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背筆直,坐如青松,整個人的精氣神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最優秀的當然是那雙支出衣袍的大長腿,這馬車的凳子高度對他來說大概是矮了,一雙長腿無處安放支出老長。
就算是褲子是寬松款式,這樣伸腿一繃,蓬勃的腿部肌肉透過布料,看得出他雙腿修長筆直。
流暢的弧度最後端端正正地束進緊貼小腿的鹿皮靴口,噴張而克制。
白榆剛剛進來的那一刻,他看過來的眼神雖然隻有瞬間的凌厲,很快就變化為了清澈的愚蠢,但那瞬間,白榆也捕捉到了他的危險和攻擊性。
這樣的身材氣度,那些皇子們不肯相信他真瘋了,還一直要弄死他對他趕盡殺絕,怕也不是沒有道理。
這明顯就是一頭蟄伏的猛獸嘛。
白榆想起劇情裡面謝玉弓這個反派不僅僅足智多謀,好似刀法也不錯,學的還是那些訓練死士的殺手路子。
嘖。
前兩天白榆光顧著演戲求生,後來又是半夜去看他,倒真的沒這般整體仔細地觀察過他。
早就看到他這樣板正,昨夜也不至於下不去口了。
面具是個好東西啊。
白榆的眼睛形狀和謝玉弓的眼睛完全不同,她是非常標準的大眼睛雙眼皮。
但是眼中的痴態凝化成鉤子,也照樣把謝玉弓從上到下,從頭到腳都勾畫了一遍。
那眼神如有實質,讓謝玉弓無所適從,迅速挪開了視線,還慢慢把支出去的腿盡量朝回收了收。
要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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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做出那些痴傻的表情?
謝玉弓已經習慣使用的裝瘋技能,這會兒在這個女人痴迷的眼神下,突然就有些做不出來了。
算了……反正他被捆著呢,就當是做不出反應。
而白榆這時候自然也看出謝玉弓明顯在躲避。
裝不下去了吧。
那就看她裝吧。
白榆還保持著那剛剛進來就愣住的姿勢呢,駕車的人在主子沒有坐好之前,自然不可能直接趕車。
白榆不著痕跡地把手背到身後,對著後面揮了幾下。
婁代正在車旁候著,全身心關注著自家的大小姐。
看到了自己大小姐的手勢,反應了片刻,而後心領神會。
一巴掌拍在了轅馬的屁股上。
“啟車!”
轅馬一驚,立刻向前蹿了一步。
車輛開始行駛。
白榆順勢“猝不及防”地輕呼一聲,朝前踉跄了一步,跌跪在了地上。
白榆雙手慌張地一撐,正好撐到了謝玉弓無處安放的長腿的……小腿上。
掌心下的肌肉瞬間緊繃得如同鐵棍,向後挪動了一下卻沒能成功挪開,白榆低著頭,快速地勾了一下唇。
然後像是反應不過來一般,抓著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還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抬起頭,正對上謝玉弓居高臨下看過來的愕然視線。
兩個人視線相對的那一刻,還沒等看清彼此眼中藏著的細膩的情緒,就感覺到仿佛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炸開了。
白榆面上的紅肉眼可見地從耳根擴散著,很快便覆蓋了整張臉甚至是脖子。
真真切切地表演了一番什麼叫面紅耳赤。
這也算是白榆的一個特殊技能,雖然任何人用力地屏住呼吸的時候都會臉脖子通紅。
但是控制臉紅的速度和強度這一塊,她倒是有專門地對鏡子練過。
主要用來應付那些心理醫生詢問時,她表現羞愧時的反應。
效果一直都十分拔群。
很多心理醫生都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真的羞愧還是裝的。
之後白榆更像是被燙到了手一般,迅速松開了謝玉弓的小腿。
慌張到甚至都沒有站起身,就這麼原地滾了一圈,縮到了馬車的角落去了。
好似她是被一腳給踹開了。
謝玉弓:“……”
謝玉弓也猛地縮了一下腿。
但是這馬車本來就是個小型馬車,他身高腿長坐得已經很委屈,腿根本沒有地方收,已經貼在座位上了。
馬車在緩慢地行駛中,估計已經走到了正街之上,外面有非常嘈雜的叫賣聲和人群走動的聲音。
但是馬車裡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卻詭異到凝滯。
謝玉弓一整個就是無所適從的狀態。
白榆一直縮在角落裡,雙手抱著自己蜷縮起來的膝蓋,把頭埋在自己的雙臂之中。
