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牽著童童站在隊伍的最末尾,對著林織他們揮了揮手。
和劉悅這樣表現的女人還有不少,她們有的是少女有的是上了年紀的婦女,都在悄悄地回頭,和男人打招呼。
隻是她們的動作更緊張更隱晦,生怕被發現了。
在人群前邊,站著個編著麻花辮帶著紅色頭花表情麻木的女人。
“媽!”
約莫八九歲的小男孩從人群中小炮彈一樣的衝出,跑到了女人旁邊,抱住了她的大腿。
“石頭,你怎麼過來了,你快回去,去你哥那兒!”
女人的神色有些松動,而後趕緊開口。
她嘴裡這麼說著,手卻舍不得推開孩子。
“別讓我媽去!你們別讓我媽去!我媽都嫁人了,怎麼能嫁給海娘娘!我要我媽!我要我媽!”
小男孩嚎啕大哭,緊緊扯著女人的衣服。
人群中有人低聲抽泣,幽怨無比。
石頭還是被拉開了,他的力氣始終比不過大人,就算他哭的再怎麼撕心裂肺,也依舊被板著臉的柳姐抱走。
女人暗自抹眼淚,戀戀不舍地看著兒子。
石頭的嘴被人捂住,哭聲也消失了。
“佳姐兒,這是海娘娘的意願,希望你能讓她滿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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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姐推了人一把,女人最後看了一眼兒子,踩著沙子朝著海邊走去。
她坐上了海邊的小船,被人推著,離開了海面。
哨聲響了三聲,站在前方的女人們都跪了下來,低聲誦念。
林織看向一旁,男人們也都跪了下來,哪怕是剛剛嚎哭不止的石頭,都恨恨地跪了下來。
幾名站立的玩家顯得尤為突出,在祈禱的聲音中渾身發毛。
念誦聲停止時,跪著的人們朝著海面的方向低頭叩拜。
他們的姿態萬分虔誠,海邊浪潮迭起,小船的身影很快消失無蹤。
第132章 無限玩家的鬼妻
活祭。
這是所有迷信愚昧的供奉儀式裡,最常見也最不可寬恕的存在。
海浪聲回蕩在耳邊,林織垂眸,看著跪拜的人們起身。
這是不需要言語便能達成的統一動作,荒謬的篤信,讓殘忍美化成理所當然的奉獻。
林織望向了祠堂,相較於村子裡其他的房屋而言,這棟建築算得上寬闊,足以容納整個小漁村的人口在其中朝拜。
高臺之上的白色神像從縫隙中隻能被窺見一點輪廓,女子盤腿而坐,周圍圍繞著海浪與魚群。
祠堂的地面上遍布著青黑痕跡,密集到讓人以為地面就是這種顏色。
這場送喜儀式不見一點喜氣,穿著深紅色褂子盤著發髻的柳姐起身走向了祠堂,女人們跟著她的腳步,一同向裡邁進。
站在隊伍後方的劉悅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跟著進去。
很快情況就告訴了她答案,走在她前面的婦人跨進門坎後,大門便被合上了。
顯然她被拒之門外,劉悅也樂意至極,牽著童童往林織他們這邊走。
張三小聲嘀咕:“看來這個海娘娘是真的很討厭男人,連祠堂也不讓他們進。”
“先找個地方坐著吧,去你們住的地方,我打聽到了一些東西。”
劉悅有些迫不及待,倒不隻是為了分享情報,主要是街上這些男人看她的眼神,讓她很不舒服。
在一群詭異的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意圖的視線中,混雜著幾道下流的惡心的注視,劉悅看過去的時候又找不出是誰。
謝青:“去郭叔家裡。”
郭叔拿下了耳朵上夾著的一根煙,看見女娃跟著他們往回走也沒說什麼,畢竟現在是白天,也不犯什麼忌諱。
“你們不出海嗎?”
冷不丁的一聲詢問讓郭叔手指微頓,他手指摩擦著濾嘴,瞧著旁邊容貌出挑的少年,嘆了聲氣。
“出不了,海裡的浪太大了,把魚都驚走了,我們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收成。”
林織:“所以你們希望通過獻祭的方式讓神明打消怒氣,讓你們繼續勞作?”
林織的語氣平和,用詞也格外婉轉。
“對。”
郭叔點頭,因為少年的黑眸裡仿佛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讓他沒法否認。
“你們做了什麼惹她生氣?既然她討厭的是男人,那麼一定是男人做了什麼事情,惹得她不滿,你們做了什麼?”
林織的話語中間幾乎沒有空隙,直接點明了最重要的點。
身為前副本boss,林織知道有些NPC有思考能力,他們甚至會比核心boss還要清醒。
郭叔被問的有些出神,他點燃了手裡那本被他捏的有些變形的煙,深深吸了一口,幾乎嘆氣般的說出了答案。
“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
他將這句話重復了兩遍,背影有些寥落地向前走了。
謝青叫了一聲,他也沒再回頭。
張三還想詢問其他人,但都無功而返。
回到郭叔住處的時候,大家發現他並沒有回來。
大門被關上,劉悅看著地上的痕跡,望向了隊友們。
“你們昨晚沒出事吧?”
