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場黃昏都是獨一無二的奇遇,她想記住這場奇遇,也記住這場奇遇裡的一個人。
於是,她伸手,朝遊艇上的救生員招了招,“麻煩幫我們拍張照。”
救生員比了個“OK”的手勢,拿出手機開始找合適的角度。
“你不是不愛拍照?”陳添問她。
她是不愛拍照,一直以來,她其實都有些抗拒鏡頭,最開始是因為性格問題,後來在高中那會兒她轉去藝體班後,袁琳珊那群人在凌辱她的時候總愛拿個手機拍她,讓她每一次面對鏡頭都會感到恐懼,這是她無法抹除的陰影,也是她為什麼無法熱愛上表演的原因之一。
拍戲就讓她挺不好受的了,私下她當然不會再拍照,所以這麼多年,她和陳添一張合照都沒有。
她不會告訴她,因為要離開他,她想要一張照片作紀念,隻說:“今天的晚霞難道不值得一張照片嗎?”
說完,她閉上眼,朝陳添吻過去。
因這猝不及防的一個吻,陳添臉上難得地浮現出幾絲驚色,那雙總是懶懶搭著的眼微微睜大,又在片刻後垂下,眼底透出些許笑意。
他笑著閉上眼,欲回吻,力道剛施過去,卻落了個空。
黎艾把頭別開,看向了遊艇那邊,問救生員:“好了嗎?”
“好了。”
“我沒好。”
耳邊傳來陳添低沉的聲線,帶著壓抑著的,並未餍足的,令人耳酥的欲。
黎艾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單手捧臉吻下來。
他一來便吻得極深,熱潤的舌糾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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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艾臉上瞬間發燙,遠處還有人在看著,她想往後退,可後腦被一隻大手禁錮著,陳添的手指穿插在她的發絲間,讓她退無可退,隻好承受他的吻。
酥酥麻麻的過電感隨著體溫的攀升變得愈發強烈,感官好像被放大了數倍,腦子裡空白一片,卻又像被塞進了許多東西,灼熱的,濃鬱的,暴烈的……
他的舌尖在她口腔裡來回掃蕩,不厭其煩的吮著她的唇舔咬。
到最後,黎艾已經想不起有人在看他們,像和他一同沉進了深海裡,除了彼此糾纏的愛與欲,她什麼都感受不到。
他人的目光、湧動的海浪、海鷗的鳴叫……她都感覺不到。
她身在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漩渦。
天邊的晚霞依舊熱烈,他們在黃昏中的深海肆意熱吻。
-
落日沉入海平線,天色漸晚。
海上溫度開始降低,黎艾換好衣服從船艙走出來,坐到陳添身邊。
遊艇在返程,離海岸還有一段距離。
看她一臉倦意,陳添把她腦袋按到自己肩上,另一隻手拿手機出來給葉堯發消息:
【叫一輛車來碼頭】
本來是打算坐直升機回去,這會兒正是堵的時候,但直升機噪音太大,陳添想著堵就堵了,黎艾估計會在車上睡著。
黎艾的確睡著了,還沒上車就睡著了。
陳添抱著她下遊艇,又抱著她上車。
黎艾的睡眠不算好,在劇組的保姆車上經常一點風吹草動就醒了,今天大概是太累了,也可能是在陳添身邊讓她很有安全感,她睡得很熟。
是陳添抱她下車時她才醒過來。
她像賴床似的,在陳添胸前蹭了蹭,重新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又把眼睛給閉上了。
陳添垂眸看她這模樣,眸色微熠,“有這麼困?”
黎艾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真困假困?”
黎艾知道這人腦子在想什麼,他肯定覺得她有用裝困來避免跟他上床的嫌疑。
這人腦子裡真就隻有那點兒東西,她睜開眼白了他一眼。
陳添知道她為什麼白他,唇邊蕩開一抹笑。
進了屋子,陳添換成用一隻手抱她,另一隻手搖了搖她腦袋,“等會兒再睡,跟你說個事兒?”
