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懷妄看著前方那道背影,哪怕是在幻境中,他也能感覺到兼竹不加掩飾的愛意與歡喜。


  心髒的跳動砰砰直響,又悶聲撞在胸口上。


  懷妄的視線落向兩人行走間翩然輕擦的衣擺。


  他方才也是聞到了那絲香味,接著眼前場景一換,就看自己坐在了這間小院裡,手裡拿著一卷書。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聽一聲熟悉的叫喚——“蒼譽”。這個名字懷妄並不陌生,他不常聽人提起,卻又時刻埋在心頭。


  接著他抬眼便看兼竹朝自己跑來,神色間依賴而親昵。


  也不能叫朝著“自己”,應該是朝著被錯認成蒼譽的自己。


  “好久沒劃船了。”前方兼竹的聲音拉回懷妄的注意力,“一會兒你變個白玉舟出來,我們在湖上浪一會兒。”


  兩人這會兒正穿行在林間。


  明媚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落在他們身上,以及十指相扣的手上。


  兼竹沒等到懷妄的回應,指間捏了他一下,力道不大,跟撒嬌似的,“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懷妄下意識“嗯”了一聲。


  兼竹情緒立馬轉晴,拉著他往湖邊走。


  懷妄到現在還有一絲不清晰:到底是他進入了兼竹的幻境,還是說他連日以來生出了執念——總想著眼前這個人,又想到他有個心上人,這才化出了這樣的幻境來。


  不等他弄清眼下的情況,兼竹已經拉著他走到湖邊。


  面前的湖泊波光潋滟,望不著邊。水質澄澈碧藍,正是午後,湖水微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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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妄怔了怔,兼竹從前生活的地方果然漂亮,青山碧水,鍾靈毓秀,也難怪將人滋養得這般好,眉間靈氣渾然天成。


  “我們的舟呢?”兼竹轉頭問他。


  懷妄側頭看了他一眼,揮手給他化出一艘白玉舟來。他還記得兼竹喜歡華麗、舒適的,這艘白玉舟化得寬闊敞亮,幽香陣陣,就連細節處都是金雕玉琢。


  兼竹看著玉質瑩潤、設施齊備的白玉舟,心中萬分滿意。


  果然是失憶前的懷妄,對他的喜好拿捏得很是精準。


  他就往懷妄肩頭靠了一下,頭頂的發絲蹭過懷妄的肩窩,“你懂我!”


  說完拉著人一腳踏上白玉舟。


  湖水漾開一道波紋,懷妄看著眼前的兼竹,試圖從一些細節上來分辨這是他識海中的幻象,還是擁有自主意識的兼竹本人。


  兼竹不知身後人心中所想,拉著懷妄走進玉舟裡坐下。


  他落座後還招呼著,“我的小瓜子兒呢?我的水果盤兒呢?”


  懷妄,“……”倒像是本人。


  他依著兼竹,給他整了一堆堆的瓜子水果擺上,又十分貼心地給人多添了些茶水糕點。兼竹看著面前堆得跟小山包似的瓜果,感嘆道,“還挺豐盛,跟上供一樣。”


  他捏捏懷妄的指骨,“就知道你最好了。”


  懷妄“嗯”了一聲。


  ·


  兼竹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此刻正是下午,陽光明媚。溫度漸漸上來了,他便隨意地松了松外衫,露出一截修長的脖頸和肩頭流暢的鎖骨。


  他的狀態十分松懶,散了外衫就提起一串葡萄開始吃,還要指揮懷妄,“我們浪起來~”


  懷妄反應了一下,這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舟,穩了穩心神便催動靈力將那白玉舟緩緩駛出湖面。


