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封寒利落的長腿岔開,坐姿散漫,雙手插袋,下巴朝祈言抬了抬,挑唇一笑:“我保護他的人身安全。”
夏知揚咋咋呼呼:“祈言,你從哪裡找來的保鏢?”
身高腿長,臉長得好,一身氣勢極為壓人,肌肉雖然不算太惹眼,但明顯蘊著極強的爆發力。
身上隱隱還透著一股夏知揚陌生的氣息。
這讓他下意識地微微瑟縮,莫名其妙有點怕。
祈言回答:“在路邊撿的。”
以為祈言是不想透露這人的來歷,隨便掰扯的理由,夏知揚不好追問,一旁的陳銘軒適時插話:“對了,聽說祈家這場慶祝宴,蒙格也會去。”
夏知揚:“蒙格?為了給便宜兒子造聲勢做場面,祈文紹是下了血本啊!”
祈言餘光發現,在聽見“蒙格”這個名字時,陸封寒抬了眼,神情微動,卻又像掩飾什麼一般,重新變得漫不經心。
祈言問:“蒙格是誰?”
夏知揚回答:“軍方的人,之前一直負責跟前線對接,內部消息,據說再過不久,他的職位會升一升。”
說完,他有點擔心祈言會難過。
家裡偏心偏成這樣的,可以說是罕見了。他想,慶祝宴當天,要不要跟陳銘軒一起,帶祈言去玩點有意思的,散散心。
陳銘軒見祈言對蒙格有興趣,接著夏知揚的話:“不過,自從前線大潰敗,他在勒託的處境有些不順,職位能不能升,還不好說。”
陸封寒沒有插話。
南十字大區前線與反叛軍對峙的軍隊,並不屬於南十字大區的聯盟第四軍團,而是隸屬中央軍團,番號是遠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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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因此,勒託有專門的一個部門,負責跟前線對接。
但這個部門處境頗有些尷尬。
對遠徵軍來說,它位於勒託,天然受命中央軍團。對中央軍團來說,他是遠徵軍的傳聲筒,立場站在遠徵軍。前線大勝還好,一旦打了敗仗,肯定處處招人臉色。
而陸封寒之所以對這個叫蒙格的人有印象,是因為他的副官,在他面前幾次提起過。
想到這裡,耳邊又響起副官臨死前的嘶喊,嗓子裡沁著血:“指揮,肯定哪裡出了問題……我們的躍遷點暴露了,對面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埋伏在躍遷點外!”
是啊,怎麼可能未卜先知?
一切看似不可能的可能,或許就是真實。
如果不是未卜先知——
隻會是人為。
這一瞬間,祈言敏感地察覺到,陸封寒氣勢變得極冷,仿佛叢林中,潛伏在暗處、悄然蓄勢的猛獸。
祈言垂眸,稍稍思索後,朝夏知揚道:“我會到場。”
陸封寒目光驀地轉向祈言。
夏知揚一愣:“慶祝宴?”
“嗯,慶祝宴。”
夏知揚跟陳銘軒對視一眼。
祈言才回來,人生地不熟,還馬上要進入敵人的老巢……
想到這裡,夏知揚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責任感:“那我們跟你一起去!順便,祈家的廚師手藝不錯,去嘗嘗。”
這一餐點了十幾個菜,祈言挑挑揀揀,勉強找到兩個能吃的,停筷也是他最先。
陸封寒觀察下來,對祈言的認知又上了一個臺階。
太甜,不吃。太辣,不吃。太燙,不吃。太酸太鹹,不吃。
哦,太過清淡,也不吃。
陸封寒有點好奇,前十八年,祈言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
怪不得手腕這麼細。
臨走前,瞥了眼祈言吃了差不多一半的炒飯,陸封寒讓服務生通知廚房另做一份,打包帶走。
拎著保鮮餐盒,陸封寒想,吃這麼少,要是晚上餓了,能當夜宵。
第五章
上午,祈言被個人終端的提示音吵醒,連接通訊,對面是夏知揚興高採烈的聲音:“祈言,我跟陳銘軒一個小時後到!”
