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就當著他的面,再次抓住了木門把門給關上了。
謝玉山身後的侍衛悄無聲息圍攏了整個小木屋,謝玉山就站在屋外,甚至還有心情四外看了看。
這裡臨近皇家獵場,禁止狩獵禁止砍伐,確確實實是一個清幽避世的好地方。
謝玉山的眼睛四處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了小木屋的房門之上。
他耐心十足地在外面等待,甚至對屋子裡面那個人過於平靜的反應產生了一些疑惑。
而白榆在屋裡面手腳麻利地換衣服,脫下了一身尼姑的海青,換上了一身婁娘為他準備的女子常服。
最後把頭發用頭巾包裹住,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把那本看了一半的話本子塞進了懷裡,沒有再耽擱就從屋子裡出來了。
謝玉山並不是謝玉弓,如果說謝玉弓想要的那些最平常的東西,需要豁出命去求,需要卑躬屈膝地在地上爬行才能抵達“羅馬”,那謝玉山便是生在“羅馬”的那一個。
他生下來就什麼都有,他會短暫地因為一些新鮮的東西駐足,但並沒有什麼能夠真的讓他心神搖動。
白榆遇見過這種人,她知道如何能讓這樣的人感覺到新奇,被牽動心神。
白榆當然能夠對他巧言令色,能夠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像對付謝玉弓一樣,把一些事情解釋得順理成章。
至少她離開謝玉弓跑到這裡隱居避世,就是一個非常好利用的借口。
況且根據白榆之前在船上知道的真相,原身嚴格意義上來說根本就是太子的人。
她頂替原身,她想怎麼說都可以。
但是白榆什麼都沒說,短時間內說什麼都會適得其反,謝玉山現在明顯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處於應激狀態。
至於她那一天在風雨飄搖的船上發誓,她再也不會說謊……可拉倒吧小命面前還是活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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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打開了門之後就跟著謝玉山走了。
兩個人一個偽裝壓抑,一個像偽裝平靜,粉飾太平之後一前一後地走在山路上,驟然之間看上一眼,沒人能看出他們是生死仇敵。
而且謝玉山沒有一見面就直接讓人砍死她,氣成那樣竟然還能強行地壓抑忍耐住,看來短時間內是不會殺她的。
應該是把她帶回去慢慢折磨?
或者送給自己的母後出氣吧。
謝玉山準備的馬車在山下,走到半路的時候就有幾個婢女迎了上來,給白榆進行了一番裝扮。
具體就是給她帶上了遮面的帷帽,還在寬大的袍袖之下,用細細的麻繩把她兩條手的手腕連在了一起。
白榆全程表現得非常恭順,像一個認罪伏法的罪犯,被綁手的時候還自己撩了一下袖子,非常自覺自動地跟著“上刑場”,不曾開口喊過一聲冤屈。
不過被搜身的時候,她的話本子被搜了出來。
一直表現得非常配合的白榆,因為這看了一半的話本子,回頭對謝玉山說:“那本書我才看了一半,太子殿下可否行行好,那個故事要是不看完,我死了都閉不上眼睛。”
謝玉山把那個話本子接過來翻了翻,似乎是不太明白這種爛俗的東西,為什麼能讓人“死不瞑目”。
他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白榆,然後把話本子扔回給她,算是默許了她這“吃斷頭飯”的行為。
然後她和謝玉山上了同一輛馬車,馬夫調轉了馬頭,悠悠地朝著皇城的方向行駛而去。
謝玉山端坐在馬車之中,閉著眼睛連呼吸都幾不可聞,仿佛馬上就要飛升成仙了。
白榆乖乖地靠坐在馬車的一面,從上車開始就把話本子掏出來,專心致志地看書。
白榆不合時宜地想,上高中的時候要是有這個勁頭,至少在被炸飛了上報紙之後,有一個前綴是“清華/北大某某某學生因為用煤氣不當引發爆炸……”
白榆想到這裡還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現實世界裡面已經被炸飛了,她們五個人,圍著那麼大的一個煤氣罐,就算有鱷魚那麼厚的皮估計也會被炸得腸穿肚爛。
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如果她被謝玉山弄死,也不可能回到現實世界了。
把她送到這裡讓她求生的系統,胡亂傳送過後隻說了兩句話就能量耗盡,再也沒有出現過。
估摸著這一次死就是真的死透了。
白榆自從穿越過後一直疲於奔命,還真的沒有深想過這個問題,此刻手裡抱著話本子神遊天外,認真想了一下,覺得如果就這麼死了……
真是不甘心啊!大反派手下都活過來了,光偉正男主的手下死了,這都什麼事兒?
