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上出現一道利落的黑影,黑貓從陽臺上跳下來,詫推開門進來,他對上賞南的目光,一言不發地在對面坐下。
“先吃飯。”賞南把書放到一邊,給詫盛了一碗粥。
詫拿起勺子,又放下,還是選擇捧著碗直接往嘴裡倒,它喜歡熱氣騰騰的食物,不管是燒餅還是餛飩。
一鍋砂鍋粥,賞南隻吃了一小碗,剩下的全部被詫吃掉了。
它吃完後,連個飽嗝都不打,一點都看不出是吃過東西後的樣子。
“剛剛……你跑去哪兒了?”賞南見他吃完,輕聲問道。
詫眨了一下眼睛,他面容冷漠,“去看他們打人。”
“打人?”
“嗯,人類做壞事的時候,會產生一種讓我覺得很舒服的東西,我隻是圍觀,沒參與。”詫手指還握著碗,和它的獸形相比,他的五指修長白淨。
“那些東西是紅色的,像血液一樣,每個人類或多或少都會產生這樣的東西,你不一樣,你是白色的,我在你身上沒有看見過紅色。”
賞南慢慢思考著,慢慢說話,“所以,你才會跟著我回家?”
詫搖了搖頭,“就算你是紅色,我也會跟著你。”
[14:紅色的應該就是人類產生的惡意,隻是詫不知道那些是什麼,它受惡意滋養,當然會喜歡那樣的環境。]
[14:你是白色,代表跟你在一起是安全的,但因為缺少滋養它的東西,所以它會感受到附近惡意的時候,它會跑出去食用。]
“食用?”
[14:對惡意而言,惡意也可以成為它的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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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是,這附近,出事了?
賞南一下子站了起來,“你看見什麼了?”
詫完全不懂,“燒餅老板,被打了一頓。”
詫收到過嫌棄和虐待,它本身是惡意,也受到過人類施加的惡意和虐待,它不知道什麼是對錯,什麼是可以做和不可以做。
它一直獨來獨往,受傷成了家常便飯,它以為所有人都是一樣的,都會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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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隻花了五分鍾時間,就跑到了詫所說的那條巷子裡面,黑貓緩緩行走在圍牆上,它垂眼看著牆角的老頭。
死掉了。
會重新活過來吧,它都可以。
賞南喘了幾口大氣,他慢慢走近,蹲了下來,“趙叔?”
倒在地上的老頭衣服毫無反應,賞南心裡有不好的預感,因為14幾次欲言又止,他伸手去拍了拍對方,“趙叔,醒醒。”
旁邊幾米遠的燒餅小攤車的炭火都已經熄滅了,黑貓跳到案板上,用嘴咬著上面的面團。
賞南吸了吸鼻子,“趙叔。”
雖然說賞南和這個世界裡的每個人都素不相識,但賞南卻清楚地記得這個老人是怎麼提醒自己下班太晚注意安全,有時候不忙,還會送燒餅到他店裡,有什麼新口味,也會送去給他先嘗嘗。
賞南很難不難受。
他脫了羽絨服,蓋在趙叔身上,又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在報警的前一刻,他看了眼蹲在身後的黑貓,“詫,你走的時候,他還活著嗎?”
少年冷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活著。”
賞南深吸一口氣,報了警。
“他還會活過來,是嗎?”黑貓跳到旁邊的小攤車車頂,垂眼看著地上臉色慘白的賞南,“頂多幾個小時,他就會活過來。”
賞南再三安慰自己詫隻是不懂,他忍下指責對方的想法,抬起頭,看著眼瞳綠瑩瑩的惡意,“詫,你知道嗎?我們人類隻有一次生命,死了,就沒有第二次生命了。”
“哦,你也是嗎?”
“是的,我也是。”
黑貓甩著尾巴,它頭顱垂下來,“不是我幹的。”不是他幹的,他不會道歉。
“我知道,”賞南站起來,“但以後如果遇見這種事情,你其實可以在能力範圍內,幫對方一把,如果你今天幫了他,他說不定就不會死。”
他不是在指責詫,他隻是……
“關我什麼事?“詫不懂,“這跟我有什麼關系?我為什麼要幫他?”
