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黃牙對這五百塊十分滿意,“還不錯嘛,其他人呢?都動起來啊!”
趙建波有錢,他給的最多,導致後面的人無論給兩百還是三百,大黃牙都一臉不屑。
賞南剛來這個世界,他的身體狀況和家庭條件也不允許他和這些人耍橫,這個月家裡給了他兩千塊錢生活費,其中的一千五是藥費,他在奶茶店兼職的工資還沒發下來,口袋裡僅剩三百塊錢,但這個月還剩一半沒過去。
他隻掏了五十塊錢。
手中捏著錢,都還沒遞出去,大黃牙就不滿道:“這麼點兒?”他打量著眼前這小白臉,幹幹淨淨的,不像沒錢的樣子。
賞南垂著頭,“我沒錢。”
見那幾人已經在變臉了,李賽賽趕緊上來打圓場,他彎著腰,滿臉討好,“學長,他也南川的,家裡特窮,他還有心髒病,錢都去吃藥了,你看他瘦了吧唧的,就知道他家裡……”李賽賽話都還沒說完,大黃牙就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臉上。
李賽賽踉跄了幾步,直接撞在門上,人帶著門,一塊兒趴在了地上,趴在地上之後,他就不動了。
“快點。”大黃牙朝賞南哈了口氣,賞南下意識皺眉想要後退,對方嘴裡有著和下水道惡臭同樣的味道。
[14:給他吧,沒錢了我們再想辦法,我讓你中彩票。]
“感覺不太好,”賞南邊回答著14邊重新去給這群人拿錢,“我是來完成救贖任務,又不是來當首富的。”
[14:你看你在這個世界像個小雞崽子,還首富呢。]
“……”
他白瘦的手指抓著最後兩百五十塊錢打算給對方,沒想到大黃牙更加不高興了,他雙手插在兜裡,“你故意的?想用一百五羞辱我?”
看來,他是不打算放過這個宿舍的人了,首先被拿來開刀的就是這個扣扣搜搜的小白臉。
大黃牙舉起巴掌,就要落在賞南臉上,從他後方不知道從哪兒伸出來一隻手,抓住他的衣領,將人背朝地面朝天看似輕飄飄地按在了地上,大黃牙疼得兩排牙都快飛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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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人背著一個髒兮兮的牛仔書包,黑色的背心松垮垮的,露出來的兩條手臂上覆蓋著塊狀分明線條流暢的肌肉,但他看著並不過分健壯,尤其是他的臉,濃眉上有一道兩三公分長的疤痕,眉弓凸出,顯得眼窩格外深邃,臉頰兩條線收攏得利落鋒利,他比這裡所有人看起來都更加不好惹——如果剛剛來要錢的是他,趙建波掏的就不會是五百,而是五千。
大黃牙從地上爬起來,“狗日的,你他媽誰?翻了天了?”
“蕭睚。”
“誰?”
“新生。”
“新生你他媽的和老子在這兒橫?”
大黃牙怒不可遏,場面在賞南眼前瞬間變得混亂起來,他眼睛注視著一拳能把人臉都打變形的蕭睚,他眸子黑沉沉的,拳頭揮出去到落下,表情不會出現任何變化,像是在捶面團,那些人手中的鋼管被他奪走,他舉著鋼管噼裡啪啦一頓狂抽,將這群人打得抱頭鼠竄。
大黃牙跑的時候,口齒不清地放著狠話,“311宿舍,你們給老子等著!”
地上花花綠綠的瓷磚上面落滿了血跡,有隔壁宿舍的,也有大黃牙這幾個人的,蕭睚拳頭上也是血,他在走廊裡站了會兒,才一根根把鋼管撿起來,最後撿的的是書包,他掠過賞南,把一堆鋼管丟在宿舍裡,“有用得上的時候。”
蕭睚手中還抓著一把搶回來的錢,他直接丟在宿舍中間的桌子上,“自己拿自己的。”
宿舍裡的七個人都沉默地看著他,沒去拿桌子上的錢,過了會兒,趙建波站起來問道:“你是誰?”
