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的疼痛已經停止，所有的記憶都已經被整理好回歸到它們原本的位置。

白羽問：「所以你這次會成功嗎？」

葉樂遙沒有說話，而是陷入了漫長的回憶。

……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思考良久，L1才想起來，應該是結束S20070501這個世界結局開始的——

S20070501這個世界的劇情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錦鯉躺贏人生。

這個世界的主角叫程飛，但L1最喜歡的角色卻不是他，而是一個在劇情中期就意外死亡的角色——葉凡。

所有監管系統都有對所監管小世界絕對的控制權，監管系統可以將錯亂的劇情撥正，也可以修改既定劇情。

前者完成後，監管系統會獲得主神系統的積分獎勵，後者，主神系統則會視劇情崩壞程度對該監管系統進行積分扣除。

積分就相當於貨幣，可以在系統空間流通。

而當積分累計到一定程度時，監管系統則有機會獲得一次選擇的機會——

繼續以系統身份受到主神系統監管，或者放棄系統身份投身小世界，成為該世界的人類。

L1的積分很早就攢夠了，他也不記得自己那串積分數字到底有多少位。

他有很多很多積分，可L1卻放棄了選擇成為人類。

監管部門的管理系統秋問過L1，問他為什麼不選擇成為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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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1回答說：“我是監管部門排名第一的系統，我全知全能，我為什麼要放棄自己全知全能的本領，去成為一個弱小的人類？”

秋愣了一下，過了許久，她才用笑著說：“L1，人類並不弱小哦，你之所以會認為他們是弱小的生物，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和他們一樣絢爛多彩的人生，沒有體驗過世界上最美妙的感情，所以你現在還不明白。”

L1聲線都沒有一絲變化：“我確實不理解強者放棄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成為蝼蟻的原因。但我很確定，我不想去體驗這樣的人生。”

秋有些驚訝：“所以你從未以本體的身份去過人類世界？”

L1搖頭。

系統是沒有實體的，他們隻是一串數據，還是一串龐大的數據。

但主神系統賦予了所有系統一個能力，那便是他們可以擁有實體。

隻需要去積分商城，花幾百到幾千積分，他們就可以兌換到一個滿意的實體。

例如L2系統，他覺得貓咪很可愛，所以他去積分商場兌換了一個貓咪實體。

L1也見過，那是一隻胖乎乎的橘貓，尾巴下面還有招搖的兩個大鈴鐺。

秋每次看到L2都會問他：“你真的不準備去做個絕育嗎？”

每次L2都會被氣得張牙舞爪：“秋！我要跟你強調多少次，我是系統！再說了，我的鈴鐺多好看啊！每次我去小世界，都會有很多人類誇我，其他貓咪特別是母貓也會主動過來跟我示好，雖然我的性取向不是貓！”

兩人吵著吵著，L2就會跑過來拉著L1：“你說說，我這鈴鐺多漂亮啊！她為什麼就那麼執著要給我絕育？你給我評評理！”

L1沒忍住看了眼那兩個圓滾滾的大鈴鐺，想了想問道：“你會使用這對鈴鐺嗎？”

L2瞪大了自己的貓眼。

秋也愣住了：“這是可以問的嘛？”

L2憤怒但知道L1不懂，也就沒有跟他追究，隻是咬牙憤憤道：“我當然用不上，我都強調了很多次了，我的性取向不是貓！我……”

L1說：“那就割掉。”

L2傻眼：“啊？”

秋伸手捂嘴。

L1繼續說：“沒有用的東西，留在身上也是累贅，所以我覺得你可以割掉。”

