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埃裡希的判斷一樣,打到一半,反叛軍方面打出了信號,明顯是想暫停商議。通訊員詢問埃裡希的意見,埃裡希點了頭:“這一次我們的目標隻是懷斯。”
寂靜如夜的太空中,兩軍對壘,炮口紛紛預熱完成,隻等一聲令下。
文森特開口:“唐納估計也在算賬呢,為了一個懷斯跟我們耗,到底劃不劃算。”
埃裡希接文森特的話:“多年交情,我們可以等他算完。”
就在這時,檢測員報告:“副指揮,發現不明星艦正在接近,好像是……星際海盜!”
文森特奇怪:“星際海盜?星際海盜那一大幫不是在中央區跟反叛軍鬧了不和,搞了一場出走的戲碼嗎?那邊來了多少?武器配備怎麼樣?突然摻和進來,幫對面的還是來打對面的?”
埃裡希也看了過去。
監測員話裡帶著疑惑:“報告,隻有一艘星艦,武器配備低!”
文森特起身自己去看,就見畫面內,一艘花裡胡哨的星艦破爛至極,像下一秒就要散架:“這玩意兒也能叫星艦?是迷路了?”
與此同時,唐納也看見了那艘星艦。
就在這時,遠徵軍和反叛軍的通訊頻道同時被強行接入。
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在頻段中驟然響起:“唐納?老熟人了,好久不見。”
唐納霍然起身,驚魂未定地盯著通訊頻道上顯示的聲音頻段。
另一邊,文森特不小心打翻了手邊的水杯,瞪大了眼睛與埃裡希面面相覷,許久才磕絆出一句:“剛剛……剛剛那聲音——”
埃裡希手捏成拳,又松開,突然幾步走近操縱臺,手撐在臺邊,沉聲問:“你是誰?”
他幾乎是屏著呼吸等待對面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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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上,陸封寒聽見這個問句,幾乎能想象出埃裡希此時的神情。
他話裡帶笑:“辛苦了,埃裡希。”
埃裡希眼眶驟然發紅。
通訊頻道裡響起另一道聲音。
唐納一字一頓:“陸封寒。”
他質疑,“死而復生?”
陸封寒嗓音散漫:“怎麼,隻讓人死,不讓人詐屍?”
他接著吩咐:“接入影像。”
下一秒,唐納所在的星艦上,被強行接入了視頻通訊。
陸封寒出現在了所有人眼前。
眉一挑,陸封寒看見站在唐納旁邊的懷斯,隔著真空的距離,問埃裡希:“抓人來的?”
通訊頻道裡,埃裡希回答:“對,隻看唐納願不願意放人。”
陸封寒看向唐納,往後一靠,半點沒有聯盟軍人的軍容儀態,隻揚揚下巴:“意下如何?”
懷斯看了看突然死而復生的陸封寒,又望向唐納,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在遠徵軍這麼多年,深知陸封寒遍布前線的赫赫兇名,唐納不一定會為了自己,跟陸封寒槓上。
他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小半步。
果不其然。
唐納短暫的思忖後,大方開口:“如果這個人夠格,就把他當做你死而復生的賀禮如何。”
陸封寒抬抬手指:“你一番好意,我就不客氣地收下了。”
等懷斯被帶走跟遠徵軍交接,陸封寒又吩咐埃裡希,“埃裡希,我回來第一天,不宜見血,等拿了人,就帶隊撤回。”
說完,他瞥了一眼訊息的界面——發給祈言的消息還沒有任何回復。
莫名地,陸封寒心頭湧起焦躁。
埃裡希毫不猶豫應下:“是!”
唐納看著視頻中陸封寒的影像,懷疑這人隱匿多時,半年前在勒託附近一朝現身後,又飛快失去蹤跡,現如今,卻姿態從容地突然出現在這裡——
中間必定有什麼貓膩或謀劃。
而且,他還駕駛著一艘明顯屬於星際海盜的星艦。
多番心緒,唐納都沒表現出來,隻笑著開口:“恭喜陸指揮。隻是這闊別便是一年多,陸指揮再回來,人不一定還是那些人,跟從前,”他停頓得很微妙,“說不定也會有些不一樣。”
這明晃晃的挑撥離間,就差直說你陸封寒一走這麼久,再回來,能不能指揮得動人都還是未知數。
與此同時,遠徵軍陣列浩然整肅。
所有星艦調轉艦身,朝向同一方向,齊齊放出了由盾劍組成的徽章,光芒耀眼。
以黑暗為幕。
遠徵軍的頭狼回來了。
“今天就順便給你上一課。”
陸封寒唇邊噙著笑,直視唐納,眉目不掩霜刀。
“我在哪裡,遠徵軍的指揮艦就在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
“萬事轉頭空,未轉頭時皆夢。”——蘇軾
第五十三章
破破爛爛, 外觀還扎眼睛的星艦被遠徵軍主艦成功撈捕。
感覺身下的星艦“鐺”的一下被固定,陸封寒靠在椅背上,長腿岔開, 思緒尚有些復雜。
他運氣不錯,從蟲洞出來, 破軍就提醒, 這個小型蟲洞沒出毛病,連通的地點確實是南十字大區。
一接入星網, 他就給祈言發訊息。幾行字寫好又刪,刪完重寫,像是被困半年,語言功能退化了似的,來來回回, 最後發了句最簡單的“我回來了”。
發完覺得還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一個字都表述不出來。陸封寒貪心不足,想, 要是這蟲洞出口連通礁湖星雲,或者直接連在祈言面前, 該多好。
躍遷的擠壓感還沒過去, 轉眼,陸封寒就發現自己運氣說差不差, 說好也不算好, 竟然正巧撞上了兩軍對壘——
一面明顯是埃裡希帶隊出任務,另一面, 交手不知道多少回的老熟人,唐納。
雖沒料到,卻也沒多猶豫, 陸封寒駕駛著他這艘小破星艦,叮鈴啷當地就這麼直直刺進了陣前。
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打開艦門前,陸封寒不知道第幾次問破軍:“有回復嗎?”
