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岑天河蹲累了,索性坐了下來,抬頭看著星空。


眼淚順著他的眼角靜靜淌下。


岑天河看著夜空,低聲道,“今天白天你說,同意我去看他了,隨便我出現不出現在他面前。”


遲錚看向岑天河,靜了片刻,差不多明白為何千途回家後,沒提到白天見過岑天河了。


“我聽你說,我可以去見他,跟他說幾句話,你知道麼……我當時自己都不知道,你說話的時候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我當時以為自己是太開心了,開心可以見夙辭了,直到我真的去了學校才知道,我哭了不是因為這個,甚至不是因為千途,我哭是因為……”岑天河抹了一下眼睛,讓自己視線重新變得清晰,“我哭是因為,我第一次覺得咱倆之間,有些東西你放下了,我不知道是在自己開心,還是在替你開心。”


“剛知道一切的時候,剛知道之前發生過什麼的時候,我曾經懷疑,懷疑我才是你的系鈴人。”


“我曾想自己選擇消逝,自己去投胎,這樣徹底將你隔離在這輪回之外,免得你哪天真的把我殺了,你我一起灰飛煙滅,直到後來你明確告訴我,大乾元才是你的系鈴人,我才安心,沒再計劃怎麼死比較對千途有利,但意識到我前世做了那些事都不是你的系鈴人的時候,我更……”岑天河緊抿著嘴唇,竭力調整自己呼吸,忍了許久才啞聲繼續道,“我更難過,你是經歷了什麼,我做這些,都在你那裡排不上號。”


“我唯一的血親,我的外甥,到底經歷了什麼。”


岑天河低頭,深深呼吸。


“我把自己當個工具,總想著什麼時候能派上用場,幫到你或是千途,誰都好。”


“白天你跟我說可以見千途,你可能自己不願意承認,也懶得理我,但那確實……不是對工具說話的語氣,沒人會在意工具的心情,發現你是真的放下了,我心裡替你開心,有一瞬間覺得我被超度了。”


岑天河輕撫屋頂磚瓦,小心觸碰沾有些微千途靈力的瓦礫,低聲說,“得到了你的許可,我高興我做的那些事已經不再影響你了,也高興能見他了,我急匆匆的過去,理由我都想好了。”


大粒的眼淚砸在瓦片上,岑天河伸手抹了,“我想假裝是來找你的,要給你送什麼東西,假裝不知道你在哪兒,跟千途商量能不能一起等你來學校找我們,千途放學你來找他,我們三個一起見面,我覺得那一幕足以慰藉我兩世的寂寞和痛苦了。”


“但我怎麼配呢。”


岑天河笑了下,“你都沒能放下一切,跟千途說你想對他說的話呢。我怎麼配,我怎麼配比你們更早得到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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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改了相貌去的,中間改了好幾次,在樓道裡和他擦肩而過。”


“在食堂坐在他身後吃飯。”


“在超市在他旁邊的自助冷飲機和他並排買東西。”


岑天河眼淚蜿蜒,“真是……好幸福的一天,怎麼會這麼幸福,雖然千途什麼都不知道,但我真的過了兩世裡最幸福的一天。”


岑天河抬頭看遲錚,哽咽,“要不是我……夙辭那天要是在學校找到的是你,這麼幸福的就是他。”


“遲錚,今天一天,我覺得把幾輩子的幸福都透支了,我真的覺得以後成什麼樣子都值了,你別把我當人……還是當工具吧。”岑天河認真的說,“隻是今天一天,我已經功德圓滿,我沒有任何遺憾了,以後做什麼都無所謂的。”


遲錚垂眸不語。


他對岑天河雖說不上釋懷,但也確實沒之前那些恨意了。


在找到千途後遲錚就不再太在意岑天河了,心口的方寸之地容不下太多人,有千途在,遲錚就沒了那麼多耿耿於懷。


遲錚淡淡道,“你……”


