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許莼眼淚都要急出來了,低下頭便將嘴湊到謝翊腿上要吸那毒血,謝翊伸手擋住,小廝們已全慌亂都衝上來:“少爺!”“世子!”“別亂來!”“讓小的們來!”一通亂喊著。


倒是忠心,謝翊嘴角忍不住想笑,冬海已道:“別慌!聽我的,春溪哥下去找老六要他治風湿的水蛭上來,整缸都扛上來!”“少爺,太公給您的藥囊香包拿過來,我記得裡頭有解毒的藥,七葉一枝花做的,調些黃酒來給他服下。”


許莼這才想起之前確實外公那邊給過他隨身攜帶的應急藥丸,裡頭確實有解毒的,手抖著從腰間解了下來,倒了出來,冬海拈起黃色的蠟丸捏碎,將裡頭藥丸拿出來遞到謝翊嘴邊,夏潮捧了黃酒過來,許莼連忙接了黃酒來看著謝翊。


謝翊張嘴喝了幾口黃酒將藥丸嚼碎吞下去,隻聽到春溪扛了水缸上來,滿頭大汗喘息著:“讓開,水蛭到了。”


冬海伸手拿了筷子去夾那水蛭上來放在傷口處,一連夾了四五條看水蛭開始扒著吸血,許莼抱著謝翊的身體,低著頭看傷口,謝翊感覺到許莼擁著他的手臂都在發抖,伸手拍了拍:“別緊張,生死有命。”


許莼顫聲道:“別瞎說,會好的,您別睡。”他一垂睫眼淚就啪啪往下落。


謝翊低頭看著腿上那幾隻水蛭吸了血,身體卷曲成一團啪啪的陸續都落在地上,冬海又快手夾了幾隻上來貼著傷口,水蛭仍又吸了上去,謝翊想著宮裡那群太醫恐怕都想不到這等民間的野路子吸毒法——大過年的,前面輟了朝,值日太醫沒幾個,今夜又都被太後招了去說是身子不舒服。


自己夜裡喜歡一個人在宮苑後山騎馬的事不算什麼秘密,略一打聽都知道,馬鞍內側放上冬眠的毒蛇,太醫都被召去了壽康宮中,又是宮門落鑰……此刻若是自己回去召太醫,恐怕太醫到了診斷再找到治蛇毒的藥,自己也涼了。


謝翊閉上眼睛想要歇一歇,卻被許莼搖晃:“您別睡!賀蘭公子……”


謝翊有些無奈睜開眼睛,看著這紈绔子貓兒眼裡湧滿了淚水,急切焦灼盯著他,他道:“無事,藥效已發揮作用了,我好些了,放我躺下吧。”


許莼隻緊緊抱著他哪裡肯放,又看向正在拿著銀針的冬海:“怎麼樣了?”


冬海觀察著謝翊眼睛的瞳孔和唇色,又掰開嘴巴看舌頭,道:“處置及時,毒血未蔓延上來,別慌,我給他下幾針護住心脈,再去請我師父過來看看,公子您別著急,有得救的。”


第11章 養病


精疲力盡兵荒馬亂的一夜,謝翊後來終究還是睡著了,又或者是暈迷了,因為他失去知覺前還看到許莼盯著他的眼睛裡滿是淚水懇求他:“賀蘭大哥,求您別睡……”他似乎迷迷糊糊,呼吸有些艱難,但還是寬慰他:“無妨,我隻是累了,歇一歇。”


其實死了萬事空倒是省心,但是那貓兒眼含著淚水看著他,他有些不忍,想著死也還是別死在這裡吧。他倒還有心情想,若是真在這裡崩了,恐怕這小紈绔全家都要被連累了。


冬海的師父是盛家開在京裡的同安堂的坐堂大夫周彪,半夜得了信匆匆來了,滿臉大胡子,聲如洪鍾。先叫冬海拿了蛇來看,低頭把了脈,又看了傷口上敷的藥,問過用方,點頭贊許:“一般外敷一半內服,銀針護心脈,水蛭吸毒血,不錯,處置很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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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翻開看了下謝翊眼皮:“不妨事的,心脈還好,能救。燒起來正常,用重樓是對症的,再添蟾酥、蜈蚣、地錦草幾味藥,以毒攻毒,消腫定痛,息風強心,繼續再灌些。”冬海在一旁默默聽著,道:“蟾酥拿來了,我剛才沒敢用。”