“新生,晚報道了幾天,輔導員讓我來311宿舍。”蕭睚聲線格外的冷,像重金屬,像科幻世界裡毫無人情味的ai發音或者機械人。
知道對方是自己宿舍的人,眾人一塊兒松了口氣,並且還覺得有些慶幸——武力值這麼高,以後遇見這種事情就不用怕了。
“他們為什麼敢這麼明目張膽地搶錢啊?”賞南把李賽賽扶了起來,李賽賽流了好多鼻血,賞南抽了好多衛生紙給他擦。
李賽賽舉著手,盡管艱難仍舊要充當百事通,“沒鬧大就不會有人管,管也就隻是個處分,被處分了他們就換一批人繼續來,學校總不能把整個年級的人都開除,可隻要不開除,他們每個人都能享受到新生帶來的好處,比如高年級可以任意插低年級的隊,比如高年級可以隨意對低年級呼來喝去。”
“他們下手又狠,新生剛來不熟悉情況,等熟悉了情況已經晚了,大家都被馴化了。”李賽賽推開賞南的手,“沒事,我去陽臺洗洗。”
趙建波從桌子上扒拉回來了他的五百塊,他剛剛的屈辱勁兒已經過去了,他對蕭睚更感興趣,“蕭睚,你住宿舍,怎麼什麼也沒帶啊?”
“不用帶。”
“為什麼不帶啊?”
“不管你事。”
趙建波臉一僵,雖然蕭睚打架很牛逼,但他也不想再自找沒趣。
蕭睚似乎隻是來確認宿舍位置的,待了不到十分鍾,他又背著他的包走了,挺拔孤傲的背影令宿舍裡剩下人的心裡都挺復雜的,因為蕭睚這次幫他們分明隻是碰巧撞上了,蕭睚一看就不是樂於助人的人。
賞南看著桌子上的作業和手裡的三百塊錢在發呆,也在聽14說話。
[14:蕭睚,19歲,很明顯,他是一隻雄性,還是一隻戰鬥力爆表不近人情的雄性,雖然我現在不太清楚他到底是什麼生物,但根據他給我的感覺來看,他應該屬於動物系。]
[14:他身上有特別重的野生生物的氣息。]
動物?
賞南想,那這次,真的是馴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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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南川沿江的小吃街已經熱鬧非凡,本身還算寬闊的街道在擺上了小推車之後就隻剩下一條堪堪能過一輛汽車的寬度,頭頂是從炭爐裡升上去的濃濃青煙——南川從來不為文明城市的頭銜而努力,他們的燒烤該怎麼烤就怎麼烤,絕不欺客宰客。
一隻斑點狗帶著一隻薩摩耶在一家碳烤魷魚小推車後面已經逗留許久了,斑點狗甩著尾巴有些煩躁地走來走去,路過薩摩耶時會發出不滿的低吼聲,薩摩耶熟視無睹地歪頭去舔自己肚子上的毛。
過了會兒,一隻沒加佐料的熟魷魚從老板手中丟過來,“快滾快滾,天天來,沒臉沒皮的。”
薩摩耶搶先一步叼起地上的魷魚,拔腿就跑,把斑點狗遠遠地甩在屁股後面。
“操操操操操操,你大爺你大爺你大爺你大爺,小爺我可是陪你等了一個小時,讓我嘗嘗讓我嘗嘗讓我嘗嘗。”斑點狗腿腳比薩摩耶快多了,很快追上了薩摩耶,一口就搶走了薩摩耶嘴裡的魷魚,往前跑時,四條腿都跑出了虛影。
斑點狗的聲音是十五六歲的少年嗓音,薩摩耶則是奶聲奶氣的,其實它歲數和斑點狗一般大,“斑斑,我要告訴牙哥,你欺負我!”
它們倆一路打一路搶,終於跑到了根據地,斑斑把魷魚丟到了早就在地上擺好了的大瓷盤當中,跑去江邊,趴在一塊大石頭上面瘋狂地朝嘴裡卷著水。
沒過多久,耶耶出現在他旁邊,耶耶是走過來的,他耳朵還在,兩片果凍似的在頭頂立著晃悠,圓臉圓眼睛白頭發,他很講究地喝著一瓶礦泉水,“牙哥說了,江水有蟲子。”
“你就一破狗,瞎講究。”斑斑松開扒著石頭的爪子,坐起來,他也變成了人形,他上身是垃圾桶裡撿來的蝙蝠俠聯名款衛衣,褲子是垃圾桶裡撿來的破洞牛仔褲,有點大,但看起來更加潮。
“牙哥怎麼還沒放學?我好餓。”耶耶把喝完了的礦泉水瓶按進江水裡,咕嚕嚕灌了半瓶,繼續往嘴裡喝。
斑斑站起來,無語道:“江水裝進礦泉水瓶難道就不是江水了?”
