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陳仰換掉一身衣服,洗漱完坐在桌前吃早飯的時候,已經是半小時後了。


早飯是豆漿油條。


碰巧就是他喜歡吃的那一家。


陳仰也不用筷子夾了,直接上手,他撕一塊油條塞進嘴裡,聲音模糊的說:“你有後遺症嗎?”


陽臺上的少年沒回應。


“我有。”陳仰咽下油條,端起豆漿喝了一大口,“雖說時間點無縫連接,我還是有種斷層的感覺。”


“按理說,進出任務世界的次數越多,就越能適應,我怎麼沒有……”


陳仰一手油條,一手豆漿的去陽臺,發現少年目光聚集地是那個花盆,他到嘴邊的話跑沒了影,換成了別的。


“終於給你的種子曬太陽了啊。”


朝簡彎下腰背,手肘壓著腿部,一瞬不瞬的凝望花盆,像是透過它在看什麼。


少年周身的氣息變得溫柔又熾烈,陳仰古怪的想,種子跟醜不拉幾的花盆都是女朋友的遺物?


睹物思人?


早該想到的,不然怎麼會這麼寶貝。陳仰蹲下來,委婉的說:“這是你女朋友……”


朝簡冷冰冰的看他:“豆漿進你腦子裡了?”


陳仰:“……”


不是女朋友,就是在乎的人,陳仰咬著油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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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簡把玻璃窗推到底。


陽光灑在陽臺上面,時光慢了下來。


陳仰踢了個墊子過來,一屁股坐上去,曬著太陽喝豆漿吃油條。


平淡跟真實一點點滲進他的毛孔裡面。


活了過來。


“你說我找個什麼工作好?”陳仰用一種跟朋友闲聊的語氣說,“這時不時的做任務,狀態不好調。”


“而且說死就死了。”


朝簡拿拐杖敲他:“走開。”


陳仰從少年身上看到了老一輩的影子,就是那種不讓說不吉利的話,說了就不高興,要對著地面呸呸幾下。


越看越像。


十九歲的年紀,心態怎麼比他還滄桑。


他的人生經歷了那麼多,生離死別,傷痛,孤獨,絕望,掙扎……


這位呢?又經歷了什麼?


陳仰打量少年工筆畫似的的側臉,不自覺的看入了神。


然後他又被拐杖敲了。


“我隻是那麼一說,肯定要想辦法活著回來。”


陳仰回過神來,仰頭喝了口豆漿,轉而又說:“不過世事無常,生死無常。”


朝簡面色陰沉:“你怎麼還沒走?”


陳仰抽了抽嘴,這話題是不好,字裡行間全是負能量。


“這個不說了,回到我的工作上面。”


“除了要調整精神狀態,我還擔心一點。”陳仰說,“萬一我在上班期間進任務世界,你不跟我在一塊,那我們就不會進同一個任務了。”


他突然一個激靈,別說上班,就是出門在外都不行。


誰知道什麼時候進任務世界。


陳仰一陣後怕,還是要穩妥點,他跟搭檔可以不用形影不離,卻不能離遠了。


.


那工作怎麼辦?


為了任務,正常生活都不過了?


陳仰想起那些在家辦公的,換成他的話,在家能幹什麼?吃喝拉撒睡。


還是要出去。


陳仰正要讓少年幫他開開思路,茶幾上的手機響了。


他這頭打瞌睡,張琦那頭就送來了枕頭。


隻不過這個枕頭……


“去康復院當保安?”陳仰把空杯子放茶幾上面。


“是啊,保安不像護士要求那麼多,技術含量不高,來了就能上,適合你。”


陳仰:“……”


保安的工作跟他的專業對不上啊。


陳仰又想,這年頭,工作跟專業對得上的少。


“老弟啊,你考慮考慮,不著急的,那個要辭職的下個月底才走,我跟隊長打過招呼了,在那之前我們不招人。”


張琦笑呵呵的:“等你給回復了再說。”


陳仰掛掉電話,愣了會,起身就往陽臺跑。


“康復院的保安,你覺得怎麼樣?”