賞南在想,如果詫是由人類的道德衍生,那它肯定不會說出這種話,可很遺憾的是,詫是惡意本身,讓它變成擁有良好品德的生物,難於登天。
它就算理解,估計也不會出手相助。
慢慢來吧。
巷子外面響起警笛聲,賞南踮起腳,朝詫長開了懷抱,“來吧,我們要去警察局一趟。”
詫看著下面的賞南,秀麗青年的渾身都被柔軟朦朧的白色給包裹住了,罕見的人類。
黑貓縱身一躍,跳進賞南懷裡,尾巴很自然地宣示主權,圈住了賞南的手腕——並不像普通貓科動物溫柔的圈住。
它尾巴一卷上來,賞南就感覺到了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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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到凌晨三點多,賞南才從警察局離開,那邊有監控,但死角頗多,幾個二流子挑的正好是監控死角,監控什麼都沒拍到。
賞南隻能說自己的貓能認出嫌疑人,幾個警察將信將疑,換了幾處監控。
詫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參與這種事情,但賞南的話他會聽兩句,在那幾個醜陋的人類出現的時候,它用爪子拍了下電腦屏幕。
“明天有結果了我會通知您,不管怎樣,還是謝謝您報警,”警察說道,“這老頭家裡還有個老伴兒,常年要吃藥,真是傷腦筋。”
賞南懷裡抱著貓,從警車上下來,一走進小區下面的公園,黑貓就從賞南懷裡跳下來,換成人類形態行走在賞南身邊。
“這種事情,你都會幫忙嗎?”詫疑惑道。
賞南雙手揣在兜裡,“看見的話,會幫一下。”
詫以前沒遇見過這樣的人類,他覺得賞南不一定是人類。
賞南走著,脖子突然被掐住,從後面被掐住,他甚至都來不及驚呼,就被帶進了身後男生的懷裡,堅硬的胸膛撞擊得賞南後背生疼,他叫不住疼來,嘴巴被捂住,少年冰冷寬厚的手掌伸進了他的衣服裡。
少年直接將人摟進了草叢,他將賞南按在樹幹上,極其認真地查看著賞南的身體各個部位——眼睛,鼻梁,嘴巴,口腔,脖子,胸膛,雙腿,雙腿之間……
他沒有任何想要冒犯賞南的意思,準確來說,他都不知道什麼是冒犯,他的力氣是賞南無法想象更加無法反抗的大,單憑一隻手,賞南就被完全控制得無法動彈。
賞南掙扎得氣喘籲籲,眼淚不受控制得滑下來。
這到底是養了個什麼玩意兒啊!
是人類沒錯,少年起身,它認真端詳著賞南,“哥,你太少見了,我沒見過你這樣的人類。”
賞南衣服被它翻得亂七八糟,毛衣都被扯開了線,羽絨服裡的鴨絨跑出來一大堆,褲子也被扒了下來。
“我也是,”賞南氣紅了眼睛,掙扎著從草地上爬起來,“我也沒見過你這樣的怪物。”
詫盯著賞南整理自己的動作,褲子提上去的時候,屁股彈了一下。
“行了,先回家吧。”賞南掠過他,直接往前走。
詫跟上去,家?
“家就是我們住的地方嗎?”
“我們一起住的地方,就是家。”
詫看著賞南的背影,反復咀嚼著對方的回答,我們一起住的地方就是家,他和賞南一起住的地方就是家,他以前沒有家,因為沒有賞南,現在有了。
在噴泉池子旁邊的時候,他抬頭準確無誤地看向還亮著燈的那一層樓,那裡就是他的家。
詫的心內慢慢滋生出喜悅的情緒,他以前從來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情緒,哪怕是從垃圾桶裡撿到最新鮮的香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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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南在洗手間,在身上看見了好幾處紅痕,不出意外,也不可能是別人,這一定是詫撓的,雖然看著是人類的手指,可下手怎麼就那麼重?
賞南看著自己腰腹和膝腿上的撓痕,碰上熱水甚至火辣辣的疼,穿衣服時若被布料蹭到,也會疼。
所以在詫試圖跟著自己進臥室的時候,賞南毫不猶豫地關上了臥室門,並且反鎖。
在床上躺了半個小時,房間裡出現抓撓的聲音,持續了七八分鍾,越來越重。
賞南在床上翻來覆去,無可奈何地坐了起來,掀開眼罩,看向門口的方向:雖然不是貓,但被關在外面就撓門的習慣卻一樣。
也就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在賞南準備去開門的時候,房門下方,一節爪子伸了進來,它用力一鉤,那塊門板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