣勢洶洶,眼睛還保持著之前的血紅,渾身的戾氣也還未收盡,賞南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看見賞南後退動靜的兔免當即就想下去幫忙——他以為閃閃瘋紅了眼,連神父都要傷害。
可眨眼間,神父的腰就被攬住,神父被一把帶了回去,揚起來的白色發絲緊隨其後,在空中劃過幾道令人緊張不已的弧線。
懷閃把賞南一把抓進了懷裡,將臉埋進賞南溫熱的頸窩,渾身氣息逐漸變得溫馴,他瓮聲瓮氣回答著賞南剛剛的問候:“我的神父,您別擔心,我很好。”
第105章 死神頌歌
懷閃有些炸起來的頭發慢慢軟了下來,他宛如兩排鋸齒般鋒利的牙齒被動收斂,他喉嚨間發出一聲優雅的喟嘆,“神父,您還沒回答我,您怎麼來了?”
兔免早就在賞南小動作的暗示下偷偷離開。
賞南拍了拍懷閃的肩膀,“主教,說不定是我們心有靈犀。”
懷閃放開懷中身體柔軟的神父,和對方拉開了兩步距離,他剛好擋住賞南看向他身後的視線,他看清了神父外袍底下的睡衣,形狀別扭的蝴蝶結看起來系得非常著急敷衍——神父走狗馬利維是絕不可能給他的神父系出這種蝴蝶結的。
“神父,您該回去睡覺了。”
賞南索性歪著身子,看往懷閃身後,“您要審他們?”
那三人縮在角落裡,身體抱成了一團,看著賞南的眼神宛如是在看救星,賞南的眼神在他們身上定格了幾秒鍾,淡漠地收回了視線。
神父的柔軟隻會展現給需要的人,很顯然,這三人並不需要。
“主教,您晚上喝的那個酒,能給我一瓶嗎?之前用晚餐的時候我沒有喝。”賞南抬眼看著懷閃,主教火紅色的紅瞳已經被覆上了一層憂鬱的灰色,通紅的瞳孔像是被埋在了滾燙的火灰底下,現已沉寂下來。
見懷閃不動,賞南不死心地拽了拽他的袍子。
懷閃握著鐮刀的手指松了松,他瞥了眼身後,泄氣般道:“好吧,遵命。”
兩人離開了地下室,但三人仍舊一動不敢動,因為閃閃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會禮貌地向他們問候的少年了,他有了瑰麗優雅的外表,可卻鍾愛一切嚇人得要命的惡作劇。閃閃以前也這樣平靜地離開過,可是他又會拖著鐮刀突然出現,看著他們被嚇得痛哭流涕,他們在閃閃眼中看見了暢快。
閃閃不是人類了,他是他們的聖主,聖主不會饒恕他們,聖主在懲罰他們,所以他們生不如死。
從地下室上來,懷閃的袍子已經變成了白色,他摸著自己的短發,從額前懶洋洋地摸到了後腦勺,而後推開了門,並順手打開了燈,“神父,是兔免請您來的?”
