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陶淮南不吭聲,隻這麼抱著。


遲騁和陶曉東對視了一眼,哥倆都沒能找著話說。這真不是個說點什麼的好時機,因此兄弟倆彼此無言,表情裡都帶了那麼點因為事出突然沒想好怎麼整的淡淡尷尬。


後來遲騁扭開了臉,一臉拿陶淮南沒招兒的表情,想推開他又沒伸手。


陶曉東反倒笑了,也轉開了臉,說:“回頭也跟我嘮嘮吧,苦哥。”


遲騁說:“行,哥。”


陶淮南闖了禍,自己還不知道,在遲騁身上趴了半天,後來就直接睡著了,被遲騁那麼兜著給抱了回去。


陶曉東搓了搓臉,靠在沙發背上,倒沒太多其他反應。


高考這兩天過得還算平靜,一切正常。


陶曉東親自當司機,兩個考場離得不遠,陶曉東接來送去,好歹是伺候好了這倆考生。盲人考生總是備受關注,拍照的採訪的都被陶曉東給擋了,好在陶淮南倒沒受什麼影響,自己覺得考得還行。


高考之後就是人生新階段了,考完那天晚上手機裡消息就沒斷過,小群裡不停刷著屏,這群學校裡的自費公子哥們終於徹底放飛了,有的連夜訂了機票已經開始旅行了。


遲騁手機響得更厲害,很多來找他對答案的。


遲騁誰的也沒回,根本就沒碰過手機。


陶淮南考完就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裡,誰也不理。門被他反鎖了,遲騁和陶曉東都打不開。


遲騁的忍耐已經到極限了,他臉色難看得很,站在門口沉默著。


陶曉東拉著他胳膊把他拉到沙發邊坐著,哄著說:“讓他自己緩緩,明天哥跟你一起收拾他。”


遲騁沒情緒說話,但也不想擺臉色給哥看,還是說了句:“沒事兒,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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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多考生心態都不穩當,每年都不少,都是高考壓的。”陶曉東捋捋遲騁後背,“這高考確實太壓人了,把孩子們都逼成啥樣了。”


遲騁臉色一直黑著,卻也“嗯”了聲。


陶曉東和事佬,怕陶淮南把遲騁氣得太狠,一直幫著溜縫哄。


陶曉東用鑰匙開過門,看陶淮南側躺著在床裡,臉上也沒帶什麼表情。陶曉東拍了拍他,又出來了。


之後陶淮南又把門反鎖了。


湯索言也進去看過,陶淮南已經睡著了。陶曉東也跟著一起進去了,隻有遲騁沒有,他始終在沙發上坐著。


那晚他沒回去睡,就在沙發睡的。


陶淮南一直沒主動開過門,沒出來黏黏膩膩地抱他。


第75章


陶淮南在房間裡鎖了兩整宿, 喝了點水和牛奶,飯一口沒吃,中間出來上過兩次洗手間。


剛開始都隨他去, 給他時間和空間讓他自己整理情緒。但他一直那樣, 這很明顯的反常, 哥再慣孩子也不可能再縱著他。


第三天一早,湯索言擰開了陶淮南的門,看見他已經換好了衣服,正準備出來。


湯索言拍了拍他後背, 單手摟了他一下,語氣如常一樣溫和:“好點了?”


陶淮南也回抱了他一下, 沒有出聲, 手指輕輕抓了抓湯索言後背的襯衫。


“哎輕點抓,等會兒我上班還得穿呢,你要給我抓皺了該影響我形象了。”湯索言笑了笑說。


陶淮南也抿了抿唇, 嘴唇幹裂起皮,看起來很有點委頓。


“餓不?”陶曉東揚聲問。


陶淮南想說話,沒能發出聲,又把嘴巴閉上了,輕輕地清了清喉嚨。


遲騁在廚房做早餐, 陶曉東在洗手間刮胡子,本來湯哥說今天要帶陶淮南去醫院看看, 找個朋友跟他聊聊。這會兒陶淮南已經出來了,陶曉東跟湯索言對了個眼神, 輕搖了搖頭。


陶淮南看不見他們的眼神, 其實他也不好奇,一直低頭。


遲騁沒和他說話, 表情一直冷著,陶淮南也沒主動去碰他。


吃完飯兩個哥哥陪陶淮南坐了會兒,陶淮南說自己沒事了,讓他們去上班。


他情緒還不太高,不怎麼愛說話。倆哥沉默著對視,後來湯索言站起來說:“上班了。”


陶曉東也站了起來:“走吧。”


他倆看了眼遲騁,遲騁示意沒事兒,讓他們走。


他們一走陶淮南先是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然後沒發一言,又回了房間。


遲騁收拾完跟了進去,現在家裡隻剩他們倆了,現在家裡靜得差點連手表的走針都能聽見。


“聊聊?”陶淮南坐在床邊,遲騁直接坐在他面前的地板上,說。


陶淮南還是不吭聲。


“陶淮南。”遲騁盯著他,“我現在不發火都是強忍著,你別激我。”


他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陶淮南比他還要沉默。


陶淮南從小到大,所有反常的時間加起來都沒有最近這段時間多。高考壓力大,他心裡又向來想得多,加上一直擔心哥,他有點反常也沒什麼。


但自從考完到現在陶淮南一直呈現出來的封閉狀態,讓遲騁有點忍不下去了。


不管遲騁怎麼和他說話陶淮南都不出聲,遲騁用腳尖輕踢了踢他的腿:“陶淮南,出個聲。”


