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有些分不清睡夢與現實,意識似乎斷連了一會兒,搖晃的月光與寫滿眷戀的情人。
客廳的掛燈被打開,冷白色的光將室內鋪滿。
景浔給昏睡過去的林織蓋好被子,拿著設備看著過去的影像。
這種感覺,和記憶終究不一樣。
他努力地想要回憶,但隻是一片空白。
“還給我。”
“把我的記憶還給我!”
景浔對著屏幕裡的自己低喃,手緊握成拳。
在這一刻,他對這個病的厭惡達到了頂峰。
以前這病雖然讓他有些煩擾,但他已經習以為常,他知道他最大的問題並不是混亂的記憶,而是他難以忘記的那段時光,那些在他畫畫的時候突兀佔據的畫面與聲音,那些讓他難以自控的惡念。
這種混亂帶來的危險感,讓他不自覺沉迷,所以他有意的地放縱自己沉入這種失序的世界,不再去看醫生,不再按時吃藥,在看似痛苦的表面上,他甚至有些享受這種自我折磨的感覺,甚至借由它逃避任何人的關心,並且暗自期待他有一天可以忘記所有事情。
但他始終有理智的一面,控制著他去記住,控制著他不去傷害任何人。
他早就計劃好,當他可以畫出他認為完美的那幅畫時,他不會強迫自己記住所有事,到那一天他會取下手表拆掉監控,如果惡念在他繪畫時達到頂峰,他可以選擇傷害自己。
自殘而亡的畫家生前最後的傑作,一定是幅偉大的作品。
可他現在已經開始無法忍受他的病,這麼重要的事怎麼能忘,他無法原諒。
第109章 失蹤哥哥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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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遮蔽著臥室的窗戶,讓光線照不進來。
林織依舊有些意識不清地被人喂進了食物,胃部得到了安撫,飢餓平息,但眼皮仍然因為倦意無法睜開。
大腦想要強制重啟,但神智還沒來得及清醒,便被纏繞著下沉。
他早就沒辦法分析現在的情況,在理智被碾磨擊潰後,沒有空隙重組。
睡眠、食物與景浔,組成了他這幾天全部的生活。
林織下意識地想要避開,已經被連續太多,於他而言已經是過度。
他背部左肩下方上的傷口早就已經結痂脫落,變成淡色的幾乎看不見的疤,在糾纏產生的狼藉中讓它變得鮮明了些。
斷續的親昵,景浔輕而易舉地用一隻手將青年兩隻白皙纖瘦的手腕握住,親吻著他淡紅溫熱的眼尾。
被拆解的記憶分割了生活,景浔也有些記不清,他執著地將所有的情感愛戀甚至是不安都傾注在林織的身上。
哪怕時針倒轉,林織依舊在他身邊,這讓他無比安心。
好喜歡,想描畫他的每一刻,劇烈瘋狂的情感與痴迷,在錯亂的記憶中至死方休。
秋風吹起紅楓,潮冷感漫入骨髓。
畫板上被擠出的顏料被筆刷混合,被人專注細致地塗抹在畫紙上。
林織按著脹痛的前額從床上坐了起來,身體無聲表明著它的不堪重負,讓林織用力閉了閉眼睛。
他回想起了關鍵的事情,輕嘖了幾聲。
難怪瘋的這麼厲害,原來忘記了兩次,不過第一次的打擊遠勝於後者,第二次似乎要短暫許多。
林織之前做過這個假想,但他沒想過真的會發生,畢竟這不能由他或者景浔操控,這實在是太巧了些。
雖然幫了他忙,但是想到景浔難過痛苦的模樣,林織還是忍不住有些憐惜。
當然,這種憐惜感並沒有讓他臉上的笑意少幾分。
林織緩和好後,才詢問腦海裡的系統道:【他人呢?】
連著斷斷續續看了好幾天動畫片的01乖巧地回答:【在客廳畫畫。】
林織沒有再問,在適應了那種肢體使用過度的感覺後,身上幹燥清爽,所以林織隻洗漱了一番。
景浔正坐在背對著臥室的方向,畫的十分投入。
他隻隨意套了件褲子,寬闊的脊背上有著血痕。
林織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被他修剪的幹淨圓潤的指甲似乎並不具備輕易抓傷人的能力,除非十分用力,出現這樣的狀況,責任在景浔。
午後的陽光從天窗以及玻璃照入,並不刺眼,因鉛灰色的天空,看著甚至有幾分涼意。
沒有靠近林織也知道景浔是在畫他,雖然不知道他在畫什麼,但林織覺得他已經猜的差不多。
大抵是那些他失神又放縱的瞬間,林織並不介懷,他並不恥於承認欲,無論是什麼種類,獲得滿足的瞬間總歸美妙。
他靠近景浔的過程中似乎沒有帶上太過正面的東西,用偽裝的柔弱無辜,用危險與惡,用情與愛,吸引著混亂的情人。
既然已經得手了,接下來的方式得更改一些了。
林織朝前走,景浔畫的過分專注,並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暖色調在畫紙上鋪陳,讓林織微怔。
湖水倒映著金黃的人間,畫筆下的青年彎腰掬水,天朗氣清,是一種從視覺上便能感覺到的幹淨與美好,仿佛觸手可及的溫暖。
即使是根本不懂繪畫的人,也能感覺到落筆之人的心。
景浔是個很純粹很直白的人,他不知道怎麼正常的人和相處,所以他所有的想法都放在明面上,他的畫更是如此。
林織沒有打擾他,靜靜地坐在一旁觀看。
空氣的溫度和湿度隨著時間偏移逐漸變化,景浔看了一眼腕表,放下了筆刷。
他該去看林織有沒有起床了,根據他上一次進食的時間,他應該餓了。
景浔起身,看見了不知何時坐在他身後的林織,表情顯得有些呆。
“你已經醒了嗎,餓不餓?”