就是不知道如果這樣死了能不能再見一見系統,白榆有些事情想問。
白榆深覺自己恐怕命不久矣,忍不住把思維發散得更加廣闊一些。
她們五個小姐妹一塊遭遇爆炸,不可能隻有白榆一個人獲得了求生的機會。
但如果連白榆都求生不成……老三和老五估計也是夠嗆,但是大姐二姐肯定能活。
畢竟大姐十項全能,二姐是個 Top癌反社會,她們不太可能讓人給弄死。
至於老三那個戀愛腦外加白馬騎士綜合症,逮誰對誰一見鍾情,對方長得好看一點她都容易雙手朝上主動奉獻出自己的生命。
要不是因為她把錢都奉獻給男朋友,自己活得捉襟見肘,搞了一個二手煤氣罐,至於把她們幾個全炸死嗎?
現代和諧社會還勉強能活,分配到古代世界成活率基本為零。
老五……是雙重人格,如果不是被分配到一個古代世界當場讓人抓起來當成妖邪附身給燒死,估摸著還能苟延殘喘一陣子。
白榆想問一問系統,那些姐妹們有沒有好好活著。
白榆一路上都在假裝看書實際上在胡思亂想,手裡的書一頁都沒有翻過。
這本書她本來也不是拿來看的,是拿來放在心口的位置,如果被捅的話勉強能當個軟甲。
畢竟知識就是力量。
進了城之後,白榆這兩個來月都在山裡,第一次聽到外頭街上如此喧鬧,被吵得回了神。
一轉頭就對上了謝玉山探究的目光。
白榆並不知道謝玉山在皇宮裡抹了脖子才保住太子之位,隻是看到他脖子上有一塊纏著的白紗,還好奇這是什麼新式的裝扮,看著挺有禁欲氣息。
而謝玉山的眼神一直都如有實質,隻不過他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白榆索性也就閉口不言。
事到如今落到謝玉山的手中,還真是出乎白榆的意料。
她對自己的下場一點也不好奇,主要是想多了就會害怕,害怕就會慌張。
她現在真的不能慌。
她聞到了街面上抄手出鍋的香味,肚子咕嚕叫了一下。
一大早起來還沒吃飯她有點想吃,雖然死到臨頭,但是飯還是得吃啊……
她這段時間讓小姑娘帶各種吃的,但是抄手這個東西出鍋之後不趕緊吃就徹底爛了,所以比起這個白榆吃的更多的是包子。
不過白榆沒有提出要吃抄手這種過分的要求,畢竟她現在可是一個亟待處置的“階下囚”。
所以白榆隻是推開窗子看了看,微微咽了一口口水,吸了兩口抄手飄進車裡的香氣。
為了死得痛快一點,還是有自知之明一些比較好。
又過了大概一刻鍾的時間,馬車終於晃晃悠悠在皇宮外停下。
而他們所坐的馬車,停在皇宮東面的辰旦門,正是出入太子東宮的正門。
白榆頭戴著帷帽,跟隨著謝玉山的婢女下了馬車之後直接就進了太子東宮。
而和白榆料想的有一些差距,太子當晚不光沒有折磨她這個“汙他聲名毀他基業”的惡賊,也沒有把她送給皇後狠狠地磋磨報復。
甚至還給她安排了一個雖然不算奢靡,但是還算舒服的屋子,就在太子主院的耳房之中。
白榆的心情有一些微妙,因為太子的主院……應該是太子妃住的地方吧?