那一次的聊天以L2怒火滔天以及秋放肆的大笑聲結束。

L1始終不明白為何L2不用自己的鈴鐺，但卻不願意割掉它的原因。

但L1也沒有打算去弄明白。

他的日常很簡單，監控小世界，結束小世界劇情，封存小世界，再離開小世界去到另外一個小世界。

可這件事始終在L1的程序裡埋下了疑惑的種子，直到L1接手S20070501世界，一次監管劇情時，他無意中看到了正在花園裡嬉戲的兩隻流浪貓。

也是在那裡，L1見到了幼年葉凡。

葉凡當時不過讀小學的年紀，這一公園是他每天放學上學的必經之路。

L1當時正在以上帝視角觀察兩隻正在互相舔毛的流浪貓，就是這時候，渾身髒兮兮的小葉凡背著書包走了過來。

L1對貓咪並不算了解，但他知道，任何生物見到不熟悉的生物時都會下意識躲開，可這兩隻貓咪沒有。

它們不僅沒有離開，還在聽到小葉凡聲音後，紛紛站起身，跑到小葉凡腳邊各種蹭著他的褲腿。

髒兮兮的小孩子就會蹲下身來，伸手摸摸小貓咪的腦袋，揉揉它們的下巴，最後從自己的書包裡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貓糧喂給它們。

L1看的新奇，以至於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在監視劇情時，都會忍不住分心來看這兩隻小貓，也會經常看到葉凡過來投喂它們。

L1突然很好奇，貓咪的手感怎麼樣？

為什麼撸貓的小葉凡會露出高興的表情，而小貓咪也會高興地打呼嚕？

其實想要知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很簡單，L1隻需要去積分商城兌換一個身體就能全部實現。

可L1沒有去。

隻是為了撸貓就兌換一個身體，對他來說太小題大做了。

並且更重要的是，兌換身體後，在時空局的時間線裡，必須要過五年才能兌換新的身體。

L1覺得一點性價比都沒有。

畢竟身體不能隨時換，但作為數據的他，可以隨時變化出各種沒有實體的模樣。

可以是小動物，也可以是千奇百怪的物體，當然也可以是人類。

於是在有一個監視的下午，L1用數據隨便捏了一個虛擬人，去花園看小葉凡喂貓了。

他站得很遠，雖然葉凡能看到他，但隻要葉凡不走近，就不會發現他不是人類。

這個角度看葉凡喂貓，又是一種新奇的體驗。

所以接下來的好幾天，L1每天都會過來。

直到周五的最後一天，小葉凡忽然朝他開口說：“小弟弟，你也喜歡貓嗎？”

為了方便看貓，L1給自己捏的虛擬身體就是一個小孩模樣，看著確實比小葉凡年紀還要小，但這並不代表他就能叫自己弟弟了，所以L1沒有回答。

小葉凡也不惱，朝他笑了笑，就蹦蹦跳跳回家了。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L1有時間總會過來看看小貓。

直到半年後，一場暴風雪突然而至，帶走了一隻小狸花的生命。

第二天，小葉凡用書包將剩下的小三花帶回家了。

葉凡家經過一場爭執吵鬧，最終還是留下了這隻小貓。

葉凡很開心。

至於死亡的那隻小狸花，葉凡將它埋葬在了公園裡。

小三花有了家，葉凡很開心，小三花也很開心。

L1卻沒有特別高興，因為這代表他以後不能再用虛擬體去看小貓了。

但L1並沒有苦惱太久。

這之後，他在監管劇情時，總是會有意無意去看一眼葉凡，去看一眼他養的小貓。

離開了流浪的環境後，小貓咪過得更安逸了。

每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葉凡回家後再到他腳邊蹭蹭賣萌，小三花都胖了一圈。

直到葉凡六年級這一年，一天寧靜毫無預兆的夜裡，小三花突發心髒病死了。

葉凡並不知道小貓咪為什麼離世，他隻知道第二天醒來，三花毛色的小貓咪身體已經變得僵硬。

是L1用數據掃描了小貓咪的身體，得出了它因心髒病猝死的結論。

L1覺得有些遺憾，但這件事並沒有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反倒是小葉凡覺得天都塌了，因為小貓的離世哭了一天，連他小升初的考試都因此受到了影響。

