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哈哈,我的廚藝僅限於不把自己餓死。」


這句話,我好像之前也聽說過。


路淮也是,不愛自己做飯,廚藝僅限於煮飯和下面,有段時間為了不讓他吃外賣,我就自己學著做菜。


可奈何我廚藝的天賦點就沒怎麼點過,做得一言難盡,他也很中肯地告訴我,我下次要是再做便當給他,他就去死。


我就一個人練啊練了很久,經歷了幾代舍友的陣亡,很奇怪,那段時間路淮也沒抱怨過總是吃外賣了。


我以為他學乖了吃食堂,直到有天見到他捧著一個特別精巧的便當。


後來才知道,有個女孩那幾天一直給他送便當。


他從來沒有告訴我,他坦坦蕩蕩的,他說那個女生做得比我好吃多了。


他知道我什麼都幹不了,知道我喜歡他,所以肆意妄為。


那一瞬間,我覺得辛辛苦苦練了那麼久,手被燙起幾個泡的自己像傻子一樣。


「香辣還是番茄?學姐!」


曾澈然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大概在問我選什麼口味的。


我愣了半晌,問他,「廚房能用嗎?」


14


因為是新搬的家,冰箱裡實在沒啥吃的,曾澈然靠在廚房的拉門上,說想要啥食材他去買。


「這麼麻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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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的事能叫麻煩嗎,不能。」


曾澈然好像就是有做什麼事都輕輕松松的能力。


冰箱裡能找的東西不多,好在調料什麼的都齊全。


仔細看看,其實能發現這小子家境絕對不差,刀具都是進口的,不知道為什麼非得蝸居在這種小地方。


我把拌面的料汁調好後,曾澈然也把食材買回來了。


以前我想象過和路淮結婚後,他可以靠在冰箱上看著我做飯,不過現在好像換了個人。


我看著對面吸溜面條的人,突然覺得恍惚。


「如果有一天,我也可以和學姐一樣勇敢就好了。」


他突然冷不丁地說出這麼一句話。


我一愣。


那是我第一次發現,他透過我在看另外一個人。


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人,這時有我從來都沒見過的眼神。


那麼悲傷。


15


「新籟公司的年會,派你們兩個人去沒什麼問題吧?」


辦公室裡,老板敲著桌子,盯著我和曾澈然。


當然有問題,我和曾澈然的段位,根本不夠格參加這麼重要的宴會。


那我能拒絕嗎,不能。


誰知道 BOSS 的反光大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大概率又陪她寶貝女兒去遊樂場玩,和年會的時間撞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一個企業強不起來啊。


我正感慨著,曾澈然突然在我旁邊說:


