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手下拿不定他的意圖,“那侯爺……要把人搶回來嗎?”


  對面的君侯一聲不屑的輕哼,“我從不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


  “不過是個將才, 天下有才之人多了去了,他要跟沈煜,就讓他跟便是,良禽擇木而棲,烽火騎營下從不缺人。”


  書生扮相的手下含笑恭維:“侯爺真性情也。”


  接著又問道:“那侯爺以為,此事當如何?”


  袁傅捏住白子在指尖摩挲,忽而一笑,“沈煜要同我爭,那本侯就送他一份大禮。”


  “不攻自破。”


  他將棋子穩穩砸在棋盤上,利落地吃掉了周圍大半的黑子。


  *


  又是一年中的清明,滿城細雨霏霏。


  春季的時疫永遠不會遲到,醫館內挨挨擠擠的全都是人,宛遙正在陳大夫旁邊給患者診脈,前面排著一隊看不到頭的長龍。


  就在此時,餘飛和宇文鈞突然從門外跑進來,徑直奔來找她。


  “宛姑娘。”


  “宛妹妹!”


  有時候單單從稱呼就能辨別出誰是誰。


  宛遙抽不開身,隻好迅速開了張方子,“一劑服半月,一日兩次,切忌食辛辣生冷之物,半月後再來我這兒換藥方。”

Advertisement


  等送走了病患,她才匆匆交代,“蓉蓉過來替我一下。”


  領著餘飛二人進了醫館內院,侍女端來熱茶,她坐在對面,“兩位將軍,有什麼事嗎?”


  餘飛顧不上喝水,反倒是先問她:“項桓要去南燕受降的事,你知道嗎?他有沒有告訴你啊?”


  別說告訴她了,這段時間他們倆連面都沒見過……唯一一次還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半句話也未曾講。


  宛遙回了個一臉茫然:“南燕受降?受什麼降?”


  “是這樣的,”餘飛解釋得飛快,“南燕憑祥關的太守熊承恩,說是妻女被燕王儲君所淫,腦袋上帶了兩頂綠帽子,所以一怒之下密報我軍,決定獻關投降我大魏。


  “陛下一直有收復失地之意,憑祥關又是他的心病,這本來是件挺好的事兒,可他在朝上居然直接指明要讓項桓帶兵去接應。”


  她不懂朝政,聽得不甚明白:“讓他去……有哪裡不妥嗎?”


  “姑娘大概還不知道。”宇文鈞神色肅然,“就在不久前,項桓退出虎豹騎,被調去了京都東西大營。他剛被調走,陛下就委以重任,而且還是接應降將這樣的大事。”


  餘飛插話:“我們懷疑他是不是抱到了皇上這條金大腿,所以想來找你問一問……”


  宇文鈞皺眉推了他一下,“我可沒這麼說。”


  “說不說都一樣嘛,咱們當初拜把子,關公面前承諾了要‘苟富貴,莫相忘’的。”


  軍政要事,宛遙雖不太能懂,但她能從宇文鈞的眼裡看出深深的擔憂——三人當中,由於年長,也隻有他瞧著靠譜許多。


  短暫的嘴上交鋒完畢,後者別開了餘飛的那顆大頭,自己心事重重的嘆了口氣。


  “眼下大將軍不在,小桓他狀況又不穩定,幹什麼、去哪裡也不與我們商量。這一趟若是帶虎豹騎還好一些,畢竟都是自己人,誰知他去了京營。”


  宇文鈞搖搖頭,“變數那麼多,我心頭總是不太踏實,原以為他多少會和你提一提。”


  “我跟他……其實很久沒說過話了。”


  “……”察覺到自己似乎提了一壺沒開的茶,宇文鈞立馬啞了,坐在那裡無比尷尬。


  意識到對方的窘迫,宛遙於是忙岔開話題:“……那位熊將軍獻關投降,消息來源可靠嗎?”


  “不會出什麼事吧?”


  “這個你不用擔心。”宇文鈞十分肯定,“此等密報會由內衛左右司探查,確保消息屬實才上奏。再說,”他笑了下,“朝中的幾位元老也並未反對,想來無礙的。”


  與此同時,皇城禁宮。


  鹹安帝一臉贊許地看著領了他金符的少年將軍消失在視線之中,唇邊的笑意卻凝固著沒動,半晌也朝旁問出了一樣的問題。


  “熊承恩降魏,事情確鑿嗎?”