遲錚眸子瞬間化為白色。


同一時刻,岑天河眸子化為赤色。


倆人就是聊天也有一半的神智在留意關注著樓下的千途。


就在剛才那一瞬,倆人都察覺到了屬於夙辭的靈力。


倆人同一時刻化為靈師。


樓下,千途靜靜地躺在床上,許久沒出現過的夢境開啟,一道迷霧在千途腦海中慢慢散開,幾十年前的小島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小別墅房頂靈師狀態的遲錚白色眸子微微戰慄。


千途此次夢境的時間線,正是十五被夙辭送去投胎的前一天。


也是十五被抹去記憶的那一天。


第82章


一道道半透明靈力屏障, 紅白交替,源自兩位靈師之手自小別墅上空悉數擴散開,一層一層, 在幽暗夜色中閃著瑰麗光暈, 將小別墅重重疊疊遮蓋的嚴嚴實實。


遲錚和岑天河一言不發, 逐漸變得清晰的夙辭靈力讓兩人緘默不語。


千途的夢境在無數道防護屏障下緩緩鋪開,夙辭身為靈師最後一天的記憶自千途眼中逐漸變得清晰。


最後一天的開始, 平淡到乏味。


夙辭如往常一般解決了個不疼不痒的任務,而後靜靜地在遠處看著十五所在的小島,目測小島較前一天擴張的距離, 在心裡默默計算著。


夙辭喃喃低語, “還有三十五天……”


再有三十五天, 按照目前的速度, 再有三十五天,小島就可以同萬靈島接壤了。


前些天,夙辭同大乾元問過如何送十五出島, 還祈求過大乾元,希望能讓十五投胎到一戶好人家。


父母慈愛,親友良善。


大乾元當日沒答應夙辭但也沒拒絕, 他看向夙辭目光復雜,一半厭惡一半悲憫, 夙辭原本以為大乾元是對自己失望,現在才知道當日大乾元紛繁雜亂的情緒從何而來。


夙辭當日還苦苦追問想要祈求一個答案, 萬萬沒想到, 根本不需要也不應該去浪費那個時間。


命運的時針指向自己的時候, 答案自然呼之欲出。


就在前一天, 屬於歷代大乾元的記憶, 系數在夙辭腦海復蘇。


世間沒有一樣東西是白白得來的。


靈師的永生以源自自己系鈴人的愛恨為核,以不斷為生靈付出為體,才能擁有不死不滅的靈體。


而大乾元,則是所有靈師的核,大乾元自然也是有壽數的。


大乾元的壽命長短,取決於生靈們難以消解的惡念何時再也壓制不住。


靈師們不舍晝夜的消解生靈們的怨氣,但總有難以平復的愛恨憎惡,難以消解的怨氣會逐漸積累,當它們也匯聚成“核”,日積月累以靈師們之力無法再超度之時,萬靈島上便會出生一個既不屬於赤靈也不屬於白靈的靈師。


大乾元會將這個靈師養大到成年,而後自己以靈力將萬靈島擴張幾萬倍,尋到股同那怨氣之“核”將其包裹,而後同歸於盡。


屆時,那個不屬於赤靈也不屬於白靈的靈師,會成為新的大乾元。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原本這一切早在十幾年前就該發生的。


早在現在的大乾元成為乾元那一刻,他就知道應該要這樣做的。


早在十數年前,十五還沒匯聚成人形,還沒有獨立意識的時候,大乾元就應該同他一起葬身在這片數代乾元靈力匯成的靈海之中的。


大乾元拒絕這麼做,拖延了這許多年,用了各種辦法,始終在找尋其他方法試圖將小島上的惡念和怨氣消解,不想拖來拖去,反而讓它們匯成了一個惡靈,一步錯步步錯,大乾元又弄巧成拙的派遣的無數靈師登島,讓惡靈在見過靈師後,有學有樣的將它自己化成人形,長成了個十幾歲的少年模樣的惡靈。


