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啊……”陶淮南張張嘴,鼻子底下又掛了層小汗珠,慢慢說,“……就我不會。”


說完這句就不說話了,抿著唇慢慢松了手。


他知道班級裡別人都會了,他是班級裡最笨的那個,是最膽小的那個。


陶淮南站在原地,臉蛋曬得通紅,大眼睛往下垂著,用盲杖在地面上一下一下無意識地輕輕點著。


體育老師見他倆站這都不動,從那邊走了過來,握著陶淮南持盲杖的手,邊教邊帶著他往前走。


陶淮南側了側頭,沒聽見遲苦跟上來的聲音,回過頭慢慢被老師帶著去前面了。


因為這個事,陶淮南一整個下午都悶悶不樂。


體育課下課是排隊回去的,他抓著前面人的衣服,亂糟糟的腳步聲都在一塊兒,他聽不出來前面人是不是遲苦,也不敢碰人家,隻能抓著一個衣服邊。


到了教室不知道該往哪走,被人拉著手腕帶到了座位上。


這個是遲苦,聽出來了。


遲苦總是不說話,這次陶淮南嘴也閉得嚴。


陶淮南其實沒那麼介意被嫌棄,體育老師因為他不會走路的事說過他好多次了,陶淮南並不在意。雖然有點不好意思,可沒多麼放在心上。


這次卻真的失落的挺久,一下午都沒回過頭。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被遲苦牽著去餐廳又牽著去操場活動,都始終垂著頭。


遲苦也不知道是粗神經還是就不想理他,跟平時一樣該幹什麼幹什麼。


小瞎子一顆敏感的心被刺了一下,又不得不繼續牽著手。


可真沒用,陶淮南低著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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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小的孩子也知道分幫結伙,小孩子們過了最初害羞膽小的階段,慢慢地都熟悉了起來。熟了就開始分堆兒了,誰跟誰玩得好,每天都在一塊玩。


陶淮南在這方面很封閉,他不願意接觸別的小朋友,他天天隻知道抓著遲苦。遲苦就更不用說了。


這就導致陶淮南一旦放開了遲苦的手,在學校裡他就再沒熟悉的小伙伴了。上學這麼久了,他甚至連班級裡誰的名字對應誰的聲音都還聽不出。


同屋的另外兩個男孩兒天天湊在一起玩,其中有一個很兇,最初哭得最厲害的就有他一個,現在不哭了,卻經常把別的小朋友弄哭。


串小火車去水房洗漱的時候,陶淮南抓著遲苦,後面被別人抓著,力氣有點大,扯得他小背心都變形了,前面勒著脖子。


奶奶在前面看見了,說了那男孩兒一句,讓他跟上,輕點扯。


男孩兒做了個鬼臉,略略略地吐了吐舌頭。


陶淮南剛才被勒得有點難受,下意識想叫遲苦,想起遲苦總是冷兮兮兇巴巴的,還嫌他笨,於是又咽回去了。


遲苦本質上就是一農村出來的野孩子,他能活到這麼大全憑運氣,沒城裡精細養出來的小孩兒那麼多敏感細膩的心思。


陶淮南內心戲演得都快把自己醞釀哭了,遲苦壓根就渾然不知。


晚上陶淮南在自己床上難受,覺得自己太難啦,又沒用。遲苦有時候對他好有時候兇,對他兇的時候陶淮南心裡可真難過。


枕巾在手指間輕輕搓著,也不扯著動動了,就這樣細細碎碎地搓,巴不得遲苦在那頭晃晃枕巾。


然而遲苦在床那頭把枕巾往腦袋底下一壓,坦著肚子都快睡著了。


陶淮南自己琢磨好半天,挺著沒去動枕巾,遲苦也就真的一直沒動。


陶淮南好容易睡著了,第二天一睜眼快把昨天那點事兒忘沒了,自己跳下來往遲苦床上摸。一摸摸到個空,遲苦沒在床上。


陶淮南愣了,站在原地蒙了。奶奶去給他們收昨晚洗的衣服了,另外兩個小孩兒還在睡。


遲苦洗漱完回來的時候看見陶淮南站在自己床邊眼睛紅紅的,也愣了下。


陶淮南癟著嘴問:“你幹啥去了呀?”


遲苦說:“洗臉。”


天天都是一起洗的,昨天他倆不好了,今天洗臉都沒等排隊,自己先去了。陶淮南眼睛一眨再一睜,一滴大眼淚就要掉。


遲苦都看愣了。


“你不跟我好啦?”陶淮南瓮聲瓮氣的,聲調軟軟的,“那我下次上課好好學……”


遲苦眨眨眼。


“你咋這樣……”陶淮南揉揉鼻子,想哥哥了,“幹什麼呀……”


遲苦站在旁邊,蒙。他看著陶淮南問:“咋了?”


陶淮南去摸他的手,摸到了攥著:“咱倆和好吧?”


遲苦還是一臉茫然的麻木表情,過會兒問他:“沒睡醒?”


陶淮南說:“醒了。”


遲苦搞不明白他,不知道都在說什麼。他問陶淮南:“你還睡不睡?”