陶淮南被他踢得縮了縮腿,後來還把腿收了起來,團起來坐在床上,下巴搭著膝蓋,把自己蜷成一團。


遲騁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直看著他。


陶淮南該是什麼樣的沒人比遲騁了解,他實在反常得太過了。


等到遲騁突然從地上站起來過來抓他的時候,陶淮南整個人都是一縮。


遲騁也不再出聲了,隻沉默著拖陶淮南,他力氣很大,陶淮南被他扯得跪在了床上。


“幹什麼啊……”陶淮南聲音很弱,一隻手拄著床穩著自己不被遲騁拖下去。


陶淮南這些天被遲騁背來抱去,遲騁弄個他跟玩兒一樣,遲騁打破了他縮著把自己封起來的姿勢,說:“去醫院。”


陶淮南向來不喜歡醫院,聽見這兩個字他反應很大,整個人再次往後縮,甚至去打遲騁的手:“我不去!去醫院幹什麼啊?不去!”


遲騁還攥著他手腕,陶淮南沒他力氣大,被遲騁拖過去的時候陶淮南低吼著:“我不去!你別碰我!”


他吼起來嗓音是啞的,甚至還破了音。他跟遲騁拗著勁,死命往後拖著自己。


“你現在不是正常狀態,你知道麼陶淮南?”遲騁兩隻手分別攥著陶淮南的兩條胳膊,不讓他亂動,“你得讓我知道你怎麼了。”


遲騁的聲音裡有強壓著的情緒,如果是從前陶淮南聽見他這聲音就已經害怕了。


然而現在陶淮南卻隻是白著臉往後掙,可他不可能掙過遲騁。


陶淮南掙脫不開遲騁的手,遲騁短暫地放開過他,可隻要一放開他就往床裡鑽,那樣子看著讓人心驚。遲騁後來不拖他了,探身過去抱他,想像每次一樣把他抱出來。


陶淮南卻突然低喊了聲,踩著床站了起來,一腳邁過來撲在遲騁身上。


遲騁被陶淮南磕了臉,鼻子疼得直發酸,陶淮南抱著他,忽然開始放聲大哭。


不是低聲啜泣無聲流淚,而是喊著哭,整個人都打著顫地用力吼著哭。


陶淮南從小聽話,也膽小,從來不鬧人。他唯一一次尖銳的哭喊就是小時候十爺爺離開的那天,從那之後再也沒有過失態的大哭。


現在他抱著遲騁,哭得渾身都在抖。


遲騁緊鎖著眉,手一下下拍著他,陶淮南抱他抱得太緊了,遲騁臉都抬不起來。


陶淮南哭得咳嗽幹嘔,他用力到嗓音都劈了。


遲騁在他耳邊一聲聲叫著“南南”,拍他的後背。


陶淮南抱著他,把遲騁的頭按在自己身上不讓他動,哭著喊“小哥我害怕”。


“你怎麼了?”遲騁手伸進他衣服裡,不再隔著衣服拍他,而是直接貼著他的皮膚一下下輕撫。陶淮南很喜歡遲騁這麼摸他,小瞎子特別喜歡來自觸覺上的親密。


陶淮南隻哭,除了那一聲害怕,卻什麼都不說。


他哭了很長時間,哭到後來徹底沒了力氣,隻剩下激動過後的抖。


遲騁掀開他衣服,在他肚子上親了親,手還繼續揉著他後背。


“不哭了。”遲騁抬起頭看他,抬起手給陶淮南擦臉,狼狽的小臉上鼻子眼睛都通紅,眼皮已經腫了。


陶淮南還時不時抽兩下,遲騁抱著他,給他擦幹淨臉,輕聲問:“到底怎麼了?怕什麼?不哭不鬧,你好好跟我說。”


陶淮南卻隻是把頭低了下去,將臉貼在了遲騁肩膀上,眼睛的方向呆滯地落在一處,久久都不動。


遲騁側過頭吻吻他額角,叫了聲“寶寶”。


陶淮南一串眼淚又無聲地落了下去,全貼在遲騁皮膚上。


短短的時間,遲騁的肩膀和陶淮南的臉之間就變成了湿滑黏膩,貼著難受。


“小哥……”陶淮南終於還是開了口,他喃喃地又叫了聲“小哥”。


“嗯。”遲騁回應他,同時依然輕撫他後背。


“你走吧。”陶淮南睜著眼睛,視線還是定在剛才的位置,反正他一個瞎子,定在哪兒對他來說都沒區別。


遲騁動作頓了一下。手定在陶淮南後背上的一個位置,問:“我往哪兒走?”


“出去上學,”陶淮南不再哭了,他用著喑啞的聲音平靜地說著,“去你該去的地方啊。”


“哪兒是我該去的地方?”遲騁放開了他,後退了一步。


陶淮南沒什麼靠的了,自己也沒力氣再站直,於是又跪坐了下去。


“我很害怕,我怕了三年了。”陶淮南耷著肩膀坐在那兒,軟塌塌的,他慢慢地說話,每一句都那麼吃力,“我太害怕長大了,怕你走,怕拖著你。”


遲騁跟他隔著一步的距離,冷眼看著他。


“我早就過夠這種生活了……好累。”陶淮南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他繼續說著,“跟你一塊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著你在為了我生活,我永遠都在墜著你們,我很討厭這樣的生活……和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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