周彪道:“大膽些,蛇毒發作往往會呼吸困難,用蟾酥可強心,預防休克,以毒攻毒。”一邊命他去熬藥,不多時送了過來,一副藥灌下去,不多時果然燒慢慢退了下去,眼看著呼吸也平穩多了。


許莼聽到周彪說了終於放了心,眼睛紅腫:“麻煩周大夫。”他若不是抱著謝翊,感覺到他身體的體溫和胸口的起伏,他總懷疑對方隨時沒了氣息。


周彪道:“表少爺不必客氣,莫慌,咱們藥鋪裡解毒的藥很是齊全的,這銀環蛇在鄉間時常見,經常有村民被毒蛇咬傷來藥堂治,隻要救治及時,不是很難治,救治遲了容易失明。”


許莼道:“也不知外面林子裡竟然會有蛇。”


周彪看了他一眼:“少爺,這顯然是人養的,蛇冬日都是要冬眠的,哪裡來這樣的老蛇。虧得這位公子發現得快,斬斷蛇頭夠快,又扎了腿不讓毒血蔓延到心脈,這都是後宅慣用的陰私手段了,這位公子想來是惹到仇家了。”


許莼聽到越發心疼:“賀蘭公子脾氣清高,恐怕是招人嫉了。”他又想起一事連忙道:“他剛才是說有人追他,不讓留痕跡,去看看院牆邊那墜馬的痕跡,想法子遮掩一下。”


春溪道:“世子放心吧已收拾了,而且外邊如今下雪起來了,等天亮雪厚了,必沒痕跡了。”


許莼松了一口氣:“那就好。傳話下去讓上下都把好嘴上的,若是有人來打探一律遮掩好,不許透露出去。“


周彪補充道:“醫館那邊我會打招呼,蛇毒不好治,無非就那幾種藥,一打聽一個準。”一邊說話一邊開了幾樣藥命人抓來現熬了,重新敷藥後,又教春溪等人灌了藥進去,行了針,看脈息平穩了,便也下樓歇息去了。


謝翊再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外面天特別混沌,他動了動,便感覺到仍有一隻手臂緊緊攬著他。他微微轉頭,有感覺到有個熱乎乎的頭臉幾乎緊緊貼著他的胸膛處,他身體疲累之極,但仍然伸手推了推,許莼倏然醒了過來,他幾乎是驚跳起來:“你醒了!”又連忙揚聲叫:“冬海,冬海,快請周大夫!”


周彪昨夜原本就宿在樓下的,聽說醒了又上來把了脈,問謝翊傷口如何,謝翊道:“眼皮沉重,眼睛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才說完就感覺到了那小紈绔握緊了自己的手。


周彪低頭翻開他眼皮看了下:“不必勉強睜眼,隻是蛇毒引起的暫時失明,待過幾日蛇毒排清,便能恢復。我給你敷點藥在眼睛上,再開些排毒利尿的方,你盡量多排尿,多歇息,這些日子都得好好養著,禁吃發物,忌生氣,晚點看心脈穩了,我再給你行針。”


許莼臉上蒼白,但聲音卻還努力仿若無事:“賀蘭公子你別擔心,周大夫是世代行醫的。蛇毒他常醫治的,他說沒事就一定沒事。”


謝翊十分沉靜,雙目微闔,倒沒有一般病人驟然失明的慌亂感,隻道:“好。”


周彪便出去命人調外敷眼睛的藥,許莼握著謝翊的手小心翼翼道:“你餓嗎?想吃什麼?我讓人煮肉粥給你,對了你別太擔憂,昨晚下了大雪,你那些墮馬的痕跡都被雪蓋了,同安堂也是我外公家開的,我已吩咐下去封口,誰來打探都不許泄漏你在我這裡的消息,你且安心休養。”


謝翊聽他安排得妥當,到有些意外這紈绔的心細如發,微一點頭:“多謝你。”


許莼看他睫毛低垂,面容似冰雪一般,早已看呆了,笨嘴笨舌道:“沒事……賀蘭公子您安心養傷,什麼都不用擔心……”


謝翊道:“叫我九哥就好。”


許莼:“啊……你排行第九嗎?”他忽然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想起賀蘭家是全族被問罪流放殺頭的,連忙道:“好,那我就叫你九哥了。”