陶淮南搖搖頭。


然後被遲苦帶去洗頭洗臉了,太熱了,醒了一腦袋汗。


小孩兒情緒來得快走得快,轉頭就忘幹淨,去餐廳吃飯的工夫就嘻嘻哈哈的了。


遲苦現在話比之前多了些,不像從前那樣總像個小啞巴了。到了這個學期結束他就已經來陶家半年出頭了,變化還算明顯。


現在見了陶曉東知道主動叫“哥”了,盡管看起來還是不太自在。


陶曉東偶爾也逗逗他,看他繃著個小臉有時也掐一把。


放暑假最高興的就是陶淮南,不用上學可太美了吧。學校沒有空調,太熱了。


一天一大杯牛奶又可以有了,陶淮南早晨沾得滿嘴都是奶沫子,遲苦抽了張紙扔給他:“擦嘴。”


“呀你今天咋理我了?”陶淮南沒擦,晃著腳丫,“放假你不都是不理我嗎?”


遲苦沒吭聲,轉頭自己坐著去了。


陶淮南現實小崽,有哥哥了不用再去貼人家冷臉了,不理拉倒,蹲下摟著十爺爺脖子,摸它的毛玩。


陶曉東在自己房間裡打電話,說正事兒呢。電話打完出來,看這倆又自己玩自己的,笑了下問:“跟我上班還是你倆在家等我回來?”


遲苦抬頭看了看,陶淮南在另外一邊說:“跟你去。”


“那換衣服。”陶曉東跟遲苦說,“櫃裡夏遠哥給你倆拿的一堆新衣服,自己挑著穿。”


遲苦點點頭,去了。


陶淮南對衣服沒概念,他一個瞎子,看不見別人衣服,不知道美醜,別人給什麼穿什麼。遲苦給他拿了套新的,自己還是穿了平時穿的舊衣服。


陶淮南不願意動,喊他哥:“哥幫我穿。”


他哥也不願意動:“遲苦幫你穿。”


陶淮南很自然地接了句:“他在家不理我呀。”


陶曉東失笑:“那你求求。”


陶淮南原本坐在床上的,這會兒笑著往床上一栽,躺平了彎著眼睛:“求求啦。”


第11章


這哥倆就是故意逗小木頭,逗他笑逗他玩兒。


遲苦看陶淮南那賴了吧唧的樣兒,拿著衣服過去了。陶淮南也不坐起來,躺那兒還沒完沒了地“求求求求啦”。


遲苦抓住他亂動的手:“坐起來。”


陶淮南故意不配合,在床上翻來翻去。


遲苦不想理他了,轉頭要走,手剛要抽走就被陶淮南兩手抱住,嘻嘻笑著:“坐起來了坐起來了。”


睡衣脫了遲苦拿著衣服往他腦袋上套,陶淮南頭發亂糟糟地支著,穿衣服弄亂了自己也不知道。


陶曉東收拾完自己探頭往他們屋瞅了一眼,見遲苦一臉不耐煩地給陶淮南換褲子,陶淮南還不消停,嘴巴嘟嘟囔囔地鬧人。


這是徹底熟了,陶淮南隻有在親近的人面前才是這個樣兒,在外人面前都可乖了。陶曉東說了他一句,讓他老實點。


陶淮南“啊”了一聲,不鬧了。


哥哥是個紋身師,有一家工作室。哥哥幹活的時候不能陪他們,陶淮南就又開始黏著遲苦。


哥哥很辛苦,一工作起來沒日沒夜的,到了很晚都還沒工作完。陶淮南不鬧人,晚上困了自己趴在沙發上睡了,耳邊一直響著哥哥紋身機的“嗡嗡”聲,偶爾還能聽見哥哥和客人交流的對話,這樣很踏實,哥哥就在附近,他的腳還能挨到遲苦,這些讓他覺得安心。


遲苦後來也坐著睡著了,腦袋仰在後面歪著,手背無意識地搭在陶淮南腳腕上。陶淮南睡得不太踏實,每次醒了都要看看遲苦還在不在,就趴著用腳探探,遲苦被他踢得煩,索性直接把手放他身上。


陶曉東幹完活已經十二點多了,兩個小孩兒睡得很沉。陶曉東一個人抱不了倆都睡著的小孩兒,隻能蹲在旁邊輕聲叫:“回家啦……”


遲苦先醒過來的,他一直覺輕,從小被打出來的,神經習慣性緊張。


他睜開眼,陶曉東正笑得溫溫和和,胳膊支在膝蓋上蹲在沙發前面。遲苦看著他,他的眼神總是平和的,他好像從來不會生氣。


“回家了。”陶曉東又小聲帶著笑重復了一次。


遲苦從沙發上站起來,陶曉東去抱陶淮南。陶淮南哼哼了聲,感受到是哥哥在抱他,把臉貼在哥哥肩膀上,沒醒。


遲苦拿著陶淮南的鞋,跟在陶曉東後面。


陶曉東鎖了門,工作室是在小區裡面,居民樓的一樓。這個時間小區裡的燈幾乎全關了,也沒有路燈,陶曉東一隻手抱著陶淮南,一隻手朝後伸過去:“來。”


遲苦快走了兩步,挨著他走。


陶曉東直接往下探探牽起了他手腕。


遲苦那條胳膊一顫,他緊抿著嘴唇,感受著手腕上那片格外暖的溫度。


“害不害怕?”陶曉東笑著說,“害怕就我抱你。”


遲苦低著頭說:“不害怕。”


黑沒什麼好怕的,這世界上隻有人最可怕,除了人以外什麼都不可怕。


“怕我抱不動啊?”陶曉東笑問,捏捏他很瘦的胳膊,“就你倆這麼大的我一手抱一個跟玩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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