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但現在時機特殊,畢談心裡清楚,這或許是葉凜接戲的唯一可能了。


如果這個都不行,後面的恐怕就更……


果不其然,葉凜點了點劇本,道:“她挑?”


“嗯。”


畢談心說除了她,圈內還有人敢把你放到挑選名單裡嗎?誰不是拿錢和資源都砸不來合作的?!


片刻後,男人頷了首,說,“行。”


“試戲了告訴我。”


然後繼續低頭戴上手套,處理花材。


畢談還有點沒緩過來:“這就定了啊?”


葉凜側頭,“不然?”


“沒沒沒,”畢談見還有轉機,連忙走過去,道,“那退圈的事……還退嗎?”


“退。”


男人將玫瑰花瓣下的枝葉清到一邊:“拍完這部就退。”


*


中午,顏漫照例收到了一束新鮮的玫瑰。


她問西蒙:“還是沒有落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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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問,”西蒙說,“你要好奇,我下次拿的時候問問前臺。”


顏漫點點頭。


昨天收到的粉玫瑰還沒凋謝,她又抽了兩根藍色的,斜剪著高低插進去,再灑點水珠,新鮮欲滴的,煞是好看。


她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張圖,收起時,聽到西蒙的催促。


“好了沒?走,出發!”


又是攝像機下的一天。


拍完戲回到酒店,顏漫有點兒累,定了個SPA按摩,結束後才算是輕松許多。


第二天上午,是定制劇本的試鏡。


導演組隻跟她說情況有變,她尋思著反正都是演戲,也沒具體問,到了才知道,好像葉凜也會過來。


她也沒太過意外——主要是沒意外的時間,這編劇是個強迫症,劇本修了好多遍,剛剛才把幾個片段的最終版發過來,她連背臺詞的時間都不太夠。


棚內嘈雜,顏漫隨便找了個安靜的空房間,坐在裡面背臺詞,順便問一些編劇關於人物的問題。


這次試戲一共有兩場,是全劇比較重點的戲份,也可以從中看出演員對角色的理解,以及對情緒的把控。


這編劇寫的真的挺不錯,短短幾句臺詞渲染,她的情緒就直接代了進去。


背完之後,顏漫先緩了會兒,給了自己幾分鍾從人物裡走出來,這才拉開門,走向錄制廳。


遠遠就聽到吵架聲,顏漫同工作人員預測道:“葉凜來了。”


工作人員詫異地看向她:“怎麼知道的?”


顏漫:“他經紀人和我經紀人已經在吵架了。”


“……”


果不其然,一回頭,葉凜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她又被嚇到,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脯,但還是繼續跟工作人員炫耀:“看吧,準不準?”


葉凜:“……”


顏漫看向他,晃晃手中的劇本:“背完了嗎?”


“還差兩句。”


他應該也是才拿到的劇本,顏漫正好湊過去看了眼,這才哗然道:“你臺詞這麼多啊?”


她突然湊過來,半個側臉擋住劇本,從他這個角度看,泛著點兒粉色的鼻尖挺翹,漂亮又生動。


顏漫抽查了一下,挑了句臺詞:“我沒想過打擾你,所以,也不需要被打擾?”


原臺詞其實是個陳述句,但既然是抽查,她特意上揚了尾音,把它變成了個問句,等葉凜回答。


但等了半天,以為他是沒聽懂,一抬頭,和男人目光交撞。


半晌後,他這才滾了下喉結,目光從她臉上移開,低聲接了一句。


顏漫直起身:“你反射弧真長。”


“……”


半小時後,其他演員也到齊了,有幾個打扮得還挺帥氣。


第一場試的是久別重逢,她最後一個跟葉凜對戲。


這劇的題材是破鏡重圓,都市與校園的戲份交織。


多年前二人因為誤會而分開,女主卻並不知道,其實分手背後是另有隱情,男主一直都愛著她。


而多年後的音樂節,她替朋友代班吉他手,吉他卻有些跑音,工作人員拿走替她調試,讓她進房間去拿。


“好,Action!”