  白玉舟原本可以行駛得很平穩,但因為兼竹想要浪一點的感覺,懷妄就放任那玉舟隨微波輕晃。


  搖晃間,陽光透過窗稜落了幾縷在玉舟內,竟有種歲月靜好的悠闲。


  幻境內的一切感官十分逼真,就連葡萄酸甜的汁水都在唇齒間盡綻。兼竹一邊吃著前面的瓜果,一邊想:要是懷妄當時沒有失憶 ,他們現在應該也在蒹山過著這樣悠闲的生活。


  與世隔絕,沒有紛爭,更不會卷入那些陰謀的漩渦。


  兼竹想著連月以來的奔波,腦袋一歪靠在懷妄的身上,“我和你說,這段時間發生可多事了。”


  懷妄在兼竹靠上來的一瞬背部微僵,他垂眼而去正對上兼竹散開的襟口。


  他隻掃了一眼便迅速移開目光。


  兼竹自顧自地講了下去,“你始亂終棄之後我就來找你了,但沒想到碰上個什麼瀛洲符陣,剛好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我。為了保持自身的純潔性我四處奔波,去了秘境、去了鮫人族、還去了青霞門,這會兒都跑到魔界來了。”


  “嗯。”懷妄心說,那你還喜歡他什麼。


  “還有,你給我的發帶現在淪為了裝飾品,其中道法盡毀,你什麼時候有空再給我做一個。”


  “……”懷妄呼吸微滯,那是他在弟子大選上試探兼竹時給人毀掉的。他心頭有種難明的情緒,應下一聲,“好。”


  兼竹又說,“還有上次做的浮蓮燈罩,我落在蒹山沒帶上。”


  懷妄驀地想起那夜兩人同遊,兼竹望著那堆木雕露出的淺笑——原來是想起了那人給他做的浮蓮燈罩。


  他這會兒已經隱隱察覺出來,這裡大概率就是兼竹的幻境。兼竹在這裡面擁有著自主意識,說的好多事自己根本不知道。


  是他無意中進入兼竹的幻境了。


  懷妄想著試探地說,“我一會兒再給你做一個。”


  兼竹便笑了笑,“好啊。”他說著把腦袋埋在懷妄的懷裡,蹭了兩下。


  他的額頭正抵著懷妄的心口,兼竹感覺到下方的心跳有力地撞擊著,“不過你在這裡給我做了發帶也好,燈罩也好,我都帶不出去,所以看看就好。”


  懷妄身形猛地一震,果然……


  這裡是兼竹的幻境,而且兼竹自己也知道。


  但兼竹並不知道現在摟著他的人是自己,他還以為是那個“蒼譽”。就像當初在洛沉揚的幻境中,洛沉揚眼中的幻象就是兼竹,那麼此刻兼竹眼中的自己又是什麼模樣?


  是他那前夫的模樣?


  眼前的幻境與當時有所不同,那會兒他二人是以旁觀的視角看著幻境的發生。懷妄不知自己為何會附身在兼竹幻想出的那人身上——可能是饕餮幻化時出了什麼問題。


  但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兼竹在這個幻境裡將他當做了蒼譽。


  他理智上覺得該就此制止,但兼竹靠在他身前,神色是難得的放松與滿足,仿佛長久以來的奔波都在這一刻找到了歸宿。


  懷妄喉頭一動,出口的話又咽了回去。


  而且他做不到將人從懷裡推開。


  在他思緒混亂地衝撞間,兼竹又搭了隻胳膊在他的腰上,還舒服地打了個哈欠。


  懷妄一手撐在他背後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指甲在掌心印出幾道月牙痕,又在兼竹困倦的一聲“你抱著我睡會兒”中,掌心驀然松開。


  像是一場激烈的戰爭,在一瞬激起驚濤萬丈,卻又很快地繳械投降。


  懷妄頓了頓,撐在兼竹身後的手就抬了起來,自他身後環過,將人擁入了懷中,“睡吧。”


  ·


  兼竹是沒想過自己還能在夢裡睡覺。


  但是眼下的場景太逼真,他靠在懷妄的懷裡,面前的人知道他的喜好,還主動抱著他,和從前一模一樣。


  兼竹絲毫不懷疑這是夢境中幻化出來的人,他就安心地靠著閉上了眼睛。


  ……


  一覺醒來外界已是光線西斜。


  他不知道幻境裡時間的流速是怎樣,就趴在懷妄心口轉了個腦袋,頭發旋出一團鳥巢,“我睡了多久?”


