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陳仰脫掉鞋,腳踩到草泥裡,他望了望,河裡的鎮民們全都盯著瀑布。


跟他進鎮見到的場景一模一樣。


隻不過這次他們不再是山坡上的外來客,而是其中之一。


陳仰把褲腿卷到大腿根部,他還在試圖往上卷,露著線條均勻修長的雙腿。


朝簡眉頭一皺:“放下來。”


陳仰頭也不抬的說:“放下來就湿了。”


“你卷成這樣還是會湿。”朝簡盯著陳仰的腿,面部繃了繃,齒間的奶片咬了個粉碎,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將碎奶片盡數咽了下去。


“也是,抓魚的時候誰還顧得上這個,抓完回去就洗澡。”陳仰把褲腿放下來,他走到河裡,有點清涼的水湧向了他,瞬間侵佔他的毛孔。


陳仰打了個寒戰,他往中間走了走,仰著頭看山間的瀑布,心想,名字魚從哪來的啊……


“魚來了!”


上遊有人大喊。


陳仰立即收攏思緒,他攥著抄網,聚精會神的看著水流,腿被撞了一下,是魚頭。


陳仰反應過來的時候,魚已經遊沒了影,他看向在自己後面的朝簡。


朝簡提起水裡的抄網給他看。


空的。


一片雜草都沒有,隻有稀稀拉拉的水往下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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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仰唉聲嘆氣,“我們不會一條魚都撈不到吧。”


朝簡把抄網往水裡一砸:“早跟你說了,我不是全能的。”


“是是是,我知道,我記得。”陳仰舔掉濺到臉上的水,頭頂的日光曬得他口幹舌燥,他打起精神說,“我們爭取不讓桶空著來,空著回去。”


“媽媽,快看啊!我又抓到魚了!”不遠處有小孩在蹦跳著喊叫。


“……”


陳仰跟朝簡大眼看小眼。


.


朝簡對童趣系列的事都不擅長。


陳仰看朝簡拿抄網的手勢都沒自己順,他的嘴角輕抽,重在參與。


水不清澈,渾渾的,陳仰維持著扎馬步的姿勢,一眼不眨的瞪著水裡的情況,他採取的方法不是亂撈。


而是找準了,一撈就中。


這樣能節省體力。


陳仰遲遲沒動,他拿著抄網的手心裡出了一層汗,就在他要換隻手拿的時候,視野裡出現一條小魚。


那魚的背上面好像……有字?


陳仰來不及確定就撲進水裡,兩隻手捧住那條小魚,他繃緊全身背對著前面的那些鎮民,小心翼翼的攤開手心往裡面看。


魚背上有三個字。


——張翠翠。


楊二柱老婆的名字。


第79章 你有沒有吃魚啊


陳仰若無其事的把小魚放進桶裡, 他抬手抹掉臉上的水跡,輕喘著的呼吸裡混進來一縷魚腥味。


“那是楊二柱老婆的魚。”


陳仰回到河裡,用隻有朝簡能聽到的音量說。


“先撈魚, 等魚潮結束後再說。”朝簡將抄網裡的雜草扣到岸上, 捻出裡面的兩隻蝦米, 隨意的往桶裡一丟。


陳仰點了點頭,他繼續撈魚,注意力卻不再像之前那麼集中。


剛才那條魚帶來的信息很驚人,楊二柱老婆的魚被人抓走吃掉, 導致她死亡的猜測被推翻了。


她也不是吃了他人的魚才死的。


因為從鎮民們對待名字魚的態度來看,鎮上有些人搶奪了別人的壽命, 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他們都沒事。


陳仰心想,唯一能解釋得通的是,楊二柱的老婆觸犯了禁忌。


可她觸犯的會是什麼禁忌呢?


趙老頭的死, 跟她是不是一個原因……


陳仰撈起抄網,把一條普通的小黑魚扔進桶裡,照目前來看,死了的人,對應的魚不會消失。


隻要沒被抓走吃掉, 魚都會一次次的從瀑布上面下來, 跟魚潮一起衝進河裡。


陳仰想不通,死人的名字魚出現在魚潮裡,有什麼意義。


而且,楊二柱一死,他的壽命就終止了,他老婆為什麼還吃他的魚, 沒壽命可搶了不是嗎?


陳仰想到了什麼,後腦勺微麻,不一定是楊二柱老婆想吃,有可能是鬼附身。


垃圾桶那根魚骨的主人憎恨楊二柱夫妻倆,就嚇死楊二柱,附身在他老婆身上,吃掉了他的魚,讓他老婆體會搶來的壽命迅速流失,孤獨老去。


因為禁忌是不能吃死了的人的魚。


吃了死人的魚,不但不減壽命,反而加速死亡?


這麼一順,感覺有些合理。


陳仰拽了拽貼在前胸後背的褂子,可這隻是推測,沒有明確的線索來證實這一點。


他的眼前浮現了一個人影,撈魚的動作猛地一頓,不對,不合理。


那個推測裡有個bug,趙老頭。


他吃李二板名字魚的時候,李二板是活著的。


而他之後還是死了。


陳仰用手背蹭掉下巴上的水珠,心裡沉沉的嘆口氣,禁忌是別的東西。


要再想想。


.