謝青語氣輕快地回答:“沒事。”
昨晚是個非常愉快的夜晚。
謝青:“你也看見了那些痕跡嗎?祠堂也有?”
劉悅點頭:“我在門口等的時候看見了祠堂裡面的地都是青黑色的,包括路面上有很多這種痕跡,但是那些村民卻看不見。”
童童:“那座大大的祠堂裡面,神像的背後也是這種顏色。”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了童童,張三問:“你跑進去了?”
劉悅搖頭:“不可能,我一直都牽著她,他們不讓我們進祠堂。”
“是我的動物朋友幫我看到的,它不會說謊,我把魚喂給它吃了,它很高興。”
童童解釋道,她還打開了自己的小包,展示了裡面空空的外層。
大家了然,這或許就是童童的天賦能力。
誰也沒有仔細追問小孩的保命手段,畢竟在這種情況下,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討論。
“我昨晚住在柳姐那裡,在村子裡有了男女不得混住的規矩之後,女人們都住在一塊,我、童童和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住在一起,從她口中問到了一些消息。”
至於其中她是怎麼用外界消息和女孩進行交換,她沒有過多贅述。
“海娘娘是他們當地信仰的神明,但這個信仰出現的時間並不長。”
“據說六十年前,有一位漁民被風浪席卷到了較遠的地方,在他以為他就要喪命的時候,海裡出現了一個被魚群簇擁著的女人,救了他的性命,並且慷慨地贈送了他一船魚。”
“漁民詢問他應該怎麼回報神明,海女回答,水為陰,她喜女,尚未有妻。”
“漁民平安回來之後,立即和村裡人說了這件事,祭司說答應神明的事情不能違背,否則很有可能會收回他的生命。”
“他未出嫁的女兒自願成為海女的新娘,海女說過給她娶妻不需要特別多的儀式,隻要念誦名諱,帶著貢品乘著小船,海會將妻子帶到她的身邊。”
“自此之後,這個男人每次出海都能獲得比較豐厚的產物。”
“由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信仰這位海女,並且尊稱她為海娘娘,以此來保佑自己出海平安,永不空網。”
“大約在三年後,也有一位漁民表示自己被海娘娘所救,海娘娘的要求也是如此,於是村子裡開始有了供奉新娘的傳統,大概是三年一次頻率,隻是近些年頻率越來越高,逐漸變為一年一次。”
張雲昭:“這太奇怪了吧?這什麼不正經的神明啊,他們都不好奇上一個供奉的新娘去哪裡了嗎?”
“他們當然不會好奇,既然是供奉給海裡的神明,從那些女人出海的那一刻起,她們死亡的結局就注定了,就像有些臨海臨湖地區獻祭新娘給龍王,甚至會直接將新娘沉下去。”
謝青語氣中帶著些嘲弄,顯然對這些東西很沒有好感。
林織知道原因,畢竟謝青也是因迷信飽受非議的人。
林織望向劉悅:“他們改變頻率的原因你打聽到了嗎?”
劉悅點頭:“他們之所以這麼相信海娘娘給她建祠堂,是因為他們在信奉海娘娘之後出海打撈的漁船的收獲的確有增加,據他們所說也很少遇到風暴了,所以在漁獲明顯減少到不對勁的時候,他們就認為這是一種信號。”
“將新娘供奉出去後,產量又恢復了正常,所以他們就更加篤信神明的存在,甚至表明能夠被選取作為神明的新娘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因為這是對神明的報答。”
劉悅還記得十五六歲的少女和她說這件事情的時候,神色中出現的那種驕傲與虔誠感,讓她頭皮發麻。
“阿霞,也就是和我住在一塊的那個女孩,她和我說她是明年應該成為海娘娘妻子的人選,但她可能等不到明年,因為海娘娘發怒了。”
“今年的送喜儀式在幾天前就提前開始了,因為大海反常的波浪滔滔,魚受到了驚嚇根本不會往網子裡鑽,所有的船隊一無所獲,在大家商量著提前的時候,村子裡開始死人。”
“死的都是和女人住在一塊兒的男人,死的時候那些男人幾乎都沒有人形,阿霞沒有看到屍體的慘狀,隻是聽別人這麼描述。”
“開始大家還不知道是海娘娘的懲罰,以為是進了水鬼,但是隨著不停的死人,大家發現隻要夜裡和女人在一塊的男人都會死掉。”
“村子裡出現了不少寡婦,大家想可能是海娘娘發怒了,因為海娘娘覺得村裡的女人都應該是她的妻子,男人同她們在一塊兒,都要受到懲戒。”
“所以村子裡才出現了男女不得混住的規矩,所有女人都要住在一塊兒,每天去祠堂向海娘娘表示自己的誠心,與此同時村子裡加緊進行送喜儀式。”
林織:“儀式失敗了?”
這很顯然,如果成功了,他們何必要今天再辦一次。
劉悅點頭:“對,新娘送過去之後,出海的船依舊沒有收獲,哪怕是撈到了一些少的可憐的魚,那些魚在水裡也很快會死掉,然後發臭。”
“這一任的祭司,也就是柳姐,很快又供奉了一名新娘,同樣沒有什麼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