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我在網上看見過這裡的傳說,說下雨溪大瀑布會拿活人獻祭,尤其是在每年的暑假,死的人最多,”國嬸擺擺腦袋,“不過我沒想到,它居然連本地人都不放過。”


賞南見國嬸說得煞有其事,他也沒去和對方探討這種傳說到底是真是假。


他隻是可惜安平,還這樣年輕,居然就這麼離奇地死了。


太奇怪了!實在是奇怪?


誰會挖人的眼睛呢?


賞南腦海裡出現了一張臉,雪白柔和,黑漆漆的大眼睛……阿娜。


但也就是出現後的瞬間,賞南就否定了這個離譜的猜測,阿娜雖然眼睛不好,可她怎麼會去挖人的眼睛?這對她有什麼好處?


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便是秀城治眼睛的那位名醫,現在連醫生都還沒見到,哪怕解釋成這是醫生的醫囑,也非常勉強。


煮好了早餐,國嬸不僅讓賞南去叫李彩碧和阿娜起床,還讓他去問問安平媽媽和外婆要不要一起吃。


賞南去問,兩人拒絕了。


安平媽媽還紅著眼睛對他說道:“實在是不好意思,出了這樣的事情,我也沒心情招待大家了,等會我會給你們拿一些景區的vip通道券。”


“沒事,您節哀。”賞南低聲說。


頓時,安平媽媽的眼淚又刷啦一下子滾了下來——白發人送黑發人,無論怎麼安慰,悲痛都不會淡去。


更何況安平還死得如此離奇和突然,換成心理承受能力差一些的,估計當場精神崩潰也不是沒坑。


賞南沒多留,他將小房間丟給安平媽媽和安平外婆,帶上門出去了。


李彩碧和阿娜正好從樓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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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板早,阿娜姐姐早,”賞南在樓梯口停下腳步,“昨晚睡得好嗎?”


“小孩子家家不要問這種問題。”李彩碧拍了拍賞南的肩膀。


李彩碧的話說得莫名其妙,小孩子家家問一句昨晚睡得好不好都不行?但當他看見了阿娜緋紅的耳朵以及脖子上的吻痕之後,他登時就知道了李彩碧為什麼要這麼說。


李老板是以為自己在調侃他嗎?


那沒有,賞南隻是想看看,如果自己提到昨天晚上,阿娜的臉上會出現何種表情。


一點可疑之處都沒有,並且兩人在昨天晚上肯定度過了一個很美好浪漫的夜晚,所以才會睡到現在才起。


.


“什麼,老板女兒死了?!”乍然聽見這個消息,李彩碧喂進嘴裡的面條都沒拒絕,便直接咽了下去,他被燙得舌頭發疼,眼淚直打轉,卻還沒忘追問,“怎麼回事啊?怎麼會突然就死了?昨天晚上不還好好的?”


阿娜也露出了震驚和惋惜的表情,“怎麼會這樣?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國嬸剝了兩瓣大蒜放到國叔面前,她嘆了口氣,說:“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監控早就停用了,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而且安平是在自家院子外面的草坪上被發現的,若是有人或者有野獸襲擊她,那也應該有聲音發出才對,可昨天晚上,我們分明什麼都沒聽見,這也太怪異了。”


“不過估計之後警察可能還會聯系我們,安平媽媽可憐喲,就這麼一個女兒,前夫又已經再娶了,老媽也這麼大年紀,她以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得下去?”同為女人,國深深地體會到了安平媽媽現在的痛楚和無助。


賞南埋頭吃著面條,他不再去想安平的事情,深想隻會更為對方感到心痛和遺憾,哪怕毫無關系,哪怕甚至可以算根本不認識。


但他從來都做不到完全無視一條生命的離去。


否則,他也不會在這裡坐著和陳懸一起吃早餐了。


陳懸將碗裡的幾片牛肉都夾到了賞南碗裡,他自己就吃了一碗素面。


國叔一瓣大蒜一口面,對陳懸這種行為表示非常不贊同,“你都給他,你自己不吃,回頭把他嘴養刁咯。”


“阿南在長身體。”陳懸不為所動。


“你自己就不用長身體了?”國叔說,“在我們眼裡,都是小孩子。”


賞南知道陳懸不需要吃很多東西,不管吃什麼,對他來說,區別都不大。


所以他就安安心心地全收下啦,隻不過因為心情實在是算不上好,他的面條隻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全進了陳懸的肚子。


劉睿涵坐在賞南的旁邊,對賞南笑了笑,“陳懸對你也太好了。”


面對劉睿涵的打趣,賞南隻是笑笑。


.