黎艾把眼睛眯開,“什麼?”
“明天跟我回家吧。”
黎艾心頭一怔,愣了會兒神才開口:“我們……不是已經回家了嗎?”
陳添停下來,眉眼半搭,“別裝傻。”
黎艾有些心虛地把眼睛垂下去。
“都要結婚了,還不見未來婆婆,說不過去,”陳添抱著她繼續往前走,邊走邊說,“她不希望我娶公眾人物,所以可能會跟你說些什麼,但你不用放在心上,回來後告訴我,然後聽我說。”
如果沒有打算離開,聽到他這番話,黎艾心裡一定會覺得很暖,此刻她卻隻覺得心酸,像一顆檸檬被鼓動的心髒壓碎,酸澀的汁水混合著血液被心髒輸送到全身。
她突然很想喝酒,和他一醉方休。
因為她喜歡調酒,所以陳添在每個城市的每棟房子裡,都有一個吧臺,這棟房子當然也不例外。
路過吧臺時,她對陳添說:“放我下來吧。”
“不睡了?”陳添放她下去。
“不睡了,想喝酒。”
黎艾繞到吧臺後,打開制冰器,從櫃子裡取出調酒需要的工具整齊擺放在吧臺上,“你喝什麼?”
陳添在吧臺前的椅子上坐下,“你調什麼我喝什麼。”
黎艾會調兩百多種酒,她垂眸,腦海裡不斷浮現出一個個雞尾酒的名字,片刻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眸色沉了沉。
屋內的燈光在這時忽的變暗,天花板上的主燈都熄滅,取而代之的是銀河墜落般的星空頂,四周的燈帶落下如流水般浮動的藍光,氛圍靜謐而浪漫。
陳添拿著手機還在調燈影效果,黎艾站在吧臺後看著他,藍色的光暈映入她眼底,像深藍色的淚滴。
陳添沒有注意到她的神色,待他調好燈光時,黎艾已經低頭開始調酒。
今天黎艾上衣穿的吊帶,露出了兩隻纖細的手臂,她舉起雪克壺搖晃,手臂上的肌肉線條特別漂亮。
她雖極易感冒,身體素質卻不差,渾身都是常年鍛煉而形成的薄肌,力量比起同體型的男性也毫不遜色,身形兼具美感與張力,加上逆天的身材比例和被稱為內娛濃顏天花板的一張臉,視覺衝擊力極強,調酒的每一個動作都有種拍雜志大片的質感,很賞心悅目。
陳添單手支腮看著她,隻看著她,沒有做其他任何事情。
不多時,黎艾將調好的其中一杯雞尾酒送到他面前。
這杯雞尾酒顏色很夢幻,底部呈冰藍色,中段透明,可見杯中浸泡的塊,一片檸檬貼著杯壁浮在檸檬黃的酒水中,像夏日下的深海。
陳添輕旋酒杯,“這杯酒叫什麼?”
“Farewell letter。”
離別信。
黎艾的聲音有些低。
陳添聽出了她語氣裡的感傷,他抬眸,看向她的眼睛。
他不知道,她是用這杯酒在向他告別,還以為她是在對過去告別。
他舉起酒杯,對她說:“祝你重獲新生,以後隻做喜歡的事。”
知道他誤會了這杯酒的意義,黎艾不再壓抑情緒,任淚光溢滿眼眶。
她很想哭,但到底還是沒讓眼淚落下來。
她也將酒杯舉起,和陳添碰杯,什麼也沒說,在與他對視片刻後仰頭,喝下這杯酒。
略有些發苦的味道混合著烈酒的灼燒感入喉,卻像滲進了心髒,胸腔裡苦意彌漫,火燒似的疼痛。
灼燒感和苦味在不斷加重,吞咽變得越來越困難,明知繼續喝下去會被嗆住,黎艾依舊沒聽,在喝下最後一口酒時被嗆得劇烈咳嗦起來。
見她嗆到,陳添當即放下酒杯,單手撐著臺面翻過吧臺,到她身邊給她拍背,可惜效果甚微,黎艾還是咳得很厲害,眼淚都咳出來了,也算哭一場。
大概,她就是想借故哭一場,才明知會嗆還要繼續喝。
“喝這麼急幹嘛?”
