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而到此時,他終於如釋重負。


  那些秘密袒露於日光,他再也不用苦苦支撐,猶如渾身脫力般,重重卸下了所有的擔子,再也不會輾轉反側思索該如何求得家人的諒解,該如何維系他內心珍惜無比的家庭,又該在未來的多少年裡治愈之前那段孤苦無依的記憶。


  杭嘉澍雙腿無力,蹲下身像個孩子似的哭起來。


  門外的穗杏聽到動靜,急忙推開門跑了進來,看到蹲在地上的哥哥,又看到面色擔憂卻又不知發生了什麼的父母。


  “怎麼回事啊?”穗杏大驚,“爸爸你們揍哥哥了?”


  穗崢嶸比她還驚訝:“沒有啊。”


  穗杏在杭嘉澍身邊蹲下,低頭詢問:“你怎麼了啊?”


  杭嘉澍用很低的哭腔說:“沒怎麼。”


  埋頭痛哭的杭嘉澍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寫的一篇作文。


  《我的家人》。


  我家有四個人,爸爸、媽媽、妹妹和我。


  爸爸個子很高,力氣很大;媽媽很美麗,總是教我做作業;妹妹有些調皮,總是偷懶讓我背她,但是她很可愛。


  ……我愛我的家人們。


  他們就像太陽公公一樣,照亮了我。


  這篇作文被老師當成模範作文對著全班念了一遍,所有同學都為他鼓掌。


  可是杭嘉澍不敢拿回家給家人們看,因為小小的他知道自己是這個家的外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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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杭嘉澍問父母要了他們向陳秋雲賬戶打錢的匯款單,將其直接交給了律師。


  此時穗崢嶸夫婦才知道他早就已經知道陳秋雲。


  為陳秋雲的不恥行為惱怒時,卻又感嘆原來他們一直沒瞞住對方。


  如此小心翼翼的為對方隱瞞著,這樣的舉動溫柔到了極點,卻也笨拙到了極點。


  這天,穗崢嶸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


  其中包括了穗杏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她一個人就幹掉了大半碗。


  穗崢嶸問穗杏好不好吃。


  穗杏邊吃邊說,好吃,太好吃了。


  然後被噎到,痛苦的捶著胸口,杭嘉澍哭笑不得,替她拍背順氣。


  杭美玉不服氣地問兒女她和丈夫誰做菜比較好吃。


  杭嘉澍和穗杏無奈對視,不敢得罪媽媽,可那糾結的語氣卻暴露了兄妹倆此刻的真實想法。


  穗崢嶸得意的嘲笑妻子。


  後來杭美玉生氣了,穗崢嶸又不得不一改態度轉而哄起妻子來。


  再後來,穗崢嶸和杭嘉澍喝了點酒。


  杭美玉也喝了,唯獨穗杏眼巴巴的看著他們,不知道啤酒到底是什麼滋味。


  此時正是晚飯時間,夜色濃稠,都市夜景卻如白晝,帶著倦意的人們正拖著步伐走往回家的路上,萬家燈火如故,星月清輝如家人般依偎在一起,穗杏家如同這棟樓裡所有平凡的家庭一樣,說說笑笑,小打小鬧,溫馨而充滿生氣。


第84章 不暗啦


  穗崢嶸夫婦在家休息了幾天, 很快就又不得不繼續奔向工作崗位。


  穗杏也不得不回學校繼續上課。


  他們都還沒從這個來之不易的小長假中抽回神來。


  “你酒量不錯啊,”穗崢嶸捏著杭嘉澍的肩問,“什麼時候練出來的?”


  杭嘉澍笑, “就這兩年,酒桌吃多了就練出來了。”


  穗崢嶸欣慰的挑挑眉:“那等我下次回來咱們再喝。”


  “行。”


  穗杏在旁打岔:“你們都喝酒,我喝什麼?”


  杭嘉澍:“你喝飲料唄, 不然你還想喝什麼?”


  穗杏:“酒啊。”


  穗崢嶸嘆息:“小姑娘想喝什麼不好, 偏偏想喝酒。”


  “我看你們喝的挺爽的。”穗杏說。


  “酒不好喝,還沒可樂好喝呢,”杭嘉澍說, “而且你想喝酒那還早。”


  穗杏卻不以為然:“反正等過幾個月我就能喝了, 好不好喝我自己喝了會判斷。”


  “滿了十八也不能喝,”穗崢嶸下了命令, “起碼等到二十歲。”


  穗杏:“憑什麼。”


  “憑我是你爸爸。”


  “……”


  穗杏一臉不高興,穗崢嶸溫聲解釋:“酒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你喝它幹什麼?”