離開這裡時,安平媽媽送了一大把券,又拎了好幾袋子土特產和許多小吃,她眼睛已經哭腫了,說話時,聲音也明顯嘶啞得不行。


“這些你們都帶走吧,看你們開這麼幾輛車,肯定是要自駕往西去,多帶點吃的路上吃,我和小平外婆退掉了前面預定的客人,要專心準備小平的葬禮,這些東西放著我們也吃不完,”她溫柔地說著,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溫柔又強大的母性力量,“祝你們一路平安。”


賞南的鼻子莫名有點發酸,他上身探出車窗,輕輕抱了抱安平媽媽。


“您要注意身體。”


除了賞南,其他人的觸動並不是很大,畢竟也就昨天說過幾句話,完全不熟,最多的隻有幾分感慨生命是如此脆弱短暫。


由此,聯想到自己身上,深覺要更加珍惜時光珍惜身邊人。


車駛出後院院落,他們默契地都沒有往大瀑布的方向行駛,他們甚至想要快快地離開下雨溪市。


半路上,賞南餓了,拆了一盒餅幹,是剛剛安平媽媽送的,上面有蔓越莓的果幹,酸甜解膩,他低頭吃著,一言不發。


“很難過?”陳懸的聲音忽然在車內響起。


賞南嚼著餅幹,聽見陳懸說話,他抬起頭,看著前面空無一人卻筆直寬闊的公路,車速很快,若不關上車窗,那風聲一定可以蓋過他和陳懸說話的音量。


日頭正盛,兩邊綠植明顯減少,出現了不少裸、、、露在外的石林與山峰,風卷起地面的砂礫,一陣接著一陣,像是日光化為實質,灑下來的細碎金箔。


“還好,隻是有些感慨。”賞南將車窗放下來,隻放到一半,他便立刻感受到了越野極速行駛時帶起來的風,以及風帶來的細軟沙子。


這裡還算好,還是有植被的,再跑個三四天,不算上中間的休息時間,車隊應該就能進入千裡紅沙漠了。


千裡紅沙漠是國內面積最最廣闊的沙漠,也是最危險的一個,晝夜溫差最為極端,卻也是離天際非常近的地方,在夜晚時,給人伸手就能碰見銀河的錯覺。


隻不過現在他們還沒有到千裡紅,還在路上。


車速在賞南發呆的時候,慢了下來,最後陳懸打了下方向盤,車停到了路邊。


陳懸拍了拍賞南的臉,“下車。”他解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先賞南一步下了車。


賞南遲疑了幾秒鍾,放下餅幹盒,也跟著下車,繞過車頭,站到了陳懸旁邊。


眼前是無邊無際的平坦地,看不見盡頭似的,那些尖銳的石柱,在如此無邊無際的平野中,看起來不值一提。


筆直的公路,一路延伸,也沒有盡頭,可卻能看見遠處被風卷起來的黃沙。


賞南額前的碎發被吹拂起來,陳懸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阿南,你很害怕死亡?”


“怕,”賞南果斷回答道,“任何人的死亡,我都害怕。”


死亡代表著結束,而新的開始,和已經被結束的那個人毫無關系。


死亡具有強大的力量,它能將一切事物抹消得一幹二淨,於是那個詞出現了:死者為大。


隻要死了,一切都可以被原諒被理解。


“我問的是,你害怕你自己死亡嗎?”


賞南順手揣進了風衣的兜裡,他緩慢地搖了搖頭,“我不害怕我自己死亡。”


“那你為別人的死亡這麼難過,為什麼?”陳懸好奇道。


“不是難過,”賞南辯解道,“這是我作為一個人的正常反應,我對同類的憐憫,哥,換成是你,我肯定會和你一起死。”


陳懸本意是想安慰阿南,他也不喜歡看見一個陌生人來影響阿南的心緒,他內裡空洞,七情六欲和他無緣。


“可惜你無法如願,你肯定會死在我前面。”陳懸說完以後,微微歪了下頭,他胸腔某個地方,傳來一陣差點讓他彎下腰的劇痛,令人難以忍受。


按理來說,他不應該感受到疼痛,因為它根本就不具備心痛的條件。


[14:黑化值-10,愛意值30。]


陳懸比懵懂的阿南要明白,死亡不是讓他產生疼痛的根本原因,愛才是。


“那就祝我哥長命百歲好了!”賞南笑眼彎彎,一點都不介懷自己和陳懸壽命上的差距。


“你們怎麼停下不開了?”塞林駕駛著他那輛寶藍色的越野駛了回來,他腦袋伸出車窗又收了回去,很快,他下了車,風很大,他頭發立刻被吹得亂七八糟,“拍照嗎?”


賞南搖搖頭,“不是拍照,我在和我哥思考人生。”


塞林嘁了聲,他遞了遞手機,“我是問你要不要拍照?”


他說完以後,眼睛掃視眼前景色一圈,“不拍照可惜了。”


陳懸還沒拍過照,他指指賞南,對塞林露出有史以來第一個微笑,“可以幫我和阿南拍一張合照嗎?”


”我幫你們拍,你們幫我拍。“塞林是個冷臉酷哥,他答應了陳懸的要求。


荒無人煙的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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