如果僅僅隻是這樣倒也罷了。
可是架不住白榆縮在角落裡抱著自己的同時,垂落在身側剛才抓了謝玉弓小腿的那隻手,正在緊緊地攥著,甚至還在發著抖。
謝玉弓一點也不想看她,可是這馬車裡的空間實在是太有限了。
而且……白榆那隻手抖的幅度實在是跟馬車行駛的速度匹配不上。
謝玉弓的餘光捕捉到,迅速地看了一眼。
然後他的臉上也燃起了無法控制的熱意。
謝玉弓把頭徹底扭向馬車窗外的方向,想要將這種詭異的感覺給壓下去。
可是他餘光又捕捉到因為他朝那邊看了一眼,那個女人迅速把發抖的手縮回去,然後壓在了她自己的臉下。
確切地說是雙唇之下。
她……她張開豔色的唇,懊惱一般,在咬自己那隻手。
謝玉弓的耳朵像被澆了開水一樣迅速紅了起來。
他無法形容自己這種感覺。
這種兩個人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還隔著老遠……他卻感覺自己的腿正在被不斷啃咬的感覺。
而且謝玉弓根本就不敢亂動。
因為他發現自己每動一下,不遠處的那個女人就會跟隨他的動作不斷地朝著角落裡縮。
抖動的身體和越埋越深的臉,明明是她抓人的腿不放,放手後又像被他給踢了一樣可憐兮兮地蜷縮。
她的手被她自己啃得猶如將要破皮的桃子,嫣紅湿潤。
謝玉弓後頸的汗毛都在層層豎立。小腿如有萬千螞蟻在爬。
無端想到昨天晚上她夜半三更偷跑進他的臥房,注視了他良久之後……做的那些事情。
她……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榆當然在裝。
高端的謊言往往隻需要最樸素的表演方式。
常年和心理醫師周旋,白榆也讀過一些心理學方面的書。
心理學上表明,肢體語言往往比直白的言語更有衝擊力,也更容易讓人信服。
所以白榆從穿越開始,就想塑造一個深情到死的人設,卻從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我喜歡你”。
而白榆一邊表演,一邊甚至在梳理劇情。
她這個角色的死期就在今日歸寧,這是謝玉弓給她選擇的死法。
白榆當然不會輕易地認為,因為她表現出一些異常,說一些讓謝玉弓陷入混亂卻根本經不住仔細推敲的話,就能讓謝玉弓這個大反派,突然間舍不得她死,開啟什麼情愛劇本。
但是謝玉弓現在就在她的馬車上,白榆斷定他不可能以身冒險,正所謂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謝玉弓若是還制造出那場車禍,把她給甩出馬車橫屍街頭,以他現在被捆著的姿勢,估計死得最慘的是他自己。
白榆今天把他強行帶出來,就是起到一個護身符的作用。
白榆也可以不回去,把這個劇情給規避掉。
很簡單,待皇子府裡面不出去就行了。
她又不是原身急著回去耀武揚威,想要自己的父親認可自己。工部尚書過生辰,和她白榆有什麼關系?
除了原身之外,其他三個穿越者全部都規避掉了這個歸寧的劇情。
可是這個劇情如果躲過去的話,白榆這身份的娘親,會在那位工部尚書的便宜爹生辰宴席之上失態,然後被白榆的祖母罰跪宗祠。
曾經為自己的女兒搶奪了正房嫡女婚事的妾室,身邊孤立無援沒有什麼體己的人,跪著跪著就被人給遺忘了。
被人想起來的時候腿已經跪壞了,身體從此更是每況愈下,臨死都沒能見到自己女兒一面。
這一部分劇情四次重啟沒有改變過,畢竟大家顧自己的命都顧不過來。
這個連一行字都沒有的妾室角色,用於在白榆這個角色死掉的時候凸顯“惡人有惡報”。
母女兩個人一起被扔到亂葬崗,受野狗啃食,被食腐的鳥雀啄食。
屍骨無存不得入土為安。
白榆倒也不是什麼聖母心發作,自顧不暇就要趕去拯救一個堪稱素不相識的後宅女人,救她是順手的事兒。
白榆隻是一個妾室之女,雖然是工部尚書的第一個孩子,卻也隻是一個庶出。
工部尚書又沒有寵妾滅妻的行為,永州國的律法等級森嚴也不允許官員寵妾滅妻。
白榆就很納悶,在這個世界裡妾室跟奴婢唯一的區別,就在於偶爾被老爺睡一睡,吃穿上稍微好一點。
她一個妾室之女,跟家生的奴婢差不多,又如何能搶奪得了嫡女的婚約?
白榆這個角色確實是很典型的惡毒女配,落得一個貪心不足,搶奪姐妹姻緣,最終不得好死大快人心的結局看似很合理。
但是白榆有一個疑問,不光自己要搞清楚,還要帶著“失心瘋”的謝玉弓一起去問清楚。
問問那個母親,那個當家主母,還有名字都叫白珏的白璧無瑕的女主角,為什麼當初上花轎的時候讓她一個庶女上去了?
是腿斷了嗎?是搶不過嗎?
白榆的這個角色確實是洗不白的,但也得盡量洗一洗。
至少把這一灘水洗成渾濁的顏色,才好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