他看見了林織脖頸上無法被遮掩的由自己留下來的痕跡,滿臉都寫著心滿意足。
林織點頭,景浔立刻去洗手做飯。
廚房的門開著,林織欣賞了一會兒青年美好的身體,低頭看手機。
將近三天沒看手機,內裡已經堆了幾條公司那邊的消息,第一條是示意他進行聯絡,後面兩條都是確認他是否安全的暗號。
林織立刻進行了回復,避免公司那邊覺得他失聯,將他和韋錦榮的事情牽扯在一起。
他走到了客廳的邊緣,看著廚房的方向撥通了電話。
“你終於回復消息了,要不是確認你沒出過小區,不存在攜帶貨物逃跑的可能,我們一定會再次登門拜訪。”
“還沒找到?”
林織從霖姐的話語裡捕捉到了關鍵詞,三天了他們居然還沒從韋錦榮的嘴裡挖出古畫的下落。
“沒有,他嘴很硬,要和我們談條件,不然寧願帶著秘密去地底下。”
霖姐語氣微冷,顯然有些心煩。
她並不介意將不重要的內情透露給林織,希望他能猜測可能藏匿貨物的地點。
韋錦榮並不是忽然背叛了公司,事實上他從兩年前開始,就已經開始了這種行為。
韋錦榮會利用職務之便或許機密消息,讓別人在貨物抵達他手上的時候丟失,進行轉賣,也會在貨物在他手上的時候進行正品和赝品的轉換,以此謀利。
但這一次一直和他暗中做生意的人為了活命將他這裡有利可圖的事情透露給了另一個人,韋錦榮察覺到了古怪,這次並不想下手。
畢竟這次的貨物也比較重要,他不想暴露自己,但之前的生意成了把柄,這些東西要是到了BV公司手裡,他難以活命。
韋錦榮不得不下手,設計了這次的事情,但對方卸磨殺驢,想要拿到貨物後殺了韋錦榮以絕後患。
韋錦榮根本不放心這次的合作對象,所以他給的是假貨,在追殺中脫身,不停地利用之前的布置,讓暗中想抓捕他的人碰面,打算在他們互相鬥爭的時候尋到機會離開。
被林織發現後,他到了窮途末路,所以來找景浔,沒想到徹底栽在了這裡。
“這點我確實幫不上忙,我不知道他會把東西藏在哪裡。”
林織表示愛莫能助,他不太想花心思在韋錦榮身上,回絕了霖姐的試探。
“好,你這次立了大功,回頭會有獎金劃到你的賬上,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工作?”
“什麼時候回去……”
林織用思索的語氣重復了霖姐的畫,似乎正在考慮。
廚房裡,景浔停下了動作,安靜地聽著他和電話那邊的人對話。
“沒關系,你還有時間考慮,畢竟你在休假,其實我覺得你回去挺可惜的,不然調來國內工作,做我的搭檔。”
和霖姐做搭檔,無疑是升職了。
“當然,我很樂意。”
林織也不可能一直休假,他的假期已經不剩多少了,而工作的特殊性不允許他隨意辭職,在國內或者說在這個城市工作是他一定要做的事情。
景浔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聽見林織說出日期。
他不知道林織那句很樂意的回復是在回復什麼,樂意離開嗎還是什麼?
景浔有些心不在焉地切著食材,韋錦榮的那些話又重復地在他腦海中回蕩。
——他很快就會玩膩你,他對你隻是一時興起。
——你不會真以為你能夠一直擁有他,你有哪一點吸引他,你的病嗎?
——想讓他永遠不離開你,隻有一種方式。
——他就要走了,你還不動手嗎?
景浔垂眸,切著砧板上的牛肉。
血水隨著刀尖的擠壓而溢出,不斷蔓延。
如果在他治好自己之前,林織就離開了呢?
如果治不好呢?
腳步聲逐漸靠近門口,景浔看見了林織的手按在了大門的門把手上,略有些緊張的地問:“你要去哪兒?”
林織提了提手裡的東西,眨了眨眼說:“扔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