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發了自拍照給男友:「我漂亮嗎?可以在朋友圈發發我照片嗎。」


男友沒有回復我。


但五分鍾後,男友的好兄弟在朋友圈發了我的照片,配文:「真他媽漂亮。」


江率是我男友的發小,我們二人共友挺多。


因此朋友圈底下長長的評論隊形:「?」提醒我。


這條朋友圈不是僅我可見的整蠱,而是公開的。


我與江率接觸不多,對他的大多數了解都來自於靳白與同學口中。


他家庭條件優越,自身能力超群。


這份優秀給了他恣意張揚,行事乖張傲慢的資本。


可這不代表我應該容忍他無釐頭的行為。


作為靳白的女朋友,我一直和他的朋友保持著得體又疏離的距離,自詡沒有得罪過江率。


他為什麼要公開讓我難堪?


又是怎麼得到我私發給靳白的照片的?


一個個疑問促使著我顫抖著手,打開他的微信對話框,播了一個微信電話過去。


無人接聽。


我蹙眉,放下手機之際,閨蜜的電話突然彈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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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景,你快來學校裡的微風咖啡廳!靳白和江率在這兒打起來了!打得可兇殘了!速來!」


2


我趕到微風的時候,是上課時間。


可門外依舊圍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


見我來了,圍觀人群紛紛的議論聲都淡了下去,甚至自動給我讓了一條過道,向我投來注目禮。


我無視了眾人的異樣衝進了咖啡廳。


雅致的咖啡廳內桌椅橫飛。


不難看出這裡剛才經歷了一場很激烈的打架。


制造了這一切混亂的靳白和江率二人雖然臉上掛了不同程度的彩,但依舊表現得十分平靜。


甚至不約而同地在狼藉中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


不知道怎麼評判靳白輸了還是贏了。


從他更嚴重的傷口來看,他在這次爭鋒中是輸了。


可他贏在身旁有一個嬌俏漂亮的小姑娘相陪。


小姑娘身穿一身白裙,無辜的大眼睛上掛著斷了線一般的淚珠,拿著紙正替靳白小心翼翼地擦去臉上的血汙。


我當然認得她。


這是我們學校舞蹈系系花,也是靳白的小青梅。


我認識她還是因為靳白給她的備注是一個emoji的紅心。


被我發現的時候,他給出的解釋是:小青梅叫羅瑾心,打「心」字的時候,emoji的紅心會自動跳出來。


羅瑾心覺得很有意思,希望所有她的朋友都統一給她這個備注。


他覺得也不是什麼大事,就順了這個鄰家妹妹的心意。對於這個說法,我半信半疑地信了。


然而此刻眼前她親密無間地半蹲在靳白身旁哭泣的樣子告訴我,我的信任是錯付的。


羅瑾心對我敵意很深。


看我眼神如淬了毒,小跑到我面前,指著我的鼻子,站在道德制高點批判我:


「應景,你怎麼還有臉來這裡?你明明已經得到了靳白哥,為什麼還不珍惜他?遊走在兩個男人身旁,讓你覺得很有意思,很刺激,是嗎?江率哥和靳白哥是好兄弟啊!」


羅瑾心眼睛剛哭過,紅撲撲的。


但嬌柔外表下的嘴巴卻不饒人,聲音尖得幾乎劃破我的耳膜。


我不悅地揉了下發痒的耳朵,將她指著我鼻子的手拿開:「沒人告訴你這樣很沒家教嗎?」


「你清高?和男朋友兄弟不清不楚的女人,配說什麼家教?」


羅瑾心越說越火,伸出另一隻手帶了個巴掌想扇在我臉上。


我眯著眼一把接住了她的手腕,狠狠甩開。


這算什麼?


柔弱綠茶為愛勇敢大戰腳踏兩條船的壞女人?


