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顧淵翻出急救包,替陸燈處理著肩上的傷處。


  少年安靜地躺在艙內的推床上,目光仍執著地凝注著他,眸中覆著一層薄薄的笑意,努力想要去牽他的手。


  眼眶漫過滾燙熱流,顧淵握住他的手,低頭吻了吻仍帶著硝煙氣息的指尖,攬著他枕在自己懷中,將被血洇透的衣物剝下來。


  系統恨不得一口氣給他用上了所有的止痛劑,顧淵又給他注射了一支麻醉藥,陸燈並不覺得疼。隻是靜靜望著男人緊繃的下颌,目光順著臉頰上行,落在那雙漆黑瞳眸仿佛不可見底的深淵裡。


  一切的恐懼,後怕,壓抑,疼痛,都被好好收斂在微垂的眸光下。顧淵的動作輕柔利落,專心替他處理著肩上的傷處,目光專注得仿佛再無暇注意到第二件事。


  陸燈忽然想抱抱他。


  懷中的少年忽然掙動起來,擔心自己不小心弄痛了他,顧淵屏息停住動作,目光緊張地落向臂間。


  繃帶才剛剛纏好,都還沒來得及剪斷打結。陸燈疲乏已極的身體裡攢出一絲力氣,傾身抱住他,抬手擁住衣物下繃得死緊的脊背。


  “我在。”


  顧淵的身體忽然猛地悸顫,避開傷處的手臂猛然收緊,呼吸急促起來,在他耳旁哮出隆隆粗重聲響。


  胸口的喘息粗澀得仿佛泣血,陸燈不安地動了動,想要看看他的情況,卻被護在身後的手臂往懷裡按進去。


  顧淵翕動著雙唇,無聲地說著什麼,隻能聽見模糊喑啞的氣音。


  陸燈伏在他懷裡,慢慢拍撫著男人寬厚的脊背,直到他漸漸平復,才終於直起身讀上他的唇語。


  生命水平雖然沒有變化,顧淵的臉色卻並不比他好多少。定定望著他,張了張口,終於將一直重復的兩個字發出聲音:“謝謝……”


  胸口輕顫,忽然生出陌生痛楚。


  一手被顧淵緊緊攥著,一隻手傷得抬不起來。反應過來之前,陸燈已經傾身吻上對方冰冷的唇,將那兩個字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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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留下,不隻是為了顧淵。


  他想要改變的,也不隻是顧淵的命運。


  接下來的路還長,他們從現在起才真正開始面臨重重絕命危機。他們還要一起熬過去,一起回到加黎洛星,一起做很多曾經想過卻沒機會去做的事。


  他沒想過要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不不不不一定要拿嘴堵啊!Σ( ΩДΩ|||)


  #頭槌不了解一下嗎!#


  


第16章 這個霸總我罩了


  夜色深沉,激烈炮火已被暫時拋在身後。


  巡邏艇加速往山林中趕去,顧淵是做礦產生意出身,雖然顧氏的根基在加黎洛星,整個星系的礦脈圖卻都了然於胸。從這裡一直向前,就能進入瓜爾星一處早已被廢棄的礦脈坑洞。


  星際中的礦坑大同小異,隻要有過長期開採,內部就會有供人居住的場所設施,即使已經廢棄,也能短期落腳。


  他們的目標是一處鎢石礦坑,雖然已經開採結束,散在石間和土壤中的成分卻依然有著屏蔽信號的特性。在加黎洛星的談判方抵達瓜爾星之前,那裡是很合適的藏身之處。


  陸燈的傷勢已經處理好了,正躺在床上安靜昏睡。顧淵隔上片刻就忍不住將目光挪向少年蒼白的臉頰,確認過他的呼吸依然平穩,才能繼續將注意力投向危機四伏的夜幕。


  純黑的超粒子槍放在一旁,上面沾染了些血跡。


  暫時沒有新的追兵再追上來,顧淵將路線設置好,又開啟了探查雷達,守回床旁,將槍上的血跡慢慢擦拭幹淨。


  自從他決心走上這條險峻的絕路,這柄槍就一直陪在他身邊,陪著他幾次死裡逃生。他臨走時把槍交給陸執光,是想要叫他拿著防身的。


  他猜到少年一定會不顧安危地掩護他,所以才刻意把人留得足夠遠。卻沒料到陸執光的槍法居然會這麼好,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也敢開槍,竟然還能精準地槍槍中的。


  要不是那幾槍,顧淵即使能搶到巡邏艇,也會因為來不及立即開啟防護罩,多少受上些傷。


  他倒寧願是自己受了傷。


  染透殷紅的衣物已經被仔細收了起來,傷處還在滲血,新綁上的繃帶又透出隱隱赤色。


  昏睡中的少年似乎覺出些冷意,胸肩隱約瑟縮,眉宇也無力蹙起。顧淵心頭一空,連忙拉開衣物坐過去,將人擁在懷裡,用絨毯細細裹了,隔著毯子慢慢拍撫。


  源於體溫亦或氣息的安慰,陸燈的呼吸漸漸輕緩下來,向他懷中更深地偎進去。


  顧淵始終留神著他的動靜,及時抬手護住陸燈受傷的肩膀,展臂將人整個裹住,低頭輕輕吻著少年透著冷汗的眉心。


  早已趁當初和瓜爾星人賓主盡歡時摸清了巡邏艇內的所有布置,顧淵穩穩攬著懷中的人,反手拉開一處暗格,從裡面摸索出一包標配的軍用食品。打開加了營養劑的水袋,一點點小心地給陸燈喂下去。