  “如果我和我朋友去吃飯, 萬一他們都喝酒, 就我一個人不喝,那多不好。”


  “你不會喝難道你朋友還會逼你喝?這叫什麼真朋友?”


  穗杏又說:“那等我以後工作了也要應酬啊。”


  “你知道應酬是什麼意思嗎?”穗崢嶸哭笑不得,“等你以後工作了有你哥哥替你喝, 有什麼可擔心的?”


  穗杏還想說什麼,穗崢嶸又打斷她:“或者你以後找個會喝酒的男朋友,讓他替你喝。”


  半天沒出聲的杭美玉出聲調侃:“我看你是拐著彎想跟穗穗男朋友喝。”


  “當然啊,她要帶男朋友上門我肯定要跟他喝啊, ”穗崢嶸沉聲說, “必須給個下馬威,他以後才不敢欺負穗穗。”


  杭美玉噗嗤一聲笑出來:“你別到時候反倒被人給喝趴下了。”


  “怎麼可能, 嘉澍酒量那麼好都喝不過我,也不想想我這幾十年生意都是從哪裡談下來的,”穗崢嶸頓時自信的說,“隻要他有本事把我女兒追到手,我肯定讓他喝趴下。”


  穗杏尷尬地笑出聲。


  “不過還早呢,”穗崢嶸又擺手,“起碼也得等到二十我才準她交男朋友。”


  機場廣播提示穗崢嶸夫婦所乘坐的航班現在開始登機。


  夫婦倆邊往登機口走,邊對兄妹倆嘮叨些小事。


  最後穗崢嶸突然想起什麼來,一拍腦子說:“我說要請你那個學弟吃飯,這次回來又給忘了。”


  還真是年紀大了不記事。


  杭嘉澍:“下次你們回來我提醒你們。”


  穗崢嶸點頭:“你一定記得提醒我,不然我又給忘了。”


  送夫婦倆進去的時候,杭嘉澍狀似無意地說:“我一定記得,到時候爸你跟我那個學弟比比看到底誰酒量比較好。”


  穗崢嶸面露困惑:“我幹嘛跟你學弟比酒量?”


  杭嘉澍輕笑,直接無視穗杏的各種擠眉弄眼,“你不是說要把穗穗男朋友幹趴下嗎?”


  穗杏啊啊幾聲,跳起來想要捂住杭嘉澍亂說的嘴,杭嘉澍直接仰頭,穗杏隻好跳起來去捂他的嘴。


  隔著護欄,穗崢嶸和杭美玉直接愣在登機口。


  負責登記的機場工作人員委婉提醒:“先生請你們盡快登機可以嗎?後面還有乘客。”


  穗崢嶸回過神,頓時拔高了聲音問:“嘉澍你剛剛那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穗杏喊。


  然後又去推杭嘉澍。


  杭嘉澍被她逼得後退好幾步,嘴上仍是邊笑邊斷斷續續地說:“就是如果你們要跟我學弟吃飯,最好也做好見穗穗男朋友的心理準備。”


  還沒反應過來杭嘉澍這句雙關,夫婦倆的身影消失在登機口。


  機場內人流絡繹不絕,穗杏顧不得其他,當即甩拳頭毆打起杭嘉澍來。


  杭嘉澍還挺無辜:“幹什麼?難不成你和沈司嵐已經分手了?”


  “你幹嘛不事先跟我商量就告訴他們了,”穗杏急得瞪眼,“我又沒打算現在跟他們說。”


  杭嘉澍更加不理解了:“現在不說你還要什麼時候說?等你和沈司嵐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才說?”


  這句話也不知道戳到了穗杏哪個點,臉上溫度迅速升高,語氣嗔怒:“你別汙蔑我!”


  “之前瞞著我就算了,爸媽你也要瞞著?”杭嘉澍戳她額頭,“你以為自己演諜戰片呢?”


  “我不是瞞著,我就是擔心現在告訴他們,”穗杏不無擔憂地嘆氣,“他們可能不同意,萬一跟你一樣把學長揍一頓怎麼辦?”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們你談戀愛?”