「你到底是跳舞的還是搞烹飪的?添油加醋刻進你dna裡了是嗎?」她被我推得一赳趄,不可置信地抬眼看我,眼睛裡含著一包淚。


「靳白哥,她怎麼這樣..」


我轉過頭,翻了個白眼。


坐在一旁好整以暇整理衣服的江率就在這個沉默的間隙,不合時宜地輕笑了一聲


我下意識看去,他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斯文敗類模樣。


他不緊不慢走來,氣場壓得很低,像一座山一樣擋在我身後。


江率的聲音懶洋洋的。


看向靳白的時候,淬了點狠意:「靳白,你就這麼任著你家小姑娘發瘋?」


羅錦心這看人下菜碟的小姑娘,指責江率的時候,語氣顯然柔和了很多。


「江率哥,你到底被這個女人下了什麼迷魂藥,還要護著她?」


「你和靳白哥玩了這麼多年,兄弟的感情難道比不過一個女人嗎?在我眼中,你和應景不一樣,你起碼是講道理的!」


學妹是懂踩一捧一的。


但可惜踢到了鐵板。


面對她的道德綁架,江率嫌惡地後退了一步,生怕羅錦心橫飛的唾沫噴到他身上一樣的架勢。


這行為讓羅錦心頗有些尷尬地擦了擦嘴角。


江率油鹽不進:


「別給我戴高帽。我們小區方圓五裡的狗都知道我是個不講道理的混不吝。就你在這跟哥說什麼講道理。」


「這事是我們搞出來的。應景啥也沒幹,你如果要講道理,誰也沒她有道理。」


「再退一步說。你能扭頭哭唧唧找靳白,就不允許我出來給應景撐腰了?我今天把話說明白,願不願意和你講道理,取決於她。我今天隻負責拉偏架,支持她不講道理。聽得明白麼?」