“他總是這樣多管闲事。”懷閃從櫃子裡取出一瓶酒,液體紅得發黑,重重塞進賞南的懷中,“您有些太擔心我了。”
賞南被懷中酒瓶的冰冷涼得打了個冷噤,他細細地打量著懷閃,看對方平靜面孔底下的暗潮洶湧,看他肅冷白袍底下的脆弱顫抖,“是啊,我很擔心您,主教大人。”
神父聲音很輕,卻像烈酒一般灌進懷閃的喉嚨,酒精的刺鼻味道燻得他眼睛發酸——年少時,他和蒼兔萬米他們曾經偷偷跑進過聖危爾亞大教堂的酒窖,偷偷喝了酒精度非常高的酒,一口下去,舌頭喉嚨像是被一把火燒成了灰,他們一行人在酒窖裡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醒來時還頭重腳輕,走路也跌跌撞撞。
本來,他都快忘了酒精是什麼味道了,哪怕他這些年幾乎已經搬掉了聖危爾亞大教堂酒窖內三分之一的藏酒。
兔免站在外面走道的陰影裡,他感到欣慰,動容,他早已視聖主教為博拉奇的毒瘤與禍害,聖主或許是存在的,但聖主絕不應成為這群人收攬權力掌控博拉奇的工具。兔免將這種認擴散到教會內每個人的身上。
可神父……神聖善良得好像真的就是聖主的孩子一樣,雖然這樣說好像不太好,因為聖主是他的好友——閃閃和神父可不能是父子關系。
所以,準確來說,神父應該是神的孩子。
之後,神父由兔免送回去。
地下室的鐵門又需要更換了,鐵匠每次都會對懷閃主教鐵門的損壞程度感到震驚,但有錢賺,他才不管,哪怕每天換一扇鐵門。
賞南這次去找懷閃沒有帶上馬利維,馬利維擔心不已,所以賞南一回來,他立刻緊張地迎了上去,“神父,您回來了?主教找您是有什麼急事?”
“他,身體不太舒服。”賞南把懷裡的酒瓶遞給馬利維,“幫我打開一下,我不太會。”
“哇,這個酒度數好高的啊。”馬利維看了眼瓶身,去餐廳找了小刀和酒杯,“我給您倒少一點,您不常喝酒,喝多了可能會非常不適。”他就給賞南倒了兩大口的量,倒的時候,初聞隻有酒精的味道,細聞才會聞出蜂蜜的甜和葡萄的水果香。
賞南抱著酒杯,抿了下,把自己摔進辦公室的沙發椅裡,看著對面牆壁上的幾幅掛畫,腦海中一直回放著懷閃拖著鐮刀朝他大步走過來的樣子。
酒精像是沒有順著喉嚨流進他的胃裡,而是刺破他的血管,衝進心髒,將裡頭翻攪得亂七八糟,如果繼續下去,它恨不得讓心髒的主人開始痙攣和抽搐。
[14:黑化值-10,愛意值10。]
[14:那三個人,都是懷閃當初的老師,他們都是知情人。]
[14:懷閃年紀太小了,又成了死神,死亡在他眼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正是因為他知道死亡是這個世界生物生存的基本規律,所以他無法接受違反規則的死亡,至少,如果沒有受到教皇的迫害,他們都會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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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深夜喝了酒,賞南再次睡到了下午,在他起床後,馬利維表情別扭地說本應該是神父今日主持的聖告由懷閃主教代為主持了。
懷閃主教平時表現得非常邪惡,可他卻幫助了神父,所以馬利維對他的心情忽然變得別扭起來。
“還有,格尼大主教來電,說她這個月接到了十三封有關懷閃主教的舉報信,這個月還有五天,如果超過十五封的話,您和懷閃主教都會受到懲罰!”說到這裡,馬利維的表情又開始變得憤恨起來。
懷閃總是會混跡在街區中每個角落:酒吧、賭場、舞廳、遊戲廳……神職人員的權力雖然大,可是約束也比普通人要多,懷閃的這些行跡,隨便拎一項出來都得挨上二十馬鞭。
格尼之前神父監督他,神父答應了,那是在賞南來這個世界之前。在這之前,懷閃和神父還不相識,彼此都隻從他人口中了解對方一二。
這十三封舉報信,有大半都是月初寄給格尼的,最近的懷閃已經安分了許多,可他留下的爛攤子實在是太多了。
比如他曾牽走了農場主的一匹好馬,騎著在中央廣場繞圈跑,農場主在後面對他破口大罵。
比如他在賭場“不小心”刮掉了好幾個賭博狂熱愛好者的褲子。
再比如他會在深夜擾民。
14一條一條地替懷閃澄清。
[14:因為農場主欺男霸女。]
[14:每一個賭徒的背後都有一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14:晚上常有流氓出沒。]
[14:懷閃……似乎無法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惡棍。]
“還有,理發師已經在客廳等您了。”
“石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