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那幹涸的大腦,勉勉強強又擠出了一滴腦漿。
他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他當時沒有來得及去擋箭,是被人給擋了一下。
是誰呢……對了!
“是九皇子妃!”七皇子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肚子頂在地上,向前爬行了幾步道:“父皇!是九皇子妃攔著兒臣去擋箭,九皇子才為父皇擋了箭,焉知……焉知他們不是串通好了,要領我的‘救駕之功’!”
“他們……說不定老九根本就是扮豬吃虎,裝瘋賣傻!”
“父皇!”
“住口!”皇帝被氣得要是沒有椅子,估計要一個後仰栽地上去。
他一字一句,勢如山崩。
他低吼道:“你何來的‘救駕之功’!”
七皇子立即閉嘴。
這時候皇後趕緊誇張地扶住皇帝的手臂,湊到皇帝的身邊快速撫著皇帝極速喘息的胸膛。
而後她和自己的親皇兒太子本人對視了一眼,一直作壁上觀的太子立即跪地。
溫聲道:“父皇息怒,保重龍體。”
皇帝氣得直咳嗽。
好容易被皇後端來的茶水壓下,皇後便道:“陛下莫要動氣,皇子們隻是一時糊塗,到底都是陛下的親骨肉,打斷骨頭連著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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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安和帝冷哼一聲,但是沒有說話。
皇後又和太子對視了一眼。
而後微微猶豫了一下說:“但是陛下,老七說的話不無道理,皇子們都是陛下的血脈,就算有所龃龉,說到底也隻是為了爭奪陛下的幾分偏愛……但是皇子妃卻不是。”
“那九皇子妃……出身那般低賤,成婚也是她頂替冒名,讓她嫡親的妹妹有苦說不出。”
“在之前壽宴之上還那般巧言善辯,殊不知……她是否是機關算盡,利用九殿下心智有損,妄圖邀功媚上,以求榮華?”
安和帝聞言本能皺眉。
但是很快,他的心就被皇後給煽動得搖晃起來。
皇後跟在他身邊那麼多年,幹掉了九皇子母妃當年的盛寵,泯滅了安和帝的一分“真情”,自然知道她這個“丈夫”,心中對女子總是帶著天生的鄙薄。
作為這樣的人的妻子固然可悲,但他偏偏是御極天下的君王,能帶給人無上的權勢。
君王的弱點,便能夠拿來謀私。
皇後對著自己的皇兒,這永州的太子微微勾了下唇。
意思很明顯——母後說過了,且看母後如何降妖除魔。
順勢替你將那隱患和“妖精”除了去。
而在這皇宮另一處宮殿的“妖精”本人,白榆卻渾然不知山雨欲來,還是專門對著她的。
她好容易趕在天亮之前睡了一會兒,這一夜從宮宴開始就折騰不休,折騰得她身心俱疲,一晚上發生了太多事情,她腦漿也要燒幹了。
習慣性蒙著被子都顧不上,一結束就枕在謝玉弓的臂彎睡得像條死狗。
雖然沒真來,但是也無甚區別了。
謝玉弓就是松了鎖鏈的野狼、瘋狗、活驢!根本收不住。
最後他傷口再度流血,又包扎了一次。
她腿疼。
都磨紅了,睡著了還微微皺著眉呢。
第35章
八月初三,萬壽節才剛剛過去,昨日皇宮中歡天喜地張燈結彩的熱鬧已經徹底消弭,朝臣連夜出宮,所有使臣都被控制暫且留在驛館。
整個皇宮之中處處皆有三步一崗的禁衛軍巡視。
他們身披甲胄,手持利刃,頭戴鋼盔,從上到下都和這森嚴肅穆的皇宮一般,透出沉重而威嚴的不近人情。
白榆大早上才睡著沒多會兒,就被陌生的婢女給叫醒了。
外面天光大熾,白榆睡出了一身的熱汗,身邊空蕩蕩的,被子上還留有一點血跡,謝玉弓人已經沒影了。
白榆在婢女的攙扶之下,迷迷瞪瞪地坐起來,聽著幾個婢女一邊伺候她起身洗漱,一邊對她道:“皇後娘娘召見九皇子妃去福安宮品茶。”
白榆坐在那裡,腰酸背疼腿抽筋。
對皇後娘娘召見她品茶這件事,自動在腦中轉化為“孫警官請你去局裡喝茶。”。
也不奇怪,她早有預料,昨晚上弄出了皇子妃們集體霸凌的那件事兒之後,白榆就知道這個皇後,恐怕要單方面地與她“不共戴天”。
白榆從來不怕這種事情,她現在覺得比較難搞的是謝玉弓。
昨晚上她實在是被謝玉弓嚇著了,哪有人自己都他媽的快血流如注了,還不加以自控,想真刀真槍地來。
來上還有完嗎?!