上遊傳來叫罵聲,一伙人打起來了。


陳仰聽了一會,了解了這場爭端的大概起因,有個鎮民抓到了一條名字魚,他沒藏好,當場就被別人看到了,對方眼紅的想要搶奪。


其他家的各懷鬼胎,有的想渾水摸魚,有的害怕那是自己的魚,想要知道魚背上的字是什麼。


群體性的肉搏戰還在繼續,已經有人頭破血流。


陳仰蹙緊了眉心,幸好他跟朝簡沒去上遊,不然坐在河邊的朝簡會被踩撞。


到時候勢必會上演更加激烈的暴力事件。


高德貴不知何時來的,他在河岸上聲嘶力竭的勸阻。


混亂中,那條魚掉進了河裡。


誰也沒得手。


搶魚大戰在吼罵聲跟血腥味裡草草收尾。


沒過一會,河邊再次爆發了一場騷動,這次是有人抓到了趙老頭的魚。


人群亂了。


“趙老頭不是死了嗎?魚怎麼還在,是不是重名?”


“還有人叫趙桂的不啊?”


“沒有,沒有重名的!”


“……”


“所以說,他不是因為魚被吃了才死的啊!”


“那他是怎麼死的?”


嘈雜聲猝然消失,圍成一團的鎮民們你看我,我看你。孩童們無知無畏的嬉鬧跟他們的驚惶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河裡的水流湍急,偶爾有魚往水上蹦,濺起細碎水花。


過了幾瞬,又有焦躁的聲音響起。


“搞什麼啊,死人的魚為什麼也在河裡。”


“是不是沒被吃掉的都在?”


“……”


趙老頭的魚在河邊的草叢裡躺著,那是條個頭挺大的鯽魚,差不多有一斤多,它蹦一下,鎮民們的心就跟著跳一下。


“現在怎麼辦?”


“人已經死了,沒壽命了,抓了幹什麼?放掉啊。”


“對,放掉吧!”


不遠處,陳仰看鎮民把趙老頭的魚放進河裡,其他人都紛紛騰出位置,目送它離開。


陳仰動了動踩在淤泥裡的腳趾頭,“不能吃死人的魚”這個禁忌果然不合邏輯。


正常人都不會吃。


.


五分鍾之後,魚潮沒了,河裡的一兩百人稀稀拉拉的上岸。


這次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被搶走壽命。


一條魚,至少能引發一起血案,毀掉一個家庭。


陳仰把抄網扔岸上,他一屁股坐在朝簡身邊,褲腿上的水不斷往下淌。


“我隻抓到了一條名字魚,你一條都沒……”


湿淋淋的右胳膊被抓,陳仰的話聲停住,他忙改口:“從種類上來說,你比我厲害,你還抓到蝦米了呢。”


“……”朝簡扳過他的手。


陳仰看過去,他那幾根受過傷的手指被水泡得白白的,其中一根上面還有個小口子,也泡白了。


有點惡心。


陳仰縮了縮潮湿發皺的手指:“幹嘛?”


朝簡松開他的胳膊:“我要吃奶片,你幫我剝。”


“……”陳仰舉起雙手,“你看啊,我的手是湿的,也有點腥,還是你自己剝吧。”


朝簡抓了三個奶片,丟到他懷裡。


“那你幫我把背包拉開,裡面有紙,我先擦……”陳仰話沒說完,朝簡就拽過他的手,用自己幹淨的褂子包住。


“行了,擦吧。”朝簡似乎很不耐煩,眉間攏著一片陰影。


陳仰下意識就著他的褂子,把自己手上的水擦掉。


那三個奶片被朝簡一次吃掉了,他吃完就刷起了手機,沒去管皺巴巴的褂子。


倒是陳仰見慣了他整潔的樣子,不太能忍受的幫他撫平了一些。


不多時,向東兩手空空的過來了,陳仰問他:“魚呢?”


“魚個屁,”向東撈起湿噠噠的褂子擦頭,清晰分明的腹肌上面掛著幾條陳年傷疤,“都是普通的,抓了就丟。”


陳仰看了眼從另一邊走來的畫家,對方沒穿周寡婦給的衣服,還是來時的那身襯衫長褲,衣領跟袖子都扣得嚴實,身上沒什麼難聞的味道,額頭上也沒汗液。


汗腺很不發達的樣子。


身型又高又瘦,皮包骨的面部暗黃,猶如一縷裹滿消毒水味的清風,病殃殃又孤傲的氣質獨樹一幟。


畫家沒下水,他遠離人群,站在河邊用長抄網撈的魚,沒收獲。


陳仰被畫家指間的東西閃得晃了下眼睛,他問道:“畫家,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畫家用帶著手套的拇指跟手指捏住一物,給陳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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