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鎮國公府的徐五爺出生晚輩分大,混在侄子們裡就像一代人。


  但閨秀們都知他是長輩,誰也不敢對他獻殷勤。


  隻有平陽侯府的四姑娘,每次看到他都羞答答的,情意綿綿。


  徐五爺想,就她了。


  阿漁上輩子吃了不少苦,是徐潛將她帶出泥潭,護她寵她。


  重生回來,阿漁當然要寵回去。


第1章


  鳳陽城。


  西北的初秋晴多雨少,日頭明燦燦的,沒幾天就把枝頭的大柿子染上了一層金紅色。


  阿漁坐在臨窗的暖炕上,對著院子裡的柿子樹泛口水。


  去年她隨徐潛來鳳陽城赴任,來的晚了些,柿子都被參將府的下人們摘光了,隻剩光禿禿的一顆柿子樹,今年阿漁看著柿子樹慢慢長出嫩芽,看著柿子樹開花結果,看著那花生米大小的柿子慢慢變得比她的一個拳頭還大,終於盼到柿子要熟了,阿漁就越來越等不及了。


  各種瓜果裡,阿漁最喜歡柿子了,熟透的大柿子,或是撕開一個小口子哧溜哧溜吸甜甜的果汁,或是剝了皮整顆放到碗裡一勺一勺地舀著吃,那滋味,傳說中的瓊汁玉液也不外如是。


  但廚房的王嬤嬤告訴她,落霜後的柿子才好吃,現在還澀呢。


  所以阿漁隻能繼續等。


  丫鬟寶蟬挑開簾子進來,看到主子守在窗前的饞貓模樣,不禁嘟嘴抱怨道:“姑娘就知道惦記那些不要緊的,給五爺提親的媒人都快踏破參將府的門檻了,也沒見姑娘著著急、上上火,哼,您也不想想,五爺真的娶了妻,您連這參將府都不好住了,哪還有柿子吃?”


  阿漁臉一紅,慌亂地掃眼門口,確定沒人聽到他們主僕的話,她才低聲斥道:“胡說什麼,五爺娶妻與我何幹,我為何要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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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寶蟬難受,衝動道:“姑娘這是真心話還是礙於禮法敷衍我的?若是真心話,我都替五爺心寒!是,姑娘以前嫁了六公子,得喊五爺一聲叔,可姑娘別忘了,四年前六公子早將您貶妻為妾了,新進門的六太太更是容不下您,才進門就謀害您的性命,若非五爺出手相救,奴婢與姑娘早一起摔死在山崖下喂狼喂狗了!”


  阿漁低下頭,細細密密的睫毛遮下來,藏住了她眼中的情緒。


  寶蟬見她這逃避的樣子就難受,眼圈都紅了:“姑娘剛嫁進徐府時,五爺就屢次替您解圍,當時我隻當五爺君子坦蕩行事公允,可經過這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五爺心裡早就有姑娘了!姑娘是六太太,五爺將那份心思埋在心底,姑娘不是六太太了,五爺把您當寶貝疙瘩護著,走到哪兒帶到哪兒,絕不讓你受一點委屈!姑娘不開竅,始終把五爺當恩人看待,五爺便始終以禮相待,可姑娘啊,您的心真的是鐵做的嗎?五爺都三十了,一把年紀連個暖房的人都沒有,您就不心疼?您就真不明白他是為了誰?”


  阿漁腦袋垂得更低了,露出一截細長的雪白脖頸。


  二十二歲的她,雖然嫁過人卻毫無婦人該有的端莊穩重,嬌滴滴怯生生的,依稀還是平陽侯府那個未出閣的四姑娘。


  想到主子這許多年的遭遇,寶蟬心軟了,爬上炕,跪坐在主子面前,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問:“姑娘,您跟我說句實話,五爺為您做了那麼多,您當真一點都不心動?”


