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她好像連呼吸都靜止了,心卻跳得很快。


  寒冬臘月的時節裡,宛遙竟感覺到一股蓬勃的熱氣,就那麼清晰而又緊密地貼在身上。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項桓那張近在咫尺的臉,撐在枕邊的兩隻手筋肉隆起,清澈幹淨的眼瞳似乎也有幾分無處安放地打量了她一下。


  宛遙滿身的雞皮疙瘩都成群結隊地冒了出來,“你……幹什麼啊?”


  “阿頁——你在嗎?”屋外的聲音不死不休,還越來越近。


  他抿住唇,也顯得略微緊張:“你倒是叫出聲來。”


  “……叫?叫什麼……”


  項桓急道:“有人非禮你,你不喊救命的嗎?”他又看了一眼窗外,催促說,“做戲做全套,人家找過來,總不至於看見我在和人質喝茶聊天吧?”


  “……”


  意識到他的用意之後,宛遙臉上血色幾乎剎那間翻湧著不正常的紅。


  不行,不行……無論怎麼想都太難以啟齒了!


  她試了好幾次也沒能吱出一聲來,在項桓眼神的淫威下終於結結巴巴道:“救……救命。”


  “……那麼輕,你叫給蚊子聽呢?”


  宛遙苦哈哈地在軟枕上拼命搖頭,“不行,我真的辦不到……”


  項桓捏著她肩膀:“快點,別磨蹭了!”


  她左右沒辦法,最後輕得不能在輕的“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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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桓:“……”


  宛遙:“……”


  興許是知道靠她不住,眼見門外的腳步慢慢逼近,項桓忽的把心一沉,深吸了口氣,伸手掀開她衣襟,對準那方纖細脆弱的脖頸,一口咬下去。


  山匪小哥這邊喉嚨都快喊累了,站在門邊剛要叩,隻聽那裡頭爆發出一陣又尖又細的慘叫,嚇得他兩手不自覺的一抖,緊接著汗毛從頭到腳直挺挺地炸開了。


  倒也不是真有多響多震撼,不過女孩子的嗓音清亮,驀地蹦出來,簡直令人牙酸。


  “阿、阿頁……你,幹啥呢。”殺人分屍啊?


  項桓支著上半身回頭應道:“正辦事兒呢,沒空,有什麼過會兒說——”


  外面的山匪小哥疑惑片刻,總算回過味兒來,咧嘴露了個心領神會的微笑,還“嘿嘿”了幾聲。


  “行,哥不打擾你了。那你悠著點兒啊……”


  “知道,趕緊滾。”


  小哥甚是豔羨地邊走邊琢磨,嘴裡還嫉妒著,“這小子行啊,才帶回來多久就忍不住了。”


  “真夠走運的,剛上山就有媳婦,我們這些老資格還打著光棍呢。”他酸溜溜地自語。


  項桓一直留心附近的動靜,待人走遠,他才呼出一口氣。


  “演了這麼一出,現在應該沒事了。”


  正松開手的時候,他未曾發覺宛遙已悄悄收起自己的胳膊放在胸前,側身把整個腦袋都埋進了枕頭裡。


  等項桓一回頭,才看到她縮成了一隻鹌鹑。


  他沒明白出了什麼紕漏,隻倒是人不對勁,眼中率先緊張,“怎麼了,你哪兒不舒服?”


  宛遙心中紛亂,五味雜陳,抱著枕一個勁兒搖頭。


  畢竟年輕,他還不知道怎麼給女孩兒家留面子,反倒追問:“難道我咬傷你了?”然後又自語,“不會吧,我也沒用很大力啊……給我看看。”


  她聽著行將崩潰,繼續更加拼命的搖頭。


  項桓滿屋子抓耳撓腮地徘徊打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真不知要怎麼開口:“我這也是權宜之策,你知我知,不會講出去的。”


  “你若真不放心,大不了……我把這些人全滅口了?”


  她一聲沒吭,還是搖頭,險些把軟枕搖出一個坑來。


  項桓無計可施,盯著她背脊瞧了半天,索性做出讓步,“那我負責,我負責總行了吧?”


  這回床上的人沒搖頭了,但她好像僵了一僵,半晌不見有動靜。


  “這也不行?”他煩躁不安地抓亂發髻,“你想怎麼樣,倒是說句話啊!”


  宛遙險些把自己悶死,腦袋一轉側到旁邊喘氣,一張臉紅得生無可戀。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蜷縮著去捂臉。


  天哪。


  真是沒眼看這個世界了。


第38章


  傍晚宇文鈞推門進來的時候, 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隱隱散發著尷尬的畫面。


  宛遙側身躺在床,瞧著像是睡著了。項桓則盤膝坐於旁邊腳踏上, 一張臉寫滿了“糟心, 勿問”幾個字。


  他拿不準這是什麼事情發生之後的場景,以及自己該不該識相的回避。於是一隻腳踩在門裡, 另一隻幹脆就僵在了外面,進退兩難。


  “宛……宛姑娘……還在睡?”宇文鈞小心翼翼斟酌詞句, 壓低聲音。


  項桓一手正搭在膝頭, 聞言朝旁看了一眼。


  別說他也想知道,宛遙已經保持這個姿勢縮了一下午了, 動都沒動過, 點穴都沒這麼穩的, 可他又不敢湊過去瞧正面。


  故而隻回他一個眼神:你不知道自己看啊?


