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頭掉了。”賞南低聲喊道。
陳懸本來看著窗外,聽見阿南的伸叫喊,他沒低頭,淡淡道:“別吵。”
“……”
賞南覺得挺悲哀的,因為他又隻有一個腦殼了。
陳懸在床沿坐了很久,衛淑的腳步聲噠噠噠地出現在樓梯間,她身影很快走上了二樓,她笑眯眯地招呼著,“下來吃飯了,菜都做好了,你老師也正好回來了。”
看見陳懸站起來,賞南再次出聲,“哥哥,請你把我的頭裝到我的身體上。”他這次很有禮貌了,而且叫的還是哥哥。
陳懸終於正眼看他了,“不好意思。”他用並不抱歉的語氣說道。
他一邊下樓梯,一邊用專用湿巾擦著手指,幹燥後才將賞南的頭拿起來裝回到身體上,還沒忘記給賞南整理頭發和衣服,“把你給忘了。”
“你剛剛聽見了,但你讓我別吵。”
“喔,是嗎?”
“是的。”
“娃娃太較真就不可愛了。”陳懸趁著手指幹淨,彈了一下阿南的臉蛋。
其實挺可愛的,比那群隻知道嘰裡呱啦喊著爸爸要著新衣服穿的娃娃可愛多了,阿南就像一個,可以溝通的真正的人類。
很神奇,陳懸覺得很神奇,而這樣聰明可愛又機靈的娃娃是他創造出來的。
很難不佩服自己,也很難不去憐愛阿南,畢竟現在阿南可以算是他最喜歡的娃娃。
在餐桌邊上落座,賞南被裝在包裡,一塊放到了櫃子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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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三人吃飯,沒有什麼食欲,他現在沒有進食的需求,吃喝拉撒都不需要,他從來沒這麼神聖過。
賞南主要是在聽這幾個人說話。
陳懸的老師全名叫付東餘,他身材偏胖,戴著一副老花眼鏡,頭發也是花白了,穿一件格子短袖的雪紡襯衫,估計是剛從外面回來,他臉上還都是汗,他抽了幾張紙巾擦汗,陳懸給他手邊放了一小杯酒。
付東餘教了幾十年書,喝點小酒是他唯一的愛好,現在他已經退了休,學校返聘他回去,他沒答應,他覺得自己沒那個精神了,隻想過幾年悠闲的老年生活,種種地,沒事出去找幾個老友下下象棋,再陪陪兒子和老婆。
“市裡什麼都要買,等會我讓你師母摘點辣椒茄子還有豆角,你帶回去吃,自家種的,沒打農藥,賣相雖然不好,但味道肯定比超市賣得好,還健康,”付東餘抿著酒,一直給陳懸夾菜,“你多吃點多吃點,這麼瘦。”
陳懸大口吃著,“老師您別光顧著給我夾菜。”
氣氛融洽溫馨,賞南想道,衛淑和付東餘也算是陳懸的家人了吧,他們看陳懸的眼神,是真的很歡喜。
而陳懸和付暄之間也一定或多或少地存在著關聯。
“最近身體怎麼樣?還好嗎?”衛淑給陳懸夾了塊糖醋排骨,“天氣預報說過兩天會下雨,雨還挺大的,你可千萬別到處亂跑,回頭給淋感冒了,身體出了毛病,心髒可還怎麼用……”
“哪那麼容易生病,”陳懸笑起來,“再說了,我這麼大的人了,您還說我到處亂跑。”
“我自己會注意的,您和老師都放心吧。”陳懸說道。
賞南聽了很久,從他們的對話中,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和信息。
都是很家常的對話,衛淑和付東餘非常關心陳懸的身體,衛淑還說心髒怎麼用,什麼怎麼用,陳懸有心髒病?傀儡能有心髒病?
他的腦殼肯定是剛剛摔壞了。
吃完飯,衛淑便拎了一個大口袋去後邊菜園子裡忙著給陳懸摘菜,付東餘端著酒杯,沒喝,又放下,嘆了一口很長的氣。
“阿暄還是一點都不見起色。”
陳懸沒說話,隻聽著。
“看來還是需要心髒和大腦才行,他缺少的零件太多了。”付東餘說著,眼睛紅了起來,“陳懸啊,老師就阿暄這麼一個兒子……”
陳懸還是沒說話,過了會兒,他才點頭,“老師,我明白。”
賞南吃力地想要看清陳懸的表情,至少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太對勁,可就算賞南用盡全力,他也隻能看見陳懸的一小片側臉,看不出來任何異樣,陳懸甚至還在嚼東西吃。
衛淑很快就回來了,她去洗了手,對陳懸說道:“菜我給你放在門口了,你等會走的時候拎著就可以走,給你摘的都是菜園子裡最好的,吃完了再來摘。”
吃過飯,陳懸又陪著兩老在院子裡坐了好大一會兒。
賞南實在是累了,他睡了一個很長的午覺。
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屁股底下一顛一顛的。
陳懸帶著他,正在回家的路上。
.