  懷妄替他將頭發捋順,“沒多久。”


  他摟著兼竹感覺時間一下子就過去了。像這樣摟著,好像一整天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不用說,便很滿足了。


  懷妄想到這裡忽然頓住,抿了下薄唇。


  兼竹從他身上撐起來,“你總是給出這些說了等於沒說的回答。”


  懷妄,“……”


  兼竹看著太陽即將下山,自然而然地拉起懷妄的手,起身要往外走,“不在這兒浪了,我們回去浪。”


  懷妄看了眼他嫻熟的姿態沒說什麼,隻催動靈力將白玉舟靠岸。在下船的時候,稍稍撐了兼竹一把。


  他這個動作完全是出自本能,他做完看了眼兼竹的神色,後者似乎並未覺得這一動作有何突兀。


  兼竹拉著懷妄往回走,“晚上想吃什麼?”


  懷妄也不知道,“隨你。”


  “那就炒個小青菜,再燉鍋鴿子湯,焖個兔丁。”


  “嗯。”


  懷妄應完忽然反應過來,好像得由他來做。他腳步一滯停在原地,一時有些茫然,兼竹說的這幾道菜要怎麼做?


  兼竹看懷妄停下,“怎麼了,今天不想做飯?”


  懷妄對上兼竹的眼神,後者沒有半分不悅,似乎他就此拒絕兼竹也不會說什麼。


  他還記得兼竹曾說過:蒹山有很多靈植和靈獸,自己從前吃的都出自這蒹山,他的胃口就是這麼被養刁的。


  在他沉默的這一息,兼竹又開口了,“不想做就算了,我們可以喝白水。”


  “……沒有。”懷妄說著腳步一轉走向林間,“我去打隻兔子。”


  養刁了就養刁了,自己又不是滿足不了。


  …


  兼竹看著懷妄的背影消失在山林間,習以為常地轉頭先回了小院。


  院中石桌邊的壺裡還騰著滾熱的茶水,頭頂的桃花樹繁茂地盛開著。兼竹一個抬手,指間落下幾枚花瓣。


  隨後,他掀開茶壺蓋將花瓣丟了進去,待粉嫩的桃花瓣在沸水中沉浮一二,他便提起茶壺將茶水倒入瓷白的杯盞。


  兩瓣浸了滾水變得深紅的桃花瓣沉落杯底。


  兼竹用靈力將兩枚花瓣尖對在一起,剛對好外面就傳來一陣動響——他抬眼便看懷妄提著兔子和靈鴿走了進來。


  “剛好,你快過來。”兼竹招呼他。


  待懷妄走過去,兼竹就端起茶杯給他,“看,煮個桃花茶都是愛你的形狀!”


  懷妄眼底映著白淨的杯底,茶湯蕩開一圈水紋,杯底躺著兩杯桃花瓣,組成一枚小小的心。


  他心頭微動。


  杯沿已經遞到了他唇邊,兼竹溫聲,“大郎,喝一口。”


  懷妄,“……”


  懷妄沉沉地看著他。兼竹立馬改口,“蒼譽,喝一口。”


  懷妄瞬間覺得還不如那聲“大郎”。


  他就垂眼抿了一口,不知兼竹是怎麼煮的,這茶湯中沒有桃花的味道,卻有花香在鼻間縈繞。看他喝過一口,兼竹滿意,“是不是覺得渾身充滿幹勁了?”


  懷妄輕輕“嗯”了一聲。


  兼竹欣慰,“那就趕緊做飯去。”


  “……”


  兼竹看著懷妄走到一旁開始處理食材的身影,心說這幻境還真不錯,每一處都這麼逼真,一會兒還能吃到懷妄做的菜。


  適合三天兩頭進來一次,不說別的,解解饞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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