“當然啦。”
“真是不知道你這麼低的智商怎麼會變成人。”
斑斑凝重地看著他們在橋下的隊伍,他們的隊伍已經越來越壯大了,一開始隻有他和耶耶還有牙哥,牙哥那時候就已經是人了,後來牙哥說,隻要智商夠高,就有變成人的可能性。
但迄今為止,他認識的狗中,能變成人的隻有他和耶耶,還有他們的軍師孟三,孟三是一隻黑白邊牧。
他們的組織名叫流浪狗聯盟,老大是牙哥,聯盟總部地點是已經不再使用的前南川大橋橋下,總部以下是分區,各分區有組長,組長手下有小組長。
各分區的組長要管理好自己轄區內的狗群紀律,對還沒有歸屬的流浪狗進行教育與吸納,遵守聯盟內紀律。第一次違紀者,組長進行口頭教育,第一次違紀者,會被聯盟除名,被除名後,聯盟不再對它進行任何的照顧與庇護。
而對於嚴重違紀,比如拉幫結派傷害同類,會由老大親自出手對它們進行暴打驅逐。
它們沒見過老大本狗也聽說過,在蕭睚的管理下,南川流浪狗聯盟的生活還算滋潤,隻是要提防打狗人時不時發起的偷襲。
“別他媽騎我!”
“都是公的,你給我騎一下怎麼了?”
“你的鳥都出來了!”
“那一激動,它就是會出來啊!”
…
幾十隻狗本來安安靜靜地等著開飯,最後面一排突然爆發了衝突,兩隻田園犬在後面打了起來,因為過程中撞到了不少隻狗,被撞到的五六隻狗也稀裡糊塗加入了戰鬥,一時間纏鬥在一起,抱著打成一團。
怕被誤傷,其他狗立馬都站起來離戰鬥區域遠遠的,將現場圍成了一個圓圈。
牙哥不在,管理狗群的擔子就落在了斑斑和孟三頭上,可孟三不是打架的料子,斑斑沒叫他,抖了抖衣領,推開耶耶,躍進戰區內。
“兄弟兄弟,給我個面子,別打了。”斑斑用兩隻爪子將紅了眼睛的拉布拉多按在地上。
“再打等牙哥回來收拾你。”轉身,斑斑推開了一隻黃白相間的田園犬。
轉眼,它們就又抱在了一起,斑斑還被誤傷了——臉上被撓了一道。
還沒來得及叫喚,一道黑影襲來,接著就是一聲慘叫在耳畔響起,斑斑知道來狗是誰,當即趴在地上不敢動彈。
從臺階上跳下來的大狼犬一身毛發堅硬如鋼針,它有力強壯的四肢支撐著他健壯的體格,優越的頭頸線與犬臉比例,它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吼聲。
狼犬一爪子就將那隻拉布拉多拍進了江水中,隨著撲通聲響起,大家才反應過來是牙哥,可打紅了眼的一群狗還沒意識到危險的來臨,殺瘋了的田園犬被浪犬一口咬住後頸,往側方隨意一丟,連續響起的慘叫聲終於讓剩下還在打的幾隻狗回過神,生物本能令它們立刻俯首稱臣。
江上的風吹在每隻狗身上,老大的獠牙和體格一直是他們所羨慕又懼怕的,它能輕易將一隻狗撕成碎片,都不需要費勁的撕扯。
狼犬化身為人,他去不遠處的地上拾回了他的書包,等他回來時,氛圍已經變得輕松明快起來,之前打架的那兩隻狗又好得跟什麼似的。
斑斑展開他在垃圾池裡撿來的還能用的折疊小餐桌,他通常都和蕭睚、耶耶孟三一塊兒圍著餐桌用飯,板凳也是撿的。
蕭睚把書包裡買來的肉一盒盒拿出來放在桌子上,“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