升學考試後，L1還看到葉凡將三花小貓葬在了之前的公園裡。

但那之後的很多年裡，葉凡都沒有再回到這個公園看小貓咪一眼。

L1對此不太理解，問L2為什麼既然不會回去看它，還要將它埋起來。

為什麼不直接將屍體處理掉？

L2一隻都是橘貓形象，聽到這個問題，貓咪的眉心似乎都擰了起來。

過了許久，他才說：“可能是因為傷心？”

“嗯？”L1疑惑。

L2說：“生命的離去就是永遠的消逝，可能你說的那個孩子覺得太傷心了，所以才不願意去看它們吧。”

說著L2又問：“對了，他現在養貓嗎？”

L1說：“不養了。”

自那小三花離世後，葉凡就再也不養貓了。

葉凡還是會偶爾喂喂流浪貓，但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帶其他流浪貓回家了。

在那之後，L1就甚少去看葉凡了，可他畢竟是世界的監管系統，偶爾他還是會看到葉凡的消息。

比如，葉凡次次考試名列前茅。

比如，葉凡考上了他們市重點高中。

再比如，就在葉凡高考的前一天，他因為車禍意外去世。原本應該屬於他的省狀元，落在了小世界的主角程飛頭上。

那是L1第一次覺得事情的發展很違和。

為此他特意去問了秋：“為什麼葉凡一定要死？”

秋的形象就是人類，她是一位成熟知性的女性，五官不算特別好看，但總體來說很是清秀。

聽完L1的問題後，她眉頭微微蹙起，思考良久才說：“L1，你喜歡這個孩子嗎？”

L1毫不猶豫搖頭。

他是監管系統，隻是平時看劇情有些無聊才會去觀察葉凡，可能是因為看的次數有點多了，所以他才會對葉凡印象深刻，對他的死亡感到一點點遺憾。

看到L1的回答，秋松了一口氣，說了一句L1當時不太明白的話：“你不喜歡他就好，那我就不用撒謊了。”

秋說：“葉凡的死亡其實是定好的，隻有他死了，程飛才能因為好運成為省狀元，劇情才會合理完整。”

L1聽得很是疑惑：“就為了保證劇情的合理？”

秋說：“是。”

“可葉凡不是壞人。”L1說。

秋緊皺的眉頭忽地松了松，許久她才笑著說：“我知道，可這個世界的設定就是這樣。因為葉凡不是主角，為了能讓主角順理成章成為省狀元，他隻能在這裡死亡。”

“但這並不合理……”L1張了張口，他想為葉凡辯解兩句，想說葉凡的各種好處，可很快他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自己要糾結葉凡的死亡？

秋漂亮的黑色眸子靜靜地注視著L1，她問：“你不想讓葉凡死？”

L1說：“他不是反派，在小世界中，隻有反派才應該死，這是錯誤的。”

秋忽地笑了一下。

L1不解。

秋說：“我很高興，沒想到我們冷面無情的L1系統竟然也會因為配角的死亡生氣了！我要趕緊把這件事告訴L2……”

L1解釋：“我沒有生氣，還有，請不要用冷面無情這個詞語形容我。”

秋正在興奮地跟L2分享這件事，完全沒有理會L1的解釋。

直到把消息通知給了L2後，秋才笑著看向L1：“所以你想救他嗎？”

L1蹙眉：“我為什麼要救他？”

秋眼裡的興奮漸漸消逝，她驚訝：“所以你還是不明白啊！”

L2這時候也興奮地趕了過來：“我們冷面無情的第一系統終於要對情感開竅了嘛？！”

L1平靜說：“請不要用冷面無情來形容我，你很沒有禮貌。”

L2：“……”

秋沒忍住，笑了出來。

L2橘貓嘆氣：“好吧，看來他還是不懂。”

秋說：“看來是這樣的，所以L1，你有興趣去了解一下情感嗎？”

時空局的時間流逝和小世界不同，他們談話的短短時間裡，S20070501的故事已經走向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