謝翊低頭仿佛沉思著什麼,外面冬海捧了藥進來:“藥調好了,賀蘭公子,我為您敷藥。”


許莼連忙道:“以後就叫九公子。”


冬海道:“是,我來為九公子敷藥。”


許莼扶著謝翊躺下,冬海將那厚厚的半綠透明的藥膏往謝翊眼睛上厚厚塗了一層,又拿了紗布來將謝翊眼睛纏上,一邊道:“別太擔心,毒素侵入不深,我師父說根據經驗都能恢復,這藥膏是五倍子、大青葉、黃連、黃柏、木香、白芷調了珍珠粉等做的,清熱解毒,消腫的,效用極好的。”


謝翊記得這個叫冬海的小廝之前都是沉默寡言的,如今說起醫理藥物來一套一套,再想起昨夜忙亂之中那個春溪小廝力大無比,之前秋湖的則是伶俐機變,許小公爺身邊這幾個小廝,倒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許莼看紗布纏好,又出去命人端了鴨肉粥來給他,慢慢拿了勺子喂他,一邊道:“是將整隻鴨和溪螺、金絲蓮燉了湯,再把鴨瘦肉都撕成絲,與熬成綠豆沙、粳米調了鴨肉粥,很鮮美的,我剛才也喝了一碗,清熱解毒,又能給你恢復些元氣。”


謝翊張口吃了,果然覺得粥羹軟滑鮮美,他確實咽喉腫痛,口舌澀結,並沒有什麼胃口,但還是強撐著將那碗鴨肉粥喝完,許莼便輕聲和他說讓他休息,謝翊卻道:“有件事還要麻煩你。”


許莼連忙道:“九哥請說。”


謝翊雖然眼睛看不見,卻依然能想象許莼現在是怎麼樣一雙眼睛在熱切專注地看著他,圓而亮的琥珀色眼睛,眼尾微微翹起,眼皮褶很深,看得出受到南方母親的長相影響很深,他盯著人看的時候,會讓人覺得他實在是非常專注和有精神,像是一隻貓兒。


謝翊慢慢道:“我倉促出來,身邊人恐怕倉皇,但仇家勢大,上次和我一起來過你這裡的,有個是在禁衛裡當差的,叫方子興,你找個機靈點的小廝,秋湖就不錯,他見過秋湖也認得。去燈草兒巷第三戶姓蘇的人家那裡,說是要找方子興,等他來了,就說我在你這裡做客,請他和蘇管家配合,穩定府裡的局面……對外就說我騎馬受了風寒,臥病休養,不見外客。”


許莼連忙道:“好,你放心,一定給你辦好了,隻是要有個什麼信物不?”


謝翊想了下從腰側摘下了個麒麟玉佩:“拿這個給他。”


許莼接過來,看謝翊蒼白的臉和微微帶著青色的薄唇,心裡又敬佩他生死關頭、猝然失明,依然冷靜沉穩,又憐惜他,拿了錦被過來替他蓋好了,低聲道:“我派人去辦,你好好歇息,屋裡一直都有人服侍,就春夏秋冬他們幾個,你都認得,有什麼需要隻管開口。”


謝翊輕輕嗯了聲,他其實疲累之極,思維已有些渙散,想要沉入睡眠,但始終溫文有禮,許莼戀戀看了他幾眼,才悄悄退出來,過來吩咐了秋湖去辦事,又吩咐四個書童這些日子都在這邊伺候著。


他心裡惦念著,先回了公府向祖母、爹娘請安,隻假裝說與朋友約了吃席,借口著又要外宿。他手頭散漫,原本這京裡就有不少紈绔和他一塊兒玩耍的,大節下無人拘束,越發興頭了。靖國公府上門房收的帖子無數。便連靖國公本人都不如他受歡迎,畢竟哪家紈绔背後都議論著,靖國公本人沒啥錢,還得從夫人手裡討月銀,但靖國公世子可就不一樣了。


靖國公酸溜溜的,見到了他還要擺起父親架子批他幾句:“且少和那些沒出息的狐朋狗友廝混,還當結交些正經人,前途才好打算。”


他滿嘴應了,把書坊那邊收上來的一塊雞血石孝敬了老爹:“下邊伙計剛收上來的,我看爹應該喜歡,給您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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