  穗杏想起爸爸的命令,不確定道:“二十?”


  “那照你這麼想沈司嵐還得當你兩年多的地下情人吶,”杭嘉澍挑眉,語氣很是幸災樂禍,“嘖,慘。”


  穗杏:“……”


  “不過就算你等到二十歲那也沒用,”杭嘉澍笑眯眯地道破事實,“因為就算你三十歲了才把他帶回家,爸爸還是會給他下馬威。”


  穗杏:“為什麼?”


  杭嘉澍笑而不語。


  說了她也未必能懂。


  回家的路上,街邊巨幅的宣傳牌上投放著最新的公益廣告。


  已是成人的女兒幸福的依偎在兩鬢斑白的父母懷中。


  “隻要父母在的一天,你隨時可以做回孩子。”


  -


  這年不巧,國際貿易行業頻生摩擦,穗崢嶸父母一直到年底政策稍許緩解,才抽出空回家。


  正好趁著穗杏生日,穗崢嶸倆口子從國外趕了回來。


  往年穗杏的生日都是和朋友過,今年難得父母回來,她當然是跟父母一起過。


  於是孟舒桐幾個決定提前幫穗杏慶祝生日,穗杏提前吹了蠟燭許了願。


  今年穗杏的願望和往年不太一樣。


  她的第一個願望就是希望爸爸千萬別揍學長。


  到第二天正式生日,杭嘉澍開車帶他們回家慶祝生日,穗杏急匆匆對沈司嵐邀功:“學長我昨天幫你許了願,你肯定沒事的。”


  說完就把她第一個願望的內容原原本本告訴了沈司嵐。


  沈司嵐還沒說什麼,正開著車的杭嘉澍大笑起來。


  穗杏頗為不滿:“你笑什麼!”


  “你不知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嗎?”杭嘉澍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诶可惜了,沈司嵐你肯定要被我爸揍了。”


  剛剛急著邀功,都差點忘了這個說法。


  穗杏趕緊抿緊唇,過幾秒後補救說道:“那我什麼都沒說,你們剛剛什麼都沒聽見。”


  杭嘉澍挑眉看著後視鏡裡驚慌失措的穗杏,偏偏不如她願,添油加醋道:“沒事,家裡有急救醫藥箱呢,死不了。”


  穗杏立刻擔憂的看向沈司嵐,自責的認為要是他被揍了,那都是她害的。


  沈司嵐慢吞吞說:“嚇你妹好玩麼?”


  “好不好玩你還不知道?”杭嘉澍笑眯眯地,狐狸眼都笑成了一條線,“你看她那樣子還不好玩?”


  穗杏板著張臉起身狠狠敲了下杭嘉澍的後腦勺。


  “開車呢,”杭嘉澍嘖了聲,揉了揉後腦勺,“出車禍了你全責。”


  穗杏囂張哼了聲。


  然後當著杭嘉澍的面黏在沈司嵐身邊,挽著他的胳膊安慰他:“學長別怕,我保護你。”


  沈司嵐暗暗享受著她的粘膩,低聲應道:“嗯。”


  杭嘉澍斜了眼後視鏡,立刻蹙眉:“穗杏同志,我還沒死呢,注意點。”


  穗杏才不理他。


  杭嘉澍又重復了遍:“說注意點沒聽到?信不信我現在就把車往路邊開直接給你來兩下?”


  穗杏不怕他的言語威脅,可還是嬌氣的把頭埋在沈司嵐懷裡。


  沈司嵐嗤然:“吃醋就直說,至於這樣?”


  杭嘉澍隨即冷笑:“我吃醋?吃誰的?”


  “吃誰的你心裡有數。”沈司嵐闲闲答,也不戳破。


  杭嘉澍聽不得他這囂張散漫的語氣,沉聲說:“你懷裡那小東西以前尿布都是我換的,我吃你的醋?”


  沈司嵐挑眉一笑:“如果你妹妹現在需要換尿布,你覺得她會讓你來還是讓我來?”


  杭嘉澍眯眼:“就你?你會幫人換尿布?”


  穗杏紅著臉大聲說:“能不能別說尿布了!”


  兩個男人隨即停下。


  穗杏抱胸,臉頰微鼓,憤懑不已。


  “開個玩笑,你還生起氣來了。”杭嘉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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