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上面隻有一行字。


“一定要活下來。”


視線下移,夏知揚的瞳孔猛地一顫。


這句話的落款是——祈言。


夏知揚的思維有長達兩秒的空白。


祈言。


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勒託初秋的涼氣,將顫抖的手指藏進了衣兜裡。


這一刻,突然有來自故友的隻言片語,越過千裡星河和反叛軍的層層嚴守,到了他的眼前,甚至讓他眼眶一澀,有了落淚的衝動。


他曾不知道多少次看著雲層和黑色艦群後的星空,希望他的那些朋友,每一個都好。


也曾在無數個失眠的夜晚,覺得自己隻要死得其所,也沒什麼大不了。


不過,我一定會努力活下來的。


夏知揚按了按自己的帽子,擋住發紅的眼睛。


成立日那天,我曾經說過,你們當聯盟最優秀的科學家,我就當最會賺錢的商人,給你們提供科研資金,要多少有多少。


我不會食言。


自遠徵軍的星艦群靠近鳳尾螺星團中央後,艦上的氣氛便緊繃起來。每一個人的腳步都變得匆忙,無數文件接連遞到陸封寒眼前。


舷窗外,時常能看見殲擊艦序列正在進行機動躍遷模擬訓練,猶如宇宙的一抹幽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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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動打上門,有多少把握?”


視頻通訊裡,因為距離太遠,信號受宇宙風暴影響,導致聶懷霆的身影不凝實,還帶有“呲呲”的噪音。


“沒有把握,隻有時機。反叛軍第三第六軍團拱衛神廷,保護智者,想要把星艦群開進去,就得先拆下圍牆。第一、二、四這三個軍團,就是圍牆。”


陸封寒穿著軍裝,扣子沒一顆待在該待的地方,敞開的外套露出裡面的制式襯衣,與之相對的,他的神情峻冷,“對遠徵軍來說,現在就是好時機。士氣在,憤怒在,支援也完備,我沒有不打上門的理由。”


陸封寒的說辭可稱狂妄,聶懷霆卻沒說什麼:“你若做下決定,我支持。”


身後是聯盟軍方盾劍的旗幟,聶懷霆眉心川字紋很深,法令紋也讓他添了嚴肅和不近人情。


他跟陸封寒說話的語氣,更接近於闲聊,“中央行政區進展雖有曲折,但結果都是好的,未曾愧對聯盟公民的期許,否則,令天穹之鑽蒙塵,一死也遠不夠謝罪。”


“沒必要說死不死的,連我手下一個駕駛殲擊艦的少校都明白,聯盟要做什麼?聯盟要去把被敵人搶走的東西,通通搶回來,如此而已。”


陸封寒眼神肅冷,“在反叛軍向勒託轟出第一枚導彈時,就應該有這個覺悟。”


聶懷霆注視陸封寒,像看見了年輕的陸鈞、年輕的自己、年輕的許多人。


大半個世紀的時間裡,有些人仍穿著軍裝站在盾劍的旗幟下,有些人已經死在了星海裡。


是啊,什麼被搶走,就去把什麼搶回來。


這便是年輕人的銳氣。


銳不可當。


他想,等這一仗過去,聯盟不需要他這個統帥坐鎮,他也就可以引咎辭職了。


聯盟雖已走過兩百年,但放在人類種族的時間尺上,才隻是向浩渺星河,試探地邁出了一小步。


它需要朝向未來,步履堅定,不染暮氣。


思忖良久,聶懷霆問陸封寒:“可以告訴我,是什麼讓你為聯盟而戰?是什麼讓你身披戰袍,捍衛身後群星?‘僅為聯盟,一往無前’,你說過無數次的話,那麼,你駐扎前線,彈雨風刀,這十數年至今,你為之一往無前的,又是什麼?”