他的語速很快,但是邏輯清晰,擲地有聲,帶著不容抗拒的肯定。


靳白微微錯愕地看過來。


我猜他不知道我和江率什麼時候有的這麼深的交情。


連我也很迷茫。


迷茫中,詭異的暖意劃過我的四肢百骸。


父母雙亡後,我奇宿在舅舅家,被迫比同齡人早一步成熟起來。


我已經習慣了自己去面對很多事情。


可會有人這樣毫不掩飾地為我撐腰。


雖然不知道原因是什麼,我也忍不住心顫。


靳白一言不發起身,一把攥住了羅瑾心纖細的手腕,把他帶到了自己的身後。


全程忽視我的存在。


他的行為無疑是默認了「他家小姑娘」是羅錦心的事實。


他揉了揉眉心,聲音很疲憊:「心心,你也別鬧了。應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


一個是親昵的心心,一個是連名帶姓的應景。


短短的一句話之間,靳白就已然把親疏劃分得十分明顯。


我突然覺得剛才擔心江率的行為會讓他面上掛不住的自己好像個傻子。


隔著一道玻璃窗。


外頭全是圍觀,甚至是拿出手機拍照的同學。


想都不用想。


很快法律系靳白當著女朋友的面,把自己的小青梅、舞蹈系系花護在身後的場景就會肆虐我們學校的社交網絡平臺。


他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3


我深呼吸兩口,盡量保持平靜走到靳白面前。


他坐在椅子上,背挺得很直,還是那副光風霽月的模樣,不願意抬頭看我。


但我需要一個解釋。


「靳白,朋友圈的事,還有我剛才看到的事,你有解釋給我麼?」


接下來是長達十秒的沉默。


「你看到的,就是你看到的。我沒什麼好解釋。」


其語氣之擺爛。


畫外音不過是:「你能不能忍?能忍繼續談,不能忍給我滾。」


果然,女追男隔層紗都是玩笑話。


一段感情裡,如果是女生太主動的話,一定不會有好下場。


我胸膛不受控制地上下劇烈起伏了幾下。


「沒有解釋嗎?」話到嘴邊,我竟然被氣笑了,「那分手吧。」


「嗯,隨你。」


他語調無波無瀾。


倒讓我想起和他告白的那天。


和他告白這件事我提前排練了三四天。


緊張得說話都結巴。


可惜最後得到的回答的也是不冷不熱一句:「好,試試。」


我靜靜看著他的頭頂,停留了三秒。


然後扭頭就走。


4


出微風咖啡館的時候,我的身旁也帶過一陣風,將我眼角的湿潤也帶去了大半。


江率小跑著靠近我身邊,眉眼含笑扯了扯我的衣角,仿佛我們很熟稔一樣:「咱倆一起唄?」


我可以相信,他知道自己長得很帥,並且故意在我面前展示他的帥氣。


就比如此刻。


他分明剛剛一絲不苟地整理完自己,卻唯獨留著嘴角幹涸的血跡,加之眼角處微微泛紅的痕跡,頗有幾分「戰損美男」的模樣。


我心情頗為復雜地看向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


我不傻。


從趕來看到羅錦心陪在靳白身旁的一瞬間,我就明白了怎麼回事了。


大概率是靳白身旁有佳人相陪,他來不及回我消息。


而江率看不過去,用這個方式提醒我。


雖然這位哥腦回路有點清奇,但再怎麼說,畢竟出發點是好的。


難得靳白身旁還有這麼古道心腸的好人。


我問他:「去哪?」


「不去哪,就一起走一段路唄?」


「行。」


他立刻漾出幅度更大的笑容,喜滋滋跟在我身後。


從修羅場出來,身後又跟著學校裡自帶討論度的江率。


和他走在校園裡,回頭率幾乎是200%。


我被看煩了,但這些目光也突然令我想到一件事。


「對了,你把朋友圈刪了吧。」


「可以不刪嗎?」


「可以,但我會扇你。」


在我堅決的態度之下。


他不情不願掏出手機將朋友圈刪除了。


他逼近190的個子臉上頂著垂頭喪氣的表情。


莫名讓我想起了奶奶家養的那隻老黃狗被鐵鏈子拴在門口吃不到肉的模樣。


好像一條大狼狗啊,他。


這種奇異的想法輕輕劃過我的腦海。


又被我壓下。


走到校門口,我與他告別,「那我就先回家了,今天的事無論如何謝謝你。」


本來隻是一個很敷衍的道謝,但他復雜的腦回路卻給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答復。


「幹嘛說這些?分內之事。」


5


不過一個多小時的時間。


江率的朋友圈截圖、咖啡廳內江率靳白打架以及靳白當著我的面護著羅瑾心的視頻和照片橫掃了學校論壇首頁。


且討論度極高。


什麼「你愛我,我愛他,他愛她的究極四角虐戀」的標題都來了。


簡直了。


於是我酷愛八卦的閨蜜回到我們合租的小公寓的第一句話就是:


「應景,學校論壇看了嗎。那群人真的太人才了。港媒看了都要來拜師。」


我嗤一聲,低頭繼續練我的BBC精聽:「一群神經病。」


重新戴上耳機之前。


我看見閨蜜晴晴豎起大拇指,由衷的感嘆:


「我都做好了明天早課不去,陪你酒吧放縱一夜,又或者是棒打狗男女的準備了。沒想到你跟個沒事人一樣在這裡學習...!


「事業批大女人應姐,了不起。」


「不是,姐們,你表現得也太淡定了。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你根本就不喜歡靳白?」


我手中的筆頓住了。


靳白是我的初戀。


我對他算是一見鍾情。


認識契機是我大一軍訓受傷去醫務室。


當時的醫務室老師大概是見多了受傷的同學,抹藥毫不手下留情,語氣也不是很好。


處理傷口的時候,我隻是被疼得往回縮了一下,就被拉著手一頓數落:


「我給你塗藥呢,你縮什麼縮?你們這些小姑娘就是上大學之前被父母慣壞了,太矯情。我跟你說,上了大學之後,可沒人慣著你了!」


她當然不知道。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


沒有父母慣著我。


我隻是單純的畏疼而已。


沒有孩子的父母,不該連畏疼的權利都失去吧?


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城市第三天就被數落了一通,又想到了爸爸媽媽,我心裡委屈得很。


但我的身世一直是我的一塊心病,我從來沒有主動和任何人透露過。


此刻當然也不例外。


於是我咬著嘴唇扭過頭,將眼淚和痛呼都生生忍了下去。


就在這時。


我對上了在一旁站崗的靳白的神態淡漠的眼睛。


他是值班志願者,身穿一身白T,儀態很好,不說話的時候周身縈繞著清冷感。


他走到我身邊。


「老師,這位女同學的傷口確實有些深,如果可以的話,您的動作能不能稍微輕柔一些。」


他頓了頓:「剛離家上大學,都不容易的。」


這時候的靳白明明就比我大了一歲,就已經有了同齡人沒有的穩重感。


講話自帶娓娓道來,分寸到位,不會讓人感覺到冒犯,情不自禁就會把他的話聽進去。


醫務室老師被他說得甚至有些臉紅。


感受到老師更為輕柔的動作,我頗有些感激地抬頭看向靳白。


白熾燈下,他漂亮冷清的五官被照得很柔和。


他揚眉朝我疏離又禮貌地微微笑了一下。


那一瞬間,我心裡充盈著異樣的感受,我覺得我大概是喜歡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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