「我第一次參加這麼重要的會,你有什麼經驗嗎,學姐?」


我?我哪有,但在新人面前我能露怯嗎,我不能。


「咳,穿得要帥,走得要直,然後大概率盡量吃多點?」


他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嗯,到位。」


……


會場設在市裡最好的酒店。


曾澈然穿得果然帥,他把額發撩起後就猛地脫了稚氣,不過一笑起來,那兩顆小虎牙還是原型畢露。


我挽著他的臂彎,才發現他原來這麼高,一路走來,都有人隱隱朝著我們看。


「你覺得那個提拉米蘇怎麼樣?」


他低頭在我耳邊說話。


「現在還沒到吃的時候吧。」


我咽了咽口水。


「你看,有人拿了。」


「走走走,往那邊走一點。」


我倆終於挪到了個還算隱蔽又有蛋糕盤的地方,做賊一樣動作又快又狠,相同的環視一圈,相同的一口吞下,最後視線撞在一起,我們就猛地笑了起來。


他的嘴邊還有點奶油。


「唉,擦擦吧,我遞了張紙巾給他。」


「我覺得一般。」


他邊擦邊皺眉。


「有的吃不錯了。」


我望了望四周,想要找找還有什麼好吃的,剛剛直覺有人在看我,我以為我感覺錯了。


直到撞進那雙漆黑的眼睛裡。


路淮,他也在啊。


黑色的西裝襯得他這人筆挺,一如既往地冷著臉,隻是不知看了我多久。


我瞪了回去,他就轉身離開了。


偌大的宴會廳裡,穿著華貴禮服禮裙的人們歡聲笑語。


這裡大部分人應該也不認識我和曾澈然,沒有攀談,我倆便在角落裡找了個沙發坐著。


沒坐多久,所有的燈挨個熄滅,主持人上臺,進入了整場晚宴最無聊的環節。


大抵本該是最無聊的,可到了路淮上臺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沒忍住震了一下。


新秀,總監,在臺上意氣風發的男人,恍若間又和我印象裡那個張揚肆意的少年重合起來。


這樣的路淮,大概無論何時都是別人視線中心的存在吧。


大燈重新亮起後,曾澈然猛地站了起來。


他死死地盯著一個方向,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朝著那個方向看,什麼都沒有。


「我去趟洗手間。」他低聲對我說。


曾澈然今天也挺奇怪的,表情跟見鬼一樣。


於是隻留我一個人待在大廳裡,不過應該也不會有人注意我。


我安心瞄準餐臺上的帝王蟹,準備大塊碩朵。


「喲,這不是林悅嗎?抄襲者還有臉參加新籟的晚宴嗎?」


耳邊突然響起了道尖利又讓人不爽的聲線。


陳佳,記得沒錯的話,我當年陷入抄襲風波時,她就是節奏帶得最兇的一個。


聲音不低,周圍已經有人陸陸續續地朝我們這邊看。


「血口噴人誰不會,注意下素質,學妹。」


我就隻能換成言語上的攻陷。


「血口噴人?林悅,你這樣的設計師以後哪裡有人敢要你?參展作品都敢抄。」


不少人開始了竊竊私語,我才發現她的真正目的。


今天來場的甲方都不少,這些言論,或多或少都會對我未來的職業有所影響。


我不懂我哪得罪她了。


這樣的場景,猛地讓我想起了三年前,不認識人的指責,身邊人的罪怪,視線中突然晃過一道漆黑的身影。


路淮原來遠遠地看著我,別人不知道這件事,他還不知道這件事我已經澄清了嗎?


隻要他說一句話,他說一句林悅沒有錯……可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就跟三年前讓我道歉一樣,他永遠清醒而疏遠。


陳佳還在細數我的罪狀,湊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可我什麼都想不了,其實挺好笑的,分手之前路淮就從沒站在我這一邊,分手之後又怎麼會。


後來好像是曾澈然回來替我解的圍,看我魂不守舍的,他直接把我帶到了陽臺上。


「有夜風,挺好的吧。」


從這望下去,樓底的音樂噴泉高高低低,城市遠方的燈光卻延至了地平線。


「你知道嗎?」我吸了吸鼻子。


「剛剛,他要是過來幫我說哪怕一句話,哪怕一句話,我可能就要重新愛上他了。」


「是不是特別沒用?」


「特別……沒用。」


說到最後聲音漸小,已經化為了哭腔。


我很久沒有當著別人的面哭過了,其實剛分手的那幾天,我偷偷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就是知道沒有人會心疼而已。


曾澈然抱住了我。


好像不是一個多親密的擁抱,倒像是安慰,他說沒事的,忘了那個人就好。


淚眼朦朧,我看著交疊的人影,曾澈然將我抱得有點緊,在喧鬧的城市之中,在觥籌交錯的光華之中,好像被徹底遺忘掉了一樣。


16


「你可以自己回去嗎?」


酒店大門口,我裹了裹外套,寒風將面前人的額發撩起,曾澈然眯著眼看我。


今天是他開車帶我來的,卻讓我自己回去。


語氣倒是溫柔,卻含著股不容置疑的架勢,我自己回家倒是沒什麼問題,隻是有點在意曾澈然的改變。


好像自宴會中間,他就變得很奇怪。


但他沒有向我解釋的意思,比了個電話放在耳邊,邊倒退邊和我講話。


「到家了記得跟我說聲,學姐!」


我點點頭,看著他離去。


晚上江邊的風更甚,道路上一輛輛車劃過,明明酒店門口還是散落著很多人,光影卻還是那麼落寞。


我找了個臺階坐著,撐著下巴看,這個時段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到出租車,關鍵沒來由的疲倦還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直到一聲汽車的鳴笛。


我發現挺奇怪的,是不是前任總是能在你各種狼狽的時刻見到你?