朝簡十指的指縫交叉著搭在腹部,眼簾微微闔著,看不清眼裡有什麼。


陳仰接著說:“也不是非去不可,辭職的那個下個月底才走,我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考慮……”


“早了。”


陳仰沒聽清:“什麼?”


朝簡的眼簾完全闔了起來:“明年再去。”


陳仰:“……”


明年?那崗位是專門留給他的嗎,他不去,就一直放在那?


朝簡右手的食指點了點左手的虎口,又摩挲了幾下:“明年,我腿好了,跟你一起去。”


陳仰怔了怔,眼睛往他的左腿上看。


信息量有點大。


陳仰的注意力放在了排在最前面的那個上面,明天才是四月一,上半年都沒過完,他能活到明年?


再說了,以進任務世界的這個頻率來看,如果他明年還活著,怎麼也該擺脫身份號了吧?


任務不可能沒有盡頭。


.


陳仰蹲下來說:“我想了想,最主要的還是你的腿。”


“你腿好了,其他都好解決。”


“既然你說明年,那就明年吧,康復院的保安工作肯定沒戲了,我們到時候再找別的。”


陳仰一邊想著待會回一下琦哥,一邊說:“那你學業怎麼辦?休學以後也要看課程的吧,接下來大半年你都在我這,沒問題嗎?”


“能畢業,不用管我。”朝簡用健康的腿踢踢他,“你擋到太陽了。”


陳仰挪開點,瞅瞅花盆裡的土,長的毛沒了,一定是被少年給捋掉的,腦補了一下那畫面,他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你在這坐著,我去看王寬友的筆記本。”


陳仰站了起來,臨走前他想拍拍少年的肩膀,結果沒想到他的手很有想法,直接拍到了對方的腦袋上面。


朝簡一頓。


“你坐著,有事喊我。”陳仰腳底抹油的撤了。


朝簡的腦袋低下來,一頭慄色短發蓬軟,陽光一照,發梢染了層金邊。


半響他抓了抓發頂,又理順。


.


陳仰就在廚房拿出了王寬友的筆記本。


挺普通的。


書店裡很常見的款型。


誰能想到這裡面竟然有六份筆記,每一份都有至少一個任務世界。


每個字都沾著血腥味。


陳仰平復了一下沉重而壓抑的心情,倚著臺子邊沿打開了本子。


第一份筆記的主人是個老人,他死在第三個任務裡面。


前兩個都有記錄,內容很簡潔。


河,鴨子,屍體,柳樹,頭發,擊鼓傳花……


都是這樣的概括手法。


要結合自己的想象力才能看得懂。


老人每記完一個任務世界的信息,就會在那一頁底下籤個名。


——老頭李。


他是這麼寫的。


似乎是一個有點調皮樂觀的老人家。


陳仰從頭看了看,雖然李老頭是第一個寫的,但筆記本不一定就是他的東西,也有可能是撿得別人的。


定了定神,陳仰往後翻。


第二份筆記是個搬運工,他的記錄手法跟李老頭是兩個極端,詳細得像上學時寫的日記。


吃什麼,喝什麼,看到了什麼,心裡是什麼感受等等等等。


任務規則被瑣碎的日常衝亂了。


陳仰在看的過程中整理了一番,搬運工記了五個任務,其中就有火車站。


又是一套規則。


搬運工也像李老頭那樣,在底下籤名。


——搬運工。


中規中矩的三個字,就如同他的字跡。


陳仰一頁頁的翻,一行行的看,一直到王寬友的筆記。


裡面隻有他的第一個任務。


沒有老集村的。


陳仰拿出王寬友的中性筆,把那一份補了上去。


用第七人的身份寫的。


寫完以後,陳仰也隨大流的留下了籤名。


——CY。


陳仰將最後一個字母的最後一筆劃完,大腦有一瞬的放空。


好像自己什麼時候也這麼寫過……


.


那種感覺一晃而過,沒留下半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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