“我們在哪兒?”兩旁黑漆漆的,沒有路燈,但能看見房屋的輪廓,馬路一直朝前延伸著,看不見盡頭。
“之前來的路上,但是這裡打不到車,我們得走到廣場那邊才行。”陳懸回答著,低頭看了阿南一眼,“你睡醒了?”
“睡醒了,”賞南盤腿靠在角落裡,已經被顛習慣了,“哥,有沒有什麼你既能帶著我四處走又能沒這麼晃的包?”
“沒有。”陳懸回答得很果斷。
“付暄為什麼和你長得一模一樣?”賞南直接問道,反正他現在是個娃,聰明可以,笨當然也可以。
陳懸幽黑的目光看著前方影影綽綽的馬路,他眼裡倒映出的也是空無一人的馬路場景。
他目光莫名的有點冷。
賞南仰頭卻隻看見他鋒利利落的下颌骨和落下來的幾縷發絲。
“你覺得呢?”陳懸卻反問賞南。
“我哪知道?就知道不知道所以才問你。”賞南抓著腦袋。
“可能是因為緣分吧,緣分讓我們長得一樣。”陳懸淡淡道。
“你在騙人?”
陳懸笑了聲,手掌拍了拍挎包,“我既然是在騙你,那就說明我其實不想告訴你,既然我都不想告訴你,你就不要再問了,嗯?”
賞南小聲地哦了一聲,就不再問了。
因為陳懸的語氣變了,如果繼續追問的話,這次的頭被擰下來可能就會被丟進絞碎機。
不得不說,陳懸的脾氣真的不算好。
陳懸帶著賞南回了家,店裡已經在準備打烊了,看見陳懸回來,幾個營業員喊了聲老板晚上好,陳懸點點頭,把賞南送回了工作間。
賞南可算是可以下地走一走了。
他在工作間的地上轉悠著,看著早已經各回其位的娃娃們。
“沒打烊之前不許出來。”陳懸把包放到櫃子裡,拉開門出去了。
賞南順著抽屜爬上了櫃子,在鋼架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最後費盡全力,才把工作間的燈打開。
燈一開,賞南便獲得了許多聲“哇塞”。
“哇塞,阿南你還會開燈啊?”
“阿南你真的懂得好多,好厲害。”
“我知道燈的開關在那裡,但我以為是隻有爸爸才能打開。”
他們嘰嘰喳喳完賞南開燈之後,開始好奇起來賞南今天出去做了什麼。
“阿南,外面是怎樣的,和工作間裡一樣嗎?”09爬上工作臺,他錘錘腿,又錘錘腰,“可累死我了。”
賞南爬到了一把小凳子上坐著,“工作間這麼大,外面很大的,什麼都有。”發言實在是太幼稚了,可除了這樣,似乎也沒有更好的解釋,因為娃娃們根本就沒出去過,也沒見過外面的世界,說得再明白,他們也不知道那些是什麼。
還不如說是什麼都有,憑借他們自己的想象力,完全可以又讓賞南獲得一陣“哇塞”了。
他們果然哇塞了起來。
“那爸爸的老師和師母長什麼樣子?和爸爸長得一樣嗎?和爸爸一樣好看嗎?”
“他們年紀很大了,不好看,但很有氣質,不過年輕時一定很好看。”賞南晃著兩隻小腿,太無聊了。
“那陳懸都帶著你幹了什麼?”
賞南說:“我一直在包裡,沒有出去,陳懸就吃了頓飯,接著我就睡著了。”
“你怎麼還睡著啦?外面那麼好玩,那麼有趣,你居然還睡著了?”
連一直高冷的A1小蘿都露出不解的眼神。
而賞南沒在意他們的嗷嗷叫,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他看向09,問道:“01真的是十一年前的娃娃嗎?”
09不知道阿南為什麼突然問起01年,他點點頭,“對啊,01自己說的,他已經十一歲了。”
那賞南就搞不懂了,如果陳懸是在付暄死亡的那一年出現在這個世界當中,那01又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