黎艾沒回答,用咳嗽掩飾。
陳添給她接了杯水,黎艾捧著水小口小口地喝。
靜謐的房間裡響起手機震動的聲音,兩個人齊齊轉頭,視線裡,陳添的手機在吧臺上亮著,有人給他打電話,來電人顯示:【陳澈】。
黎艾知道陳澈這號人,陳添是接管家族生意後才去的青港,以前一直生活在南城,南城是陳家老宅所在地,這邊陳家人最多,陳添在這邊要好的兄弟也多,其中一個叫陳遲俞,陳澈是最親近陳遲俞的小輩。
陳添伸手按下接通鍵,再按了個免提。
“添哥。”手機裡傳出一道特有少年氣的聲音。
“說。”
“潭溪這人你知道吧?”
“知道。”
潭溪是現在勢頭正盛的小花,這兩年演了好幾部熱播劇,綜藝還上得很勤,算得上小火,陳添也算半個圈內人,不可能不知道她。
“她打我哥主意!”陳澈語氣聽起來很是氣憤。
“把你哥整犯病了?”他哥也就是陳遲俞,陳遲俞小時候發生過一些事,導致他不能和異性接觸,一接觸就容易產生不適的應激反應。
“那倒是沒有,我哥病快好了。”
“那你打這通電話來什麼意思?不是讓我封殺她?”
“封殺!心機都耍我哥身上來了,我不想再看到這張臉,這個人留在娛樂圈也是個禍害,心眼兒壞死了,趕緊封殺。”
“行。”
就這一個字,這名女星的星途就到此為止。
當紅小花,一個電話說封殺就封殺,這就是最頂層的資本階級。
整個世界在他們眼裡,就像一個巨大的遊樂場。
黎艾沒再聽他們倆人的對話,不想聽,如果不是知道陳添要娶她,聽到這些,她會覺得自己隻是一個玩物,不止是富人的玩物,也是上天的玩物。如果真的有上天存在,祂明明可以讓眾生平等,卻非要創造出各種差距,讓有的人生來就擁有一切,而讓有的人本就不曾擁有什麼還不斷失去,讓有的人安穩的度過一生,又讓有的人一生都逃不開苦難……
何其不公。
等陳添伸手掛斷電話,黎艾玩笑似的問他:“如果我不打算退圈,如果我們分手了,我惹到你下一任,你也會這樣一個電話就把我封殺了?”
“都說了,我娶你,”陳添反問,“哪兒來的下一任?”
黎艾:“我說如果。”
陳添:“沒有如果。”
黎艾笑起來,隻是笑著笑著,就紅了眼。
第15章 第 15 章
早上十點,一輛黑色卡宴緩緩駛入一座中式院落。
陳鶴齡女士喜歡蘇州園林的建築風格,這棟院落的設計絲毫不輸蘇州本地的各個著名園林,水景精湛,奇石林立,布局十分典雅精致,處處是景,造價難以估量。
黎艾坐在車裡,平靜地望著窗外,表情看不出一絲要見家長的緊張與拘謹。
她當然不緊張,她又沒打算和陳添結婚,全然不在乎陳鶴齡女士會不會喜歡她。
她今天穿了一條很大方得體的米白色長裙,頭發也盤了起來,平時私下她都穿得很隨意,怎麼舒服怎麼來,今日算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她雖不在意陳鶴齡女士對她的看法,但以表尊重,還是穿得正式些。
車子往院落裡開了好一陣子才停車,透過窗,黎艾看到陳鶴齡女士穿著一件柳綠色旗袍站在屋檐下,儼然是在等他們,身邊還站著兩個小女孩。
作為長輩,陳鶴齡女士完全可以在室內等他們,此番出門迎接,也足以看出陳鶴齡女士對她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