祈言閉著眼睛,應了聲“好”,通訊掛斷後,又在床上磨蹭了半小時才起來。
等他趿著拖鞋下樓,跟之前的每一個早晨一樣,陸封寒已經完成了每天的定量鍛煉,還做好了簡單的早餐。
祈言一向不太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可以如此自律,仿佛在身體裡埋入了芯片,隨時嚴格控制生物鍾。
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麼陸封寒每天早上七點,準時起床,而他,通常會在九點至十一點的波動範圍內醒過來。
吃了兩片面包機烤出的面包,祈言喝完杯子裡的清水,想起:“夏知揚和陳銘軒還有十分鍾到。”
“過來給你送晚上要穿的衣服?”
“嗯,還會帶一個裁縫。”
“裁縫?”這個名詞令陸封寒困惑了幾秒,隨即挑眉,“這個職業,應該也隻有在勒託這樣的行星上,才能存活。”
祈言捧著空杯子,贊同陸封寒的說法:“對。”
能夠追求這種低效率而復古的生活方式,本就是一種體現。
十分鍾後,夏知揚和陳銘軒準時出現在了門口。
一進門,夏知揚就驚呼:“一個人住太爽了吧?不過,祈言,你這裡有點太空蕩了,不是灰就是白,自己住著不冷清嗎?”
祈言糾正他:“兩個人。”
“也對,”夏知揚沒糾結,指指自己帶來的人,“勒託最有名的定制工作室,從小到大,我和陳銘軒的衣服都是找他們的裁縫做的,一人一版,絕不會出現兩套相同的衣服。”
手裡拿著一卷皮尺的棕發中年人笑道:“能得到兩位的信任,是我們的榮幸。”
夏知揚毫不客氣地坐到沙發上,“我可是給了你好機會,衣服做出來,我們祈少滿意了,以後少不了你的生意!”
裁縫笑著道了聲謝。
祈言站好後,手臂自然垂下,裁縫單膝半跪在祈言身側,低聲道:“冒犯了。”
說完,拉開軟尺,貼近祈言的手腕,準備測量手腕的數據。
“疼。”
裁縫沒反應過來:“您說什麼?”
夏知揚跟陳銘軒正聊著天,聽見祈言的話,也看過來:“祈言,怎麼了?”
祈言站在原地,沒說話。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陸封寒——嘖,嬌氣怕疼的小毛病犯了。
畢竟,草葉尖扎了耳垂,都能叫受傷。
他兩步走過去,朝裁縫伸手:“軟尺是新的?給我,你告訴我需要哪些數據,我來量。”
“是新的,第一次用。”
裁縫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下意識地聽從陸封寒的話,將軟尺遞了過去。
直到陸封寒展開軟尺,他才突地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再把軟尺要回來,裁縫隻好低聲告訴陸封寒,需要測量哪些數據。再由陸封寒操作,他記錄。
猜測應該是新軟尺鋒利的邊緣劃了手背,陸封寒一邊在心裡感慨,祈言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一邊俯身給他測量數據。
從手腕到臂長,到肩寬。
測腰圍時,陸封寒站在祈言身前,虛虛半抱著人,一手從腰側往後探,另一隻手配合著拉過軟尺,將祈言的腰圍了一圈。
收緊軟尺,陸封寒低頭看了眼數值,挑眉,話裡帶笑:“怎麼長的,嗯?這麼細。”
因為靠得太近,祈言鼻尖繞的全是陸封寒極具侵略意味的氣息,甚至還能淺淺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體溫。
祈言沒理他。
陸封寒也不在意,將軟尺隨手在指尖繞了兩圈,“抬下巴,現在測領圍了。”又評價,“做衣服真是麻煩。”
祈言依言抬頭,露出白皙纖細的脖頸,喉結微凸,讓人下意識地想用指尖去捻磨那點圓弧。
陸封寒很快按照裁縫說的,將皮尺繞了一圈,確認數字。
收回皮尺時,動作放得很輕。
將數據依次報了一遍,裁縫又詢問:“您對衣服的材質有具體要求嗎?”
摸了摸有些痒的脖子,祈言視線在裁縫手裡的軟尺上,停了停,回答:“襯衣我習慣穿真絲。”
裁縫記下:“好的,衣服下午就會為您送來。”
祈言:“謝謝。”
裁縫走後,夏知揚癱在沙發上,招呼:“來來來,離晚上還有大半天!要不要來玩兒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