沉默良久。


低低的宇宙噪聲中,陸封寒回答:


“我捍衛《人類星際公約》,捍衛人類的自由、平等和尊嚴。”陸封寒隔著數億星辰與聶懷霆對視,神色岿然,“為此,我盡己所能,一往無前。”


第九十三章


另一邊, 祈言的個人終端連在白塔的加密通訊頻道裡,正在開討論會。


學術交流或者說與學術相關的闲聊是白塔數百年來的傳統。這些絕頂聰明的人待在一起,時常能相互激發靈感, 當然,一吵吵兩三個小時也是常有的事。


比如現在, 曲清茗和奧古斯特就正隔著無數光年吵架, 各種各樣的數值定理接連往外冒。祈言有一句沒一句地聽得不是很仔細,最近一次, 隻在曲清茗提到某一個波動路徑值為8.2265173時,分出一點心思——


應該是最近修訂地更準確了,一個月前,這個值的小數點後隻有六位。


加米葉顯然也覺得那邊的吵架一時半會兒完不了,來找祈言說話:“你發現的新礦石很有意思, 通過特定條件下的對撞轉化,幾十克礦石就可以產生巨大的能量!不過現今設備水平達不到,我現在能夠獲得的最大值, 就是將其的效率提高至現用能源的六倍。”


祈言聽文森特說起過:“之前還隻能提升四倍。”


加米葉一臉“你小看我了”的表情:“那是一個多星期前的數據了!要是前線時間充裕,我能最高提升至八倍!”他比了個數字, 又放下, “不過我做過模擬實驗,單單隻是用於機動躍遷, 六倍提升已經夠用了。”


不等祈言回答, 加米葉摸了摸自己蓄了很久的白色絡腮胡,充滿期待:“我會繼續研究, 說不定以後可以來一場能源革新!你看,這個世界多麼神奇,你在發現那塊礦石時, 想必也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後續。”


“確實,我當時覺得這種礦石可以試著拿去檢測,如果隻是普通的石頭,就當作紀念好了。”


祈言也在想,這個世界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永遠向前的時間軸裡,永遠不知道前方有什麼等著你。


就像他不曾想到,隨手撿起的一塊石頭,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一場能源革新的觸發點。


加米葉朝祈言眨了眨眼睛,他的雙眼未因年齡而渾濁,反而充滿睿智:“所以,這個世界很美好,有各種各樣的‘寶藏’等待發掘。唯一令人遺憾的隻有人的壽命太過短暫,我注定無法貪婪地去探索世界。”


他又豁達一笑,“不過,以後肯定還會有很多人加入探索世界的隊伍。”


祈言頷首:“是的,我們會死,但人類會活著。”


加米葉朗聲笑起來,朝現場祈言的全息投影做了個幹杯的手勢:“為人類的延續!”


隔著屏幕,祈言也以白塔宣言作答:“為人類的延續。”


距離和聶懷霆通話的五小時後,陸封寒叫齊了人,進行戰前會議。


洛倫茲來了沒坐下:“技術部已按照名單,為名單內的星艦增加了新的能源系統,機動躍遷裝置也安裝完成,沒有遺漏,匯報完畢。”


陸封寒已經習慣了洛倫茲的來去如風,“嗯,你先回去,有事我會讓破軍聯系你。”


還有大堆的事務等著他處理,洛倫茲端著不離手的咖啡杯,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餘光看見坐在沙發上的祈言,立刻將視線投向陸封寒。


陸封寒不近人情:“兩個選項,你自己回去。或者,坐下開完會再自己回去。”


洛倫茲失望,知道想將祈言借回技術部是沒有指望了。


指揮室的金屬門重新合上,陸封寒吩咐破軍升起星圖,熒藍的光映在每個人的眼中。


“這是我們這一次攻打的目標,聖星。”


陸封寒語氣很淡,好像這句話跟“今天中午吃面”不存在任何區別。下一秒,梅捷琳手握成拳捶了兩下桌子:“指揮,行還是你行!一上來就打對面的信仰凝聚地!”


陸封寒眉眼不動:“不敢?”


“誰不敢?打他爹的,老子神廷都敢打,還不敢打一個聖星?”梅捷琳越說越興奮,又強自按捺住情緒,“指揮,不過這仗怎麼打啊?”