  “……”


  宇文鈞訕訕地:“要是不方便, 那我晚些時候再來……”


  宛遙其實就未曾睡著,一聽他這麼說,又怕越描越黑, 趕緊翻身,“宇文將軍。”


  宇文鈞是個很知禮的人,哪怕在一堆山賊裡入鄉隨了俗,也還不忘立在門邊朝她作揖, “叨擾姑娘了。”


  “不要緊, 我正好睡飽。你有事請進屋講吧。”


  一見她醒了,項桓立馬就從地上爬了起來。兩手在褲子上拍了拍,無所適從地跑到桌邊搬了倆椅子。


  宇文鈞狐疑地朝他投去一眼, 倒也沒多說什麼。


  宛遙的全目光落在他背後神色淡然的姑娘身上,因此作勢就在面前的那張椅子上坐了。


  淮生還是老樣子,一副天塌下來也無動於衷的表情,冷靜漠然得像個牽線木偶。


  宇文鈞歉疚地笑笑:“真是對不住,讓姑娘受委屈了。”


  宛遙指了指淮生:“她……”


  他淡笑著把自己後面的女孩子往前推了下,“她是我家的家將。”


  宇文鈞的解釋比項桓的更加詳盡。


  南燕撤軍的當天,統領西城守軍的溫仰就如人間蒸發,連他的幾千士兵也跟著一塊兒不見蹤影。回過神來的眾人雖明白了事情始末,但由於苦戰數月,實在無力追剿,太守將軍情八百裡加急送往長安之後,便命大軍原地休整。


  而項桓自然不是個肯善罷甘休的人,一路锲而不舍地追到了恩陽,打聽到再過不久溫仰會上白石坡的土匪寨子,他們倆就義無反顧地……落草了。


  “十天前我和小桓潛進白石寨,入寨有規矩,至少得幹一票,這也是為了防內鬼。


  “沒辦法,我們權衡之下隻能讓淮生出馬。原是準備劫幾個路上逃難的奸商貪官應付了事,想不到把姑娘你給連累了……”


  言至此處,項桓在旁顰眉斥責道:“不是跟你說,去找那些馬車內斂,陳設奢侈,帶一堆金銀細軟,一看就像不義之財的人,將他們引過來嗎?你怎麼把她找來了!”


  饒是劈頭蓋臉地被他抱怨,淮生仍不為所動的解釋:“她們家,車子不惹眼,銀錢一大堆,還有前朝孤本,上古遺寶。一看就不像好人。”


  宛遙:“……”


  舅舅們啊……


  項桓讓她一噎,反倒更火大了,“你傻麼,你看她這樣兒——”說著把指頭對準宛遙,“細胳膊細腿兒缺心少眼兒的,還不像好人?書裡的好人都沒她長得端正。


  “你就算拿把刀放到手上,她也沒那個膽子去殺人!”


  宛遙默默地垂下了頭。


  心想:其實是殺過的。


  然後就更內疚了……


  淮生出任務前他們並未教過這些內容,一時顯得有點無措,茫茫然的去看宇文鈞。


  “將軍……”


  “好了好了,沒關系。這也不能全怪你。”他寬慰似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再轉而望向眾人,“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還是先想想要怎麼解決吧。”


  宇文鈞自懷中抽出了一卷略微泛黃的地圖,“我把山寨的布局圖拿來了,大家商量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如今,宛遙姑娘一家子都在寨子裡,原計劃有變,總得想個法子把她們送出去。”


  說著,他將地圖鋪開在桌上,星羅棋布的房舍連接著四面八方的群山。


  旁邊的兩個女孩子都湊了過來,唯有項桓散漫悠闲地坐在一側玩枕頭。


  “這是我們所在的地方。”宇文鈞指了指其中的一座小茅屋,在西南角,四處緊挨著數間房舍,“這是關押幾位夫人的地方,在最南端。從此處過去大概半柱香的腳程。”隨即他食指又一轉,挪到東南邊的一個小點上,並輕叩兩下。


  “而這裡,有一口枯井,用樹枝遮掩著,是寨子裡為以防萬一特地留的隱蔽出口,可直通向山外——”


  “此地就是我們最終的目的。我們需要把你、幾位夫人同伴當從這處帶離。”


  他用食指畫了一個圈。


  宛遙輕輕頷首,所有人中現目前最不了解地形方向的就是她了,隻能靠這張地圖勉強熟悉周圍環境。


  宇文鈞見她看得認真,出聲解釋,“不要緊,反正小桓把你留在身邊了,到時候找個理由帶你出去逛逛,應該不難。”


  她順從地衝他一點頭,隨後又想了想,“是要趁夜走嗎?”


  項桓玩枕頭的手一頓,忽然說:“不好。”


  “我們還要在這兒待幾天,你們提早走了,他們必然會起疑心。”


  宇文鈞表示贊同,“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向宛遙解釋,“五日之後,溫仰會帶人前來拜碼頭,本來我們是打算在酒宴上下藥,屆時趁機取他首級,現在可能得兵分兩路了。”


  宛遙問道:“怎麼兵分兩路?”


  “溫仰上山,寨中大部分的人會去聚義廳,四周戒備必然松懈,這個時候去救人能把損失降到最小。我會派淮生來與你交接,由你換上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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