白榆怕他死自己身上,死活沒同意,但兩個人也折騰得不輕就是了。
白榆一想起謝玉弓就頭皮發緊,本來她以為大反派是個傳統小說裡面,除了對女主角的救贖欲生欲死之外,對任何人都是秋風掃落葉一般的無情,褲腰帶緊得能上吊用。
但是沒料到,謝玉弓不知道是不是被曼陀羅毒開了竅之後,發生了物種突變。
白榆現在隻覺得他像個強壯而滾燙的色情狂。
白榆自問絕不是個羞澀拘謹,不諳情事的小女孩,她交過好幾個男朋友,自詡也算是“調情高手”。
但是她沒料到謝玉弓前後反差大到如同精神分裂,之前誤會她要“幫他”方便就殺氣外放,一副誰碰誰死的樣子。
這一開竅直接究極進化,恨不得把白榆的頭發裡面都扒拉看看有沒有隱藏的痣。
一會摸摸我,一會你看這裡,一會你用力點掐,一會你是不是害怕我?
白榆覺得自己昨晚上面對的不是一個大反派,而是一個十幾歲的鑽石男高。
整個晚上都在讓白榆看他的鑽石大不大亮不亮,還會一直追問“姐姐你覺得我的八塊腹肌好看嗎”的幼稚鬼。
但是仔細想想,謝玉弓好像確實也才十九歲。
白榆是實打實比他大了五歲多。
她沒談過這麼小的,她覺得自己可能不能接受姐弟戀。她更喜歡成年人,曖昧朦朧心照不宣氣氛到位且張弛有度。
因此婢女一說,“皇後娘娘召見”,白榆本能地就很樂意去。
謝玉弓估摸著去治病了,昨天到最後面色很差,大病中毒之際再泄精陽,還兩次!
他沒昏死,估計純靠反派光環吊著。
白榆怕他等會兒回來看完病還不老實,先溜為上吧。
白榆洗漱得差不多,再一抬眼,看到了門口站著兩個熟悉的,昨天她一進宮就跟著她的“禮儀嬤嬤”。
就知道今天皇後娘娘找她,可不是“孫警官請喝茶”那麼簡單。
坐在梳妝鏡的前面,白榆迅速理清了思路,這並不難猜。
昨日東窗事發後,琴師來不及處理,很快就能查到七皇子的頭上。
七皇子一落網,無論他知道不知道短箭塗毒的事情,都會把自己昨天阻攔他去擋短箭的事情說出來。
估計今天叫自己出去傳話,是“三堂會審”的架勢,估摸著皇帝也在。
嘖。
那謝玉弓就不是“主動”去看病,而是被人給支走了。
白榆收回思緒,看向鏡子裡面的自己。
她的演技都是對著鏡子練出來的,她“上戲”前,總要結合一下今天自己的狀態。
然後白榆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位姐們兒你誰啊!
白榆看著自己額頭微腫,嘴唇紅腫,下顎到面頰兩側,泛著指印捏出來的青紫,連脂粉都蓋不住。
而且整個脖子更是慘不忍睹,今日婢女拿過來的皇子妃常服,根本遮蓋不住其上遍布的青黑。
這是昨天謝玉弓毒發的時候掐的。
她皮膚尚算白皙,沒有吹彈可破那麼誇張,但是白皮的人都知道,磕了碰了就容易留印子。
她在家的時候,有時候就會發現身上有一處小淤青,都不知道在哪裡,什麼時候撞的。
不疼,幾天就下去了。
昨晚上和謝玉弓之間發生了那樣激烈的衝突,又是殺機四溢,又是雛雞開閘的,今天她身上會留印子,白榆是知道的。
穿衣服的時候腿就青了好幾塊呢。
但是白榆是真沒料到,她現在這副形容,看上去就像個剛從大牢裡面,受了重刑給接出來,勉強穿上華服粉飾太平的樣子……
她嘴角微微抽搐,伺候的幾個婢女顯然是訓練有素,她都這副形容了,她們也沒有露出什麼震驚和異樣的神色。
其中一個還舉著個沾了香粉的用細絲捆緊好沾粉末的布團,朝著她兩側面頰的淤青上遮蓋。
白榆抬手制止:“算了。就這樣吧。”遮蓋了反而不利於發揮。
她一開口……很好。
今天的戲不用怎麼演,她這天然的妝造直接拉滿效果。
白榆走之前,在床邊的褥子底下掏了掏,掏出了一條團起來的帕子,塞進了自己的袖口。
正是那條沾染了米糊的太子絲帕。
昨天她那麼忙亂,也沒忘了將這玩意貼身放置。
即使昏死過去後被脫了外袍診治,但還留有中衣,趁謝玉弓“發情”的時候,白榆直接把這帕子塞褥子底下了。
這可是她死遁的主要道具,說不定一會兒就能用上。
白榆跟著幾個婢女兩個嬤嬤一路朝著皇後的福安宮的方向走的時候,謝玉弓被帶到太醫院又是針灸又是會診。
等到終於折騰完了,謝玉弓步履如飛地要回那個寢殿去找他的九皇子妃。
若是她還沒醒,他正好想試試給她洗臉穿衣服。
他像是隱藏在內心的少女突然復活一樣,好容易得到了一個屬於他自己的等身娃娃,恨不得整日抱在手裡不松開,甚至還想給他的九皇子妃選一下今早要穿的衣物。
結果才走到半路,就被一個小太監在一處宮殿的轉角攔住了去路。
“九殿下萬安,九殿下請隨奴才移步。”
謝玉弓在皇宮裡面依舊維持著不言不語神志不清的樣子,一大早被幾個侍從帶去了太醫院,也都是生面孔,這會兒都跟在謝玉弓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