“聖星”最初叫“阿爾貝特星”,隻是南十字大區外緣一顆外表漂亮的行星。但宇宙太大,聯盟版圖中,外觀漂亮的星球數不勝數,阿爾貝特星沒什麼特殊。


直到科技大毀滅後,反叛軍在阿爾貝特星上宣告成立,首任智者聲稱自己在空間源疊態坍縮的瞬間,聽見了神之諭旨。因此,“阿爾貝特”這個名字再無人提起,這個地表面積不算大的普通行星也搖身一變,成了反叛軍的聖星。


梅捷琳撐著下巴,手指點了點臉頰:“說起來,第一任智者不是個老頭子嗎?我一直覺得什麼‘科技毀滅的瞬間聽見神的諭旨’,其實是空間源疊態坍縮時,爆發的力場回蕩在宇宙空間,讓那位老先生耳鳴了吧?”


維因大笑:“梅捷琳,你這番話要是被反叛軍聽見,能追殺你到宇宙盡頭!”


梅捷琳毫不在意地翻了個白眼:“說得好像我不說這番話,反叛軍就不追殺我一樣,維因艦長,請有作為遠徵軍艦長的認知。”


龍夕雲盯著星圖,開口:“將他們的聖星納入聯盟版圖,很有趣。”


“沒錯!”杜尚雙眼冒光,“阿爾貝特多好的名字,叫什麼聖星,給它改回來!”


陸封寒聽他們嚷完了才開口:“第一、第二和第四軍團分別位於鳳尾螺星團的這三個坐標。”


他話音響起的同時,指揮室內安靜下來,破軍十分配合地在星圖上標注出反叛軍三個軍團的具體位置。


“他們現在已經發現,我們艦群的目標並非他們三者中的任意一個。按照行進路徑,隻要他們不瞎,就能斷定我們的目的地是聖星。”陸封寒眉峰峻肅,目光落在星圖中旋轉的行星上,“保衛聖星是反叛軍各軍團的基本使命,敢延誤一秒,那就是日後被抓牢的把柄和消不去的恥辱。所以,在我們靠近聖星時,這三個軍團都會以最快的速度趕來。”


星圖上亮起數個標記點。


“按照各軍團的駐扎地,他們大體上會從這三個方向過來,具體誰先誰後,進了戰圈才知道,到時候你們看著辦。”


幾人一起打過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場仗,彼此間默契深厚,不用參考星艦調轉的方向,閉著眼睛都知道彼此會做出什麼決策。


所以陸封寒的“看著辦”,的的確確就是真的讓幾個人看著辦。這也是陸封寒奉行的,戰場變幻莫測,常常非“戰術”、“戰略”所能及,他習慣給各艦長足夠的自主權,臨時判斷戰勢,靈活決策。


“各艦隊的作戰目標我已經讓破軍發到了你們的個人終端,距離進入交戰區,按照預判,還有五個小時,你們自己安排。”


梅捷琳幾人沒有多話,三步並作兩步往指揮室大門走——


陸封寒一句“各艦隊的作戰目標”再簡單不過,但分到每個人頭上,調遣哪些主艦,殲擊艦、偵察艦派多少,火力配備如何……樁樁件件全都是事,多留一分鍾都是在浪費!


腳步聲消失,陸封寒盯著星圖,在腦海中模擬了數種可能遇見的情況,一一應對解決。又讓破軍調整比例尺,把聖星附近所有的微小細節都仔細看查了一遍,確認毫無疏漏。


抬手松了松領口,陸封寒起身,走到沙發邊,俯身親了親祈言的嘴唇。


明明想的是親一下就退,但隻是單純的嘴唇觸碰,自己骨子裡立刻燎起了一股火。


陸封寒心知自己狀態不對——戰前的重壓不會令他恐懼,反而會激起他的興奮。


就在他靠著意志力,準備直接退開時,腰上突然被祈言的手臂環了上來。


明明沒什麼力氣,但他就是半分也掙脫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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