  隨侍在旁的內衛統領當即垂首回稟:“臣此前已派內衛蹲守太守府,熊將軍的妻女的確曾被燕王長子帶走過,送回家也是面色憔悴,瘋瘋癲癲。


  “熊承恩大發雷霆,還燒了燕王所賜的匾額,以此劃清界限。想來請降多半是真。”


  他滿意的頷了頷首,“那就好。”


  沈煜重復道:“那就好啊……”


  “收回憑祥關,南方的故土便指日可待了。”他若有所思地衝著門外自語道,“項桓。”


  “天大的機會都拱手送給你了。”


  “可別讓朕失望啊。”


  *


  三月初,是項桓的第三次出徵,而宛遙卻是在近四月了才知道他離開的事。


  他平日的生活已經離她們越來越遠,好久不曾有過往來了。


  這天是個萬裡無雲的日子,城外的山花很爛漫,到處都是踏青遊玩的人。


  項圓圓正和淮生坐在溪邊玩水,桑葉則兀自蹲著,架火烤魚。


  宛遙將裝滿藥材的小背簍擱在身邊,席地坐於草地上,託腮漫不經心地望向遠方。


  項圓圓把腳泡在冰冰涼涼的水中,樂此不疲地看著淮生給她表演徒手捉魚。每抓起來一條她就顯得十分歡喜,後者再掏出刀,就地片成了片兒,刀工完美,厚薄均勻,現成一道切鲙,比桑葉烤魚的速度快得多。


  在宛遙發呆的時候,視線裡忽然多了一支點翠的發簪。


  項圓圓好似特地在她眼下晃悠了一圈,隨即挨在旁邊坐下,低頭認真的把玩。


  “宛遙姐姐,你覺得這首飾漂亮嗎?”


  她不經意地一瞥,隨口嗯道:“自宣宗年間四處開始打仗,合適做點翠的翠鳥也死了不少,這麼一支應該很貴吧。”


  聽到此處,項圓圓感覺有門兒,把腦袋湊了過去,語氣特別神秘,“你知道麼,是我在我哥房裡翻到的。”


  宛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怕你哥回來打死你?”


  “咳……那個……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後再說。”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努力,“這玩意兒絕對是要送給誰的,你瞧瞧,簪子被他摸得都亮了一節,你看你看……”


  項圓圓一面遞給她,一面循循善誘,“反正肯定不是給我的,他要送的話,早就送了。”


  宛遙拎著小背簍起身,“那大概是送給他的哪位名門貴女的吧。”


  項圓圓:“……”


  她眼巴巴地望著宛遙的背影,發愁地去揪她哥的那支發簪,心想不是我無能,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婁子太大,親妹妹出面也堵不住啊……


  冷不防手一抖,那點翠就被她掰下來了一片。


  項圓圓瞬間默了默。


  做賊心虛地四下環顧,隨即把殘骸貼身收了起來。


  彼時的南燕早已是草長鶯飛,花香鳥語。


  哪怕有如林的槍戟立在其中,軍營的殺伐之氣也掩蓋不住此地的生機勃勃。


  南燕,曾經的大理,一直都是個四季如春的地方。


  項桓騎著馬,在營地裡信步而行,微風中,大魏國的深紅色旗幟飛揚招展著。


  而旁邊與他並駕齊驅的便是南燕的降將熊承恩,沿途走的都是官道,故而兩軍匯合出奇順利。


  熊太守四十好幾的人了,好似被折磨得老了二十歲,須發斑白,雙目渾濁,今日親自帶了十名親衛趕來迎接,其重視程度可見一斑。


  “小將軍車途勞累,一路辛苦……想不到而今我大魏的戰將皆如此年輕,實在是後生可畏。”


  項桓不怎麼願意搭理他,倒是隨行的參軍不住替他答話。


  這回領了十萬兵馬,雖尚有五萬從別處進發,但帶這麼多人還是頭一次。


  將領當中獨他最年少,自然得受不少白眼,可有虎符在手,哪怕眾將士不服也隻得咬牙憋著。


  風水輪流轉,而今他也享受一回聖旨壓人的待遇。


  熊承恩陪著笑:“小將軍,憑祥關據此也不過半日路程,將軍為何這就安營扎寨了呢?倘使再多行軍兩個時辰,傍晚前不就能到城下了麼?”