破軍:“沒有。”
叩在操縱臺上的手指一頓,陸封寒起身往外走,一邊吩咐:“有回復了,立刻告訴我,立刻。”
被噴上了花花綠綠彩漆的星艦艦門朝兩側滑開,給人一種力道再重點,門都能脫落的錯覺。
陸封寒踏上舷梯,等候在外的一眾人幾乎是同時,腳後跟一並,軍靴相碰,發出低沉的“啪”聲,齊齊向他行了一個聯盟軍禮。
埃裡希站在隊伍最前,注視著一步步走下舷梯的陸封寒,兩頰繃得死緊才將將穩住情緒,卻仍是紅了眼,聲音沙啞著,每一個字都利落:“遠徵軍副總指揮埃裡希·普朗克,向您復命!”
他深吸了一口氣,灰色的眼眸裡仿佛浸著這一年來的血與火:“至此前一秒,遠徵軍上下,從未放下過武器,隨時待命!”
陸封寒注視面前一個個熟悉的人,喉間發緊。
隻是一年不見,卻已兩度生死。
他慣常不會將情緒表露兩分,抬手鄭重回了一個軍禮,又恢復了眾人熟悉的散漫語調:“諸位,久違了。”
陸封寒,不,應該說整支遠徵軍就不擅敘舊。陸封寒一句話打發了人,命令各自回崗,埃裡希和文森特自覺跟了上去。
文森特換回遠徵軍的制服,身上的氣質沒在勒託那麼松懈,連背都被撐直了些,就是話半點不見少,等周邊沒別人了,張口就來:“指揮,沒想到你死了一次能活,死二次竟然還能活!”
陸封寒涼涼看他一眼:“怎麼,很失望?”
“怎麼會?”文森特故作震驚,又說起,“指揮,幸好你出現及時,把唐納鎮住了,利索交人。不然真要打起來,隻為個懷斯,炮彈不要錢啊,勤儉節約不好嗎!唐納也真是,這麼多年了,不知道吃過多少虧,依然改不了多疑愛腦補的尿性。”
懶得聽文森特廢話,陸封寒點名:“埃裡希,你來說。”
埃裡希皮膚有種太空軍人特有的白,他跟在陸封寒右側,接了命令後,從最初開始說起。
“去年七月,您帶人支援遭遇埋伏後,懷斯在幾方勢力的支持下,當上了代理總指揮。我意識到情況有異,選擇了暫時蟄伏,聽其命令,放棄前線,退守都靈星。”埃裡希敘述寡淡,“去年十月三日,半夜,反叛軍突襲駐地,懷斯假裝打了兩場,直接棄守都靈星,退至約克星。”
陸封寒雖然在ISCO的設備室裡做過戰役的復盤,知道是懷斯帶著人送人頭去了,但眼神還是不可抑止地利了幾分。
埃裡希也覺得這場仗輸得憋屈:“當天夜裡,防御警報系統檢修,敵襲時無響應,巡邏隊換崗,都沒發現反叛軍逼近。”
陸封寒:“這種屁話可以不說。”
埃裡希點頭,也覺得懷斯搞出來的是屁話沒錯了。
他往下說:“期間,懷斯的各種小動作都被攔住了,而我從文森特那裡得知,您沒有死。”
文森特立刻叫屈:“不是我說的!真不是我!是埃裡希跟有狗鼻子一樣,發現我心情好,就有事沒事炸我,百密總有一疏,我一不小心才漏了小半句話!誰知道他怎麼從那小半句裡,得出指揮你沒死的結論的?”
陸封寒沒有深究:“說說成立日的事。”
“沒什麼好說的。懷斯露出通敵的馬腳,我下令抓人,他一早想好了怎麼跑,躲得嚴實。在此之前,聶懷霆將軍曾命令,無論如何,遠徵軍守著聯盟的防線,絕不能動。同時,隔得太遠,我不知道勒託的具體情況,也無法區分傳來的命令,幹脆切斷了和勒託的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