惡靈是沒有意識沒有七情六欲的,但偏偏,它遇到了下一任的大乾元夙辭,吸取了些許夙辭靈力,有了幾分人性。


而後又被即將接替大乾元的夙辭日復一日教導,開了七竅,會說話,有了意識,長成了個半人半鬼,讓大乾元都不知該如何處理的十五。


夙辭立於兩島之間,自己都覺得荒謬。


陰差陽錯,少其中一步,都不會有現在的十五。


夙辭心中所有疑慮系數解開。


為什麼大乾元會放逐自己。


為什麼會無端出現一個小島。


為什麼大乾元會想盡辦法除掉十五。


為什麼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難以消解十五的怨氣,為什麼十五清晰的知道萬靈島在哪裡,目標明確的要找大乾元同歸於盡。


歷代大乾元的記憶在夙辭腦中逐漸復蘇,從未有哪一任大乾元沒有甘心赴死,也從未有何時出現過這種惡靈反過來追著大乾元同歸於盡的情況。


遠古記憶中代代大乾元催動著代代萬靈島以合圍之勢包圍怨氣之後身沉大海,自沉沒的島嶼上方會馬上新生一個小小的新萬靈島,下一任大乾元會回到新的萬靈島上,如此周而復始。


萬靈島和這周圍的海域好似個龐大復雜但運行嚴謹的鍾表表芯,無數年中周密又平靜的運轉著,如今其中無端出了岔子,這臺巨型器械的無數精密齒輪中的一個上,被大乾元以十五肉身卡住,強行停滯了。


十五被原本正常運行的齒輪絞的血肉模糊咬緊了牙關不松口,換得時鍾停擺,給了自己這一段偷來的凝固歡愉時光。


但隻消再過三十五天,最多再過三十五日,十五就難以再同這一切抗衡。


十五好像更像歷代乾元,他比大乾元更守時,他的小島隨著他的靈力時刻暴漲著,萬靈島沒去找他,他反而要去找萬靈島了。


小島和萬靈島接壤的那一刻,兩島會瞬間合並沉沒,島上的大乾元和十五,誰也活不下來。


同一時刻,夙辭也能感知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在不斷拉扯著自己,原本充沛的靈力好似成了億萬條細絲一般,源頭盡數歸於萬靈島中心,在緩慢又堅定的拉扯著夙辭,召喚他馬上歸位。


夙辭目光空洞的看著遠處十五的小島。


萬萬沒想到,早就寫好的劇本裡,自己竟才是唯一能活下來的那個。


夙辭身處兩島嶼之間,獨自佇立良久。


感知到大乾元的召喚,夙辭渾渾噩噩的去了萬靈島。


兩相對視,夙辭雙目空白,大乾元眼裡有藏不住的心虛和不甘。


大乾元回避著夙辭的視線,一老一新兩任乾元,都有先祖們的記憶,如今誰也瞞不過誰什麼,大乾元低聲說,“歷任大乾元的壽命長短,取決於何時無法處理那無法消解的怨氣……以乾元之身和它玉石俱焚是每個大乾元最後的歸宿。我命不太好,算是乾元中壽命較短的一個。”


大乾元緩緩閉上眼,“夙辭,你少時我如何待你,不用我多說,讓你去小島上處置那惡靈,我承認,我有私心。”


“你是下一任大乾元,我想也許你能有辦法料理了那個惡靈,我也確實想過你會不會和那惡靈同歸於盡,但沒想到,一步一步,弄巧成拙,現在不用我去找它,它很快就會來找我了。”


“夙辭。”大乾元難以釋懷,“我不想同你解釋辯駁什麼,你如今有你的舍不得,有你的牽掛,若你還不能理解,我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你有你的放不下,我也有我的。”


“歷代大乾元的記憶會自動傳下來,你應該能看到許多大乾元是活了多久……久到他們都想早點結束那漫長光陰,可我不是。”


“舍不得自己的萬千靈師,舍不得自己的萬靈島,舍不得多看看這萬千世界,不是什麼錯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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