  他的心緒越洶湧,動作就卻輕柔。巡邏艇轉為自動駕駛,偶爾會在氣流中有所顛簸,他的手卻一直穩得幾乎紋絲不動。


  一整袋水都喂了幹淨,有幾滴落在沁白唇邊。


  顧淵低頭望了一陣,悄悄俯身,將那幾顆水珠輕柔吮去。


  在燈塔上見到少年在血泊裡朝他微笑,他忽然懂了陸執光那時推開牢門,一頭撞進他懷裡時,應當是什麼樣的心情。


  往日溫熱的身體涼得叫他心裡發疼,想要好好將人抱在懷裡,卻又不能將巡邏艇放下不管。顧淵緊了緊手臂,唇畔輕蹭上少年柔軟的額發,一手握住他的腕側,索性直接將人抱起,圈著坐在駕駛位上。


  不分開了。


  再不分開了。


  *


  陸燈醒來時,已經安然躺在了一處石室裡。


  身下被精心鋪了厚厚的絨毯,留下一條蓋在身上,邊沿角落都被掖得嚴嚴實實,完整地隔絕了任何一絲陰冷寒意。


  雖然闔著雙眼,卻能感覺得出光線柔和灑落,食物的香氣悄然漫開。


  鍋裡不知煮著什麼,正咕嘟咕嘟冒著泡。腳步聲從不遠處輕緩靠近,手臂橫攬過肩頸,將他穩穩扶起來,避開傷處圈在懷中。


  石室中畢竟寒冷,胸肩離開溫暖的被褥,陸燈稍一瑟縮,就立即被愈往懷裡護進去,絨毯也拉到肩上,隻露出需要重新處理的傷口。


  攬著他的手臂力道恆穩,一圈圈繃帶被解下來,清涼的傷藥塗抹均勻,換了新的繃帶細細覆住,打結系緊。


  氣氛實在太過安寧,雖然明知現在應當仍舊身處險境,陸燈卻依然忍不住輕抿起唇角,在近在咫尺的頸間悄悄蹭了蹭。


  敏銳地察覺了他的動作,裹著他的胸膛亦喜亦憂地一繃,攬緊的手臂小心翼翼放開些,柔和出聲:“醒了?”


  一起活下來的感覺真好。


  笑影從眉梢跳落,綻開在唇角,陸燈睜開眼望著他,眼裡漫開清澈暖芒。


  顧淵定定望著他,喉間忽然湧起滾燙熱流。


  細密的吻當頭落下來,溫熱觸感拂過眉眼,鼻翼,唇畔,固定在腦後的力道輕柔小心。


  陸燈忍不住舒開笑意,沒有受傷的手主動擁住他,傾身靠上去,終於精準地蹭上了顧淵的鼻尖。


  眼尾透出了然的柔和溫縱,顧淵唇角微挑,抬手將他攬穩,耐心地輕揉著少年軟軟的額發:“餓不餓?”


  早就覺得餓了。


  陸燈目光亮了亮,望著他輕輕點頭。顧淵取過一旁潔淨的衣物替他穿上,又搬過疊成摞的被褥叫他靠在身後坐穩,俯身在額間落下輕吻:“馬上就好。”


  峻挺的身影背著燈光起身,陸燈忽然有些舍不得,抿了抿唇,抬手拉住他:“也不是很餓……”


  顧淵被他握住手腕,立即停了腳步。回身略一沉吟,把少年整個端起來,在床上換了個方向。


  石室原本就不大,這樣的角度能夠輕松看到屋中全貌,自然也能一直看得到他。


  懷中的少年微仰了頭,濃長的眼睫閃了閃,眉梢彎起些許弧度,清亮眸光裡就浸開融融溫存。


  “以後,我會一直在你看得見的地方。”


  顧淵溫聲開口,攏著他的手臂微微收緊,胸中情緒翻覆一瞬就已平復,再抬頭時眼中依然沉靜柔和:“你也要讓我看到,好不好?”


  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他都一點也不想再看到對方為自己受傷了。


  陸燈望著他,目色澄潤,輕輕點了點頭。


  鍋裡煮著的是瓜爾星的軍用罐頭,肉香沁開,湯已煮得鮮香濃稠。顧淵盛了一碗回來,也不讓陸燈自己動手,舀起一勺吹得微溫,喂到他唇邊:“張嘴。”


  陸燈靠在他懷裡,聽話地張口,把肉湯慢慢喝下去,卻又帶起了一陣咳嗽。


  他所用的爆發藥劑是在危機時刻應急用的,不像系統之前挑得那樣安全。在使用之後不會睡上太久,卻會導致身體的神經異常敏感,至少要十天半月才能緩解。


  如果不是系統算著止痛劑給他一刻不斷地續上,現在大概已經疼得輾轉難眠。


  止痛劑隻能止疼,其他過於敏感的知覺並不能屏蔽,勺中的湯雖然已被吹得轉溫,對他來說卻還是太燙了。


  顧淵眼中閃過擔憂,神色卻依然平穩。目光在少年隱忍的眉眼間停頓一瞬,舀起新的一勺湯,吹得更涼些,重新喂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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