  徐潛修長挺拔的身形浮現面前,阿漁眼睛亮了,又暗了,苦澀地道:“我,我怎配得上他。”


  她都嫁過人了,曾經顯赫的娘家也早已敗落,而徐潛年少有為,值得更好的姑娘。


  寶蟬氣道:“什麼配不配得上,五爺如此待您,說明他根本不在意那些,否則他早娶那些高門貴女了。”


  阿漁隱隱明白寶蟬說的在理,可,徐潛從未越雷池一步,她能怎麼做?主動問他?


  阿漁一見他就緊張,不可能那樣做的。


  寶蟬坐為旁觀人,非常明白兩人的症結在哪裡,主子膽小不敢表態,五爺君子,誤會主子不願意,便也不敢在言語舉止上流露出什麼。


  “姑娘,您若真想試探五爺的心意,我有個辦法。”心中一動,寶蟬歡喜地道。


  阿漁抬頭,疑惑地看著她:“什麼辦法?”


  寶蟬湊到她耳邊快速嘀咕起來。


  阿漁聽得雙頰通紅,扭頭道:“不行,我……”


  寶蟬攥住她肩膀,哀求地道:“姑娘啊,我的好姑娘,五爺都三十了,您就當憐惜憐惜他,成了,從此您與五爺雙宿雙飛恩恩愛愛,不成,您也可以用醉酒糊弄過去,往後安安心心地惦記您的柿子,奴婢也絕不再多半句嘴。”


  阿漁還是不敢,但架不住寶蟬再三撺掇,暈暈乎乎的,她就應了。


  ——


  傍晚的時候,徐潛從軍營裡回來了。


  寶蟬一直在前院候著,終於見到人,寶蟬笑著道:“五爺,今日是我們姑娘的生辰,姑娘不想熱鬧,可奴婢覺得生辰乃一年就一天的喜慶日子,擅自讓廚房整治了一桌好菜,五爺若有空,來後院一起吃吧?”


  徐潛朝後院看了眼,她恪守禮節,從未主動邀請過他。


  “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你家姑娘的意思?”手指拂過袖口,徐潛冷聲問。


  寶蟬忙道:“是姑娘的意思,姑娘說那麼一桌好菜,她一個人吃太浪費了,五爺早出晚歸,才該吃頓好的補一補。”


  徐潛明白了,一邊往前走一邊道:“好,我稍後過去。”


  寶蟬喜滋滋地去了後院。


  阿漁緊張極了,今晚的事,說好聽了是試探徐潛的心意,說難聽了,就是勾引。


  阿漁從來沒有勾引過誰,盡管一些人總是罵她狐媚子。


  忐忑不安,好像沒過多久,徐潛就來了,高高大大的參將大人,才站到堂屋門前,就把一片夕陽都擋在了外面。


  阿漁攥了攥帕子,低著頭起身,朝他行禮:“五爺來了。”


  她穿了一件碧荷色的褙子,一張小臉白生生的,雙頰微粉,仿佛荷花池中水靈靈的一朵粉白花苞。


  挺勾人的姑娘,偏她眉目怯懦,一副很怕被人吃了的樣子,便讓徐潛明明有那個心,卻不好踏出那一步。


  收回視線,徐潛頷首道:“叨擾了。”


  阿漁實在是慌,徐潛一落座,她便吩咐寶蟬擺飯。


  一道道菜餚依次擺上來,足有八道,最後一道酒香撲鼻,正是酒釀丸子。


  徐潛意外地掃了旁邊的阿漁一眼。


  據他所知,阿漁沾不得半點酒,否則一滴便醉,難道這菜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菜齊了,寶蟬領著兩個小丫鬟退了下去。


  阿漁默默地夾著眼前的三樣菜,不知是今晚的計劃讓人心慌意亂,還是那淡淡的酒香影響了她,阿漁雙頰明顯地發燙,手中筷子都快拿不穩了。


  徐潛注意到了她的異樣。


  察覺他的目光,阿漁一咬牙,用勺子舀了個酒釀丸子,細嚼慢咽地吃完了。


  徐潛慢慢停下了手中竹筷。


  酒釀用的是米酒,饒是如此,阿漁也醉了,目光迷離地看向徐潛,隻覺得那裡竟坐了兩個他。


  眨眨眼睛,阿漁軟倒在了桌子上。


  徐潛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才要扶她,想起她對他的懼怕,徐潛迅速收回手,朝外喊人:“寶蟬!”