她正在門口等待,低頭跟朋友發著消息,想說對這兒也不熟悉,不好意思貿然進去打擾。


結果幾個笑鬧的rapper經過,不慎將她推進門內,沒關嚴的大門咔噠一聲,她就這麼被推了進去。


房間裡隻有一扇窗戶,投落出傍晚昏黃的光,他坐在光暈中,低著頭,懷裡抱著她那把吉他。


空氣裡有漂浮的粉塵,在光線的照射下清晰而悠遠。


他似有所感地抬頭,她被這一眼定在原地。


剛剛和別的男演員也演過這段劇情,當時隻覺得大差不差,現在才直觀地感受到差別——


隻有他一個眼神過來,是真的給人一種定在原地而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他的眼睛裡有故事感,人物的信念感太強,讓她切實感受到,人物的每一個動機,都是切實發生的。


不是她需要站在原地,而是她真的在他的眼神中,無法挪動步伐。


重逢猝不及防,就這麼對視了許多秒,她倉皇他鎮定,外面還有接連不斷的道歉聲,混合著極遠處觀眾的尖叫,混亂而安靜。


可他明明看起來那樣鎮定,將吉他遞過來的時候,手腕卻有些顫。


“好久不見”是太老套的臺詞,二人之間發生了太多,連無關痛痒的寒暄都顯得太過蒼白。


他狀似不經意地笑著,眉眼一彎起來,仿佛又是學生時代中,那個痞帥不羈的少年。


他隨意調侃著,漫不經心的模樣:“長高了好多。”


她站直身子,偏開視線,背上吉他轉身欲走。


“沒長過。”


仿佛自嘲自己在他記憶中竟然褪色至此,而他也確實當她並不重要,連這種事都記得模糊。


門外,同行的男性朋友遠遠喊她,示意她該上臺。


她點了頭,再抬腿的時候,聽到身後的人問:


“……你男朋友?”


其實不是,但也不知受什麼情緒驅使,她竟直接嘴硬承認:“是啊。”


答得如此清脆利落,甚至都沒等到他將話說完。


心髒仿佛被針刺了一下,他一時失去反應能力,等到緩過神來想要說好時,才發現她早已離開。


……


“好!cut!”


喊完後,連導演都情不自禁道:“演得真好啊。”


“本來還在想葉老師正劇電影演多了,會不會跟偶像劇不適配,沒想到完全多慮,那幾個情緒點給的太到位了。”


“怎麼會覺得他不適配呢?”一旁的女制片說,“光是那張臉擺在屏幕上,就夠觀眾做夢了。”


顏漫坐在監視器前看完了這一場,點了點頭,開始第二段拍攝。


第二段,她先跟葉凜搭。


這場戲發生在重逢之後,有些愛恨糾葛的味道。


二人方才經歷了些爭執,是提到從前的片段,她抿著唇一言不發,轉身就走,身後男人追了上來,她將臉埋進圍巾裡。


她語氣很淡:“不用跟著我了。”


又往前走了幾步,身後終於漸漸安靜下來,她賭氣般越走越快,終於,身後再度傳來腳步聲,他也越跟越快。


她忍不住般停下來,恨恨回過頭去,想讓他別再糾纏自己——


有雪紛紛揚揚地從半空飄落,路燈給他的發絲染上昏黃的影,他睫毛一顫,兜住半片雪花。


仿佛回到多年之前,他們約好一起看初雪,然而那年分手,他卻失約。


他舉著傘,傾斜過她頭頂,自己卻沒打到,眼底有不易察覺的脆弱情緒,像大雨中等待主人回頭的被淋湿的小狗,謹小慎微地陪她半程,隻為了能多留在她身邊。


他喉結滾動,啞聲說:“下雪了。”


不知是說今天,還是在彌補那一年的未能如約而至。


“好!卡!”