「上車。」


淡淡的嗓音,我分不清他話裡的感情,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歪著頭看他,直到他又說了一遍。


「後面的車都被堵著,林悅。」


像是附和他的話,暴躁的鳴笛聲響起,寒風將我的腦殼吹得也有些許的疼。我抿了抿唇,拉開了他後座的椅子。


「下來。」


「?」


「坐前面。」


又是一連串鳴笛,我透過後視鏡看他。


他果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最後,我還是認命地拉開了副駕駛的門。


他嗤笑了一聲,一腳油門將我死死地壓在坐位之上。


一路上沒什麼話,我曾經千方百計地想要讀懂他的思想,千方百計地想要逗他開心,現在想想,那真是太累了。țū́ₗ


也許乃至今日我仍無法忽視於我來說的意義,但我已經學會了對他死心。


汽車穩穩地停在我家樓下,我說了聲多謝,剛觸到把手,他就又探過身猛地把車門拉了回來。


「他是誰?」


黑暗中,他的聲音有點啞,額前的頭發散了點下來,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也不想回答他的問題。


「問你話呢。」


直到觸上他黑色的眼眸,我才發現我們倆的距離太近了。


他的眼睛很亮,他明明是懶懶散散的人,眼睛卻總是這麼亮,看著我,逼著我回答。


「跟你有什麼關系。」


他依舊垂眸看我,我以為他不會有下一步動作,結果他俯身吻住了我,不是深究的吻,堪堪擦過。


他喃喃地說話,「他也是這樣親你的?」


我一把推開了他。


車門被我有點粗暴地推開,我甚至慌不擇路,年久失修的路燈,好像照不見那一方黑暗,樓梯間響起我倆交錯的腳步。


他跟上來了。


17


「路淮,你還記得你以前每晚為什麼都陪著我回家嗎?」


我轉身對著他講話。


他站在最後一級臺階上,眯著眼看我。


「因為聽說我們這一代出現了個尾隨女生的變態。」


「你現在想成為這種人?」


「哪個變態跟你談了四年?」他嗤笑了一聲,一步一步地靠近我。


我朝著後面退,直到抵住了欄杆。


「再問一遍,你跟他什麼關系?」


我瞪著他,突然有一種很荒唐的想法。


「你吃醋了?」


寂靜又沉悶的夜,他嗯得理所當然。


我徹底沒話了。


「你趕緊走,路淮,我們分手了。」


我推了他一把,他任由我讓他向後踉跄了兩下,忽然笑了。


「晚安,阿悅。」


「……」


我砰地一聲把門關掉了。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晚安這句話我也對你說了很多遍。


多到……我再也不願對你說了。


18


我最近有點煩。


路淮不知道從哪弄來了我新換的手機號,天天給我發些有的沒的的東西,自言自語,又自負又傲嬌。


我就是回他一個句號,他都能接一大段長句,我隻好對他說,再發就拉黑。


他安靜了半天,直到晚上給我發了句晚安。


之後的每一天,他就隻給我發一句晚安。


我沒辦法回他。


回他,就像曾經的自己對我說,你看,隻要他一彎腰,你又會屁顛屁顛地湊上去。


那天下班,我看見了他。


穿著風衣,直勾勾地看著我,無論是那張臉還是停著的瑪莎拉蒂都很惹眼。


他像是篤定了我會走向他一樣。


可從地下車庫突然駛來了一輛車,穩穩地停在了我面前。


「蕪湖,學姐,今天剛剛好。」


我拉開後座的門坐了進去,曾澈然朝我豎了個大拇指,也注意到了那個人。


「路淮哥,來找你的?」


從我們這過去,路淮正在打電話,我以為他打給誰,自己的電話就響了。


我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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