就算是耳房,也應該是側妃一類,還得是比較受寵的才會賜居。
雖然太子現在還沒有正妻,那個位置顯然是給白珏留著的。
劇情裡他們之間纏纏綿綿的愛恨糾葛還沒等開始就被謝玉弓給終結了。
要不然他們倆且能纏綿拉扯個一兩百章,最後鬥敗兩個側妃,再幹掉一堆企圖上位的,白珏才能夠真正做成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皇後。
太子的側妃都是朝中頗有權勢的大臣之女,或是氏族之女。劇情裡這兩個側妃跟白珏鬥得死去活來……可這兩個人也不可能住在太子的主院。
白榆有點搞不懂謝玉山的用意了,在外面隨便帶回來一個女子弄到太子的主院裡,東宮恐怕用不了兩日就算明面上不會炸鍋,暗地裡也會“風起雲湧”。
他不是最注重名聲嗎 ,現在開始破罐子破摔了嗎?
畢竟皇家之事沒有私事,尤其太子儲君的後院,就是皇帝未來的後宮,向來都是權勢相較氏族爭奪的地盤。
白榆心裡猜測萬千,最後在晚上吃晚飯的時候,看到了擺在面前的紅油抄手……更覺得事情不簡單。
白榆一個人坐在桌子邊上,身邊左右站了不下八個婢女,隻要她眼睛稍微搭在哪個菜上,哪怕隻有一秒鍾,就有人畢恭畢敬地布菜。
白榆就算是做恭王妃的時候,也沒有受過這個待遇,頓時有一些受寵若驚。
她嚇得吃了兩大碗抄手。
麻辣鮮香,豬肉還沒有這個世界特有的那種腥臊味,顯然是太子小灶。
吃完了之後把嘴上紅油一抹,漱了漱口,白榆有些哭笑不得地想……這難道才是最後的晚餐?
結果晚上謝玉山果然把白榆給找到了主院,帶到他自己的寢殿裡面去了。
白榆的眼皮突突直跳,吃進去的那些抄手仿佛在腦子裡面重新匯聚,鮮紅的面皮翻滾不休。
不是吧不是吧?
可別告訴她謝玉山因為名聲毀在她的手裡,就從此對她“情根深種”,想把逼臉弟媳這件事情做實。
這是要跟她開展什麼男主角和炮灰之間的支線愛恨情仇嗎?
白榆的腦子裡面不受控制地跳出她看過的那本書,小媳婦兒和大伯哥纏綿悱惻亡命天涯的香豔故事……小媳婦兒竟是我自己?
白榆進屋之後,渾身緊繃非常警惕,被婢女帶著直接進入了……內室。
完了。好像是真的。
但是白榆絕對不認為自己這把年紀,就自己這個頂多算上中人之姿的模樣,還在山裡野了那麼長時間胖了兩圈,能入得了謝玉山那個謫仙人物的眼。
可是平白無故地把她這個“兄弟媳婦兒”往大伯哥的內室裡面帶,白榆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難不成謝玉山是要跟她在隻有一張床的內室裡面對坐品茶嗎?
邁入內室的那一刻,白榆心裡在節操和性命之間拉扯了不到一秒鍾,果斷決定保命。
要是謝玉山真的是那種目的,白榆不可能為了保住自己的節操拼命抵抗以死證清白什麼的。
她不是什麼腦子被裹腳布纏了的封建女人,小命面前睡一下就睡一下吧。
謝玉山長得也不錯,她也不算吃虧。
而且白榆始終沒有想出脫身的辦法,要是她也能當個狐狸精的話,那她靠床笫功夫,迷惑一下“大王”保命也不丟人。
不過等到白榆真的進了內室,才發現場面又和她設想的不太一樣。
謝玉山竟然真的坐在桌子邊上品茶,而白榆也很快被婢女引到了桌子邊上,和謝玉山對坐,很快有婢女上前給她倒了一杯茶。
隻不過白榆並沒有伸手去拿茶杯,而是抱著不可言說的心情,本能地環視了一圈。
謝玉山不愧是太子,原來是她想岔了,太子的內室可不隻有一張床。
不光有一張偌大的桌子,還有一張書桌書櫃博古架……甚至還有個擺放著玉質棋盤的長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