  寶蟬就在耳房門後躲著,手攥著門板,假裝沒聽見。


  阿漁被徐潛清冷的聲音喚醒了幾分意識,寶蟬的竊竊私語再次響在耳邊,阿漁腦海裡一下子著了火,那火燒得她難受,也燒毀了她最後的顧慮。


  寶蟬說得對,徐潛年紀不小了,如果成了,她就好好地跟他過日子,如果不成,她便帶著寶蟬離開,免得將來新婦進門,她留在這裡礙事。


  “五爺……”阿漁軟綿綿地喚道。


  顧不得去找寶蟬,徐潛立即來到她身邊,關切地問:“阿漁,你怎樣了?”


  他鳳眸幽深,犀利得似能看穿她的心事,阿漁閉上眼睛,無力地道:“我頭暈,煩請五爺扶我回房。”


  她氣若遊絲,仿佛隨時要睡著的樣子,著實惹人憐愛。


  徐潛再看眼空蕩蕩的院子,忽然冒出一個猜測。


  她不能沾酒,卻故意沾了,她素來守禮,今日卻主動請他扶她,寶蟬那丫頭更是不見蹤影。


  難道,她終於明白了?


  念頭一起,徐潛喉頭滾動,一把抱起了醉倒在桌子上的小女人。


  他的肩膀寬闊結實,他的手像是會噴火,隻是那麼抱著阿漁,阿漁就受不了了。


  還要繼續演嗎?


  罷了,都到這個地步了,索性豁出去了。


  靠在徐潛肩頭,阿漁偷偷睜開眼睛,對上男人俊美冷峻的側臉。


  她手心冒汗,笨拙地親他的耳垂。


  徐潛渾身一僵,停了下來。


  他緩緩扭頭。


  幾乎同一時刻,阿漁慌得用手擋住了眼睛。


  徐潛聲音又潮又啞:“阿漁,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阿漁知道,她在勾引他。


  但她說不出口。


  徐潛太了解她的性子,能做到這一步,已經用掉了她所有的勇氣。


  他隻需要確認一件事。


  大步流星地跨進內室,徐潛毫不憐惜地將阿漁放在床上,攥住她想掩面的小手,徐潛喘著粗氣問:“阿漁,我是誰?”


  阿漁杏眼湿漉漉的,裡面水淋淋的,快被他嚇哭了,顫著音回答道:“你,你是五爺。”


  沒醉就好,沒把他當老六就好。


  徐潛指指自己的耳朵,盯著她的眼睛問:“為何親我?喜歡我?”


  阿漁都要羞死了,他居然還要問!


  手動不了,阿漁閉上眼睛,櫻唇也閉緊,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樣子,隻有臉蛋紅得像醉酒海棠。


  徐潛目光變深,隨手扯下帷帳,整個人便撲了過去。


  ……


  這一晚徐潛都沒讓阿漁睡上多久。


  直到外面天亮了,徐潛必須去軍營了,他才終於罷休。


  阿漁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最後的意識,是徐潛抱著她承諾:“月底休沐,咱們便設宴成親。”


  說完,他又來親她。


  阿漁抱著被子滾到了床裡頭,才躺好,馬上就睡著了。


  累得不輕,這一覺阿漁睡得特別香,也睡得特別滿足。


  徐潛喜歡她,比她預料得還要喜歡,他說,月底他就要光明正大地娶她。


  睡夢裡,阿漁甜蜜地笑了。


  “阿漁快醒醒,你爹爹要回來了,你怎麼還在睡懶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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