這場的氣氛給得太好,以至於顏漫再和下一個演員試戲的時候,感受到了明顯的落差。


和他們的演戲更像是她單方面地給,那種暗湧的推拉,關鍵點的氣氛塑造,爐火純青的收放自如,隻有葉凜才有,隻有他才做得到。


顏漫突然很贊同西蒙當時的說法,體會過最好的之後,要她再去接受不夠好的,便有些難了。


討論過演員之後,她從房間裡出來。


葉凜遠遠就看到她和其中的一個男演員碰了面,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男演員笑得眼角都眯起來,她點點頭,男演員聲音裡是遮掩不住的興奮:“那你一定要關注我啊!”


她表示一定之後,二人這才道別。


說不清為什麼,他心髒突然沉了一下。


男人垂眼,瞧著腳下瓷磚紋理。


顏漫一路跟男演員們告別,終於,走到了他面前。


“你等會兒再走,”她在一旁沙發上坐下,“你經紀人在裡面談籤約呢。”


“……”葉凜頓了下,“籤約?”


“是啊,”顏漫看著他的表情,也有點不會了,“定了你,你居然很意外嗎?”


“……”


男人沉聲:“那你們剛才……在說什麼?”


“你指哪個?向景明嗎?”她說,“剛答應給他MV演個女主角,總不能讓人白來一趟。”


頓了頓,顏漫繼續說:“還是鄔言?我說下次在一座城市拍戲的話,給他新劇客串一下。”


“還是黎樹?他問我還接不接微電影,我說再看吧。”


“……”


半晌後,他意味不明道:“你還挺忙。”


“那當然,你不也挺忙的麼。”


顏漫這麼回著,發現自己果然很忙,打開手機,邊賀給她發消息了。


是說那個自閉症題材單元劇的事兒。


二人聊了下臺詞的事情,邊賀習慣發表情包,發了幾個之後,顏漫也回了個收藏的表情包。


發出去之後,打字間,她聽到旁邊的人深深吸氣,又重重吐出的聲音。


顏漫抬頭:“很悶嗎?”


葉凜:“……有點。”


她旁邊正好是窗戶,顏漫推開,又低頭繼續敲字了。


但悶燥的空氣沒有絲毫緩解,葉凜正要開口,她已經結束了對話,抬起頭來。


顏漫:“你要覺得無聊的話,可以回車裡等。”


“不用。”他搖搖頭。


她看坐著也是坐著,忍不住又翻開相冊,看到自己拍的那束花,選了張角度好看的,發上微博。


配文是個星星的表情符號。


發完後,看著圖裡的花,她情不自禁揚起唇角。


男人瞧著她揚起的唇角,又覺得方才的煩悶一掃而空,跟著抬了下唇角。


顏漫自己欣賞還沒夠,看了會兒,遞到他眼下:“是不是很好看?”


他嗯了聲,像是被人用針管推著,一點點往心髒的位置,注射進愉悅因子。


“好看。”


很快,合同籤訂完畢,顏漫接到邊賀電話,走得著急,落了件外套在沙發上。


嘈雜聲漸漸遠去,葉凜瞧著沙發上那件淡粉色的外衣,想到她臨走的那通電話,又不自知地皺起眉心。


她去拍戲了。


和別的男人拍戲了。


這個認知無端讓人覺得煩躁起來,以至於他上了車,眉心也還是沒有解開。


但打開手機,微信朋友圈的右上角出現熟悉頭像,他點進去,發現她剛在一分鍾前,把那張花的照片又在朋友圈發了一遍。


於是眉心又再度展平。


短短十幾分鍾之內,情緒像是蝴蝶效應,她隻是隨意扇動了下翅膀,就在他的海平面上卷起洶湧風暴。


她似乎已經有了舉足輕重的地位,讓他的情緒和她完全掛鉤,甚至不自知間,操控著他度過這一整天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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