  馬背上的少年冷笑一聲,“著什麼急。”


  他目光斜斜睇過去,“上陽谷的地形我比誰都熟悉,萬一熊將軍詐降引我孤軍深入,我豈不是要隨我哥一起,葬身谷底麼?”


  熊承恩面容一僵,嘴邊的笑有些掛不住,“項將軍哪裡的話,我都親自來了,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項桓並沒看他,“那可難說。”


  一旁的參軍笑著打圓場,“將軍,熊太守此番來還帶了南燕特產的美酒,一會兒不如……”


  “你們自飲吧。”他驅馬前行,“我行軍之時從不飲酒——話先說在前頭,如若喝醉,軍杖三十。”


第51章


  每日的例行巡營完畢, 項桓提著槍回到帳中。


  熊承恩似乎正與幾位參將相談甚歡,不遠處的辎重營內燈火未熄, 他無心喝酒, 隻坐在榻前默默地盯著腳邊燭火打出的光影。


  雪牙槍就在身側安靜地斜靠,銀白的鋒芒藏在暗色的燈光下, 項桓知道現在肯陪著自己的,隻剩下這柄戰槍了。


  他於是把雪牙擱在膝上, 一言不發地低頭擦拭。


  按理高階武將才有資格出使南燕, 陛下刻意安排自己前往,他明白無論最後結果如何都能得到晉升, 一國之君親口發話了, 沒有什麼成不了的。


  說到底不過是拿回他應有官銜走的一個過場而已。


  項桓放好槍, 躺在榻上和衣淺眠。


  他想, 自己這一趟返京後便能光耀項家的門堂,倘若真的能收復憑祥關,還可以完成大哥未盡的夙願, 成就自己的抱負與雄心壯志。


  盡管一切遲了一點,但也沒關系。


  至少再不必擔心有人橫插一腳,讓他的心血不明不白的付諸東流。


  南燕地界的春蟲出來得很早,聲音綿長悠遠, 其中夾雜著巡邏兵的腳步。項桓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推薦書籍
我和謝沿是江湖第一殺手。 他排正數第一,我……倒數第一。 他看我可憐,時常給我留幾個人頭撿撿。 沒有任務的日子,我倆就在小破院子裡廝混。 從門口的梨花樹,到廊下,再到榻上。 一個月裡床榻壞掉的次數,比我身上的人頭數還多。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暗殺謝沿的任務。
2024-12-04 21:50:47
重生回十九歲,蘇菱發誓,這一世絕不要重蹈覆轍。 她要保護家人。 進擊娛樂圈。 最重要的是,不要被秦驍看上,不做他的嬌軟情人。
2024-11-11 15:08:29
本該狂暴厭世的反派主動戴上止咬器,把脆弱的晶核暴露在我眼前。 我教他向善,結果他隻學會了回家前擦幹凈手上的血。 再可憐兮兮地抬眼:「外面又黑又冷,我好害怕,抱抱我吧。」
2024-12-15 10:01:55
有身孕的第四個月,我感染了風寒。彼時外面正飄著雪,我床邊烤著火盆,被窩裏還放著湯捂子。秦暮小心地將被角給我掖好,隨後起身坐在了床上。
2024-11-19 15:45:16
都說周京臣光風霽月,聖潔不可攀。隻有程禧知道,他在夜晚和她獨處時,要多壞有多壞,要多瘋有多瘋。他道德高尚,也斯文敗類。他是周京臣,更是裙下臣。後來,程禧另覓良配,那個男人是他的死對頭……
2024-11-27 14:17:42
結婚第十年,邵文清出軌了。 他帶著出軌對象的一雙兒女來到我面前。 說孩子們可憐,需要個父親。 女兒苦苦哀求,他始終不為所動。 我沒糾纏,帶女兒離開,又怕她受欺負,並未再嫁。 多年後,女兒得遇良人。 外孫女也很可愛,我整日照顧她,日子幸福順遂。 我六十歲那日,女兒女婿說公司事忙,外孫女也要臨時補課,明日再補壽宴。 可當天晚上,我就刷到了一個同城視頻。 酒店的豪華包廂裡—— 女兒一家人和邵文清站在一塊,還有那一雙兒女,六個人圍在一起,給當年那個出軌對象唱生日歌。 女兒還喊她:宋媽。
2024-11-19 15:35:16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