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織行走江湖這麼久沒聽說過有這麼一種藥可以快速地讓幾個習武之人無法使用內力,興許是幾種東西混合的效果,江魚宴的酒菜,無處不在的燻香,都有可能是引子。
戚禾忽地開口說:“你們昨晚有沒有聽見笛子的聲音?”
大家一齊望向了戚禾,讓他細說。
戚禾:“我耳力向來較好,昨晚隱約聽見了一陣笛聲,但我並沒有多想,反而睡的更熟了,這有些不同尋常。”
姜彥立刻道:“笛子?會不會和陳不語有關?”
陳不語是欽鶴谷陳城主的哥哥,江湖人送外號笛中仙。
他精通音律,尤善笛子,吹出來的笛音帶著內力,能用音波殺人。
他們才從欽鶴谷出來不久,就發生了這樣的事。
嚴亦萱下意識道:“不可能,陳世伯不是這樣的人,而且他要我們的東西,直接在欽鶴谷下手不就好了,而且他根本就不在欽鶴谷,陳城主自己也丟了寶貝。”
林織想真是湊巧,前腳欽鶴谷地碧露寒天不知所蹤,後腳他們帶著的蛇雲草就不見了。
對方非常有心機地選擇了這艘船動手,就是讓人沒有辦法追尋蹤跡,如今船都要到宜城,誰知竊賊何事離船又去了何處。
林織倒是沒想到自己也中了套,江湖險惡,防不勝防。
他的視線落在姜彥的身上,姜彥有所覺,皺著眉回望著他。
房間裡的氣氛變得有些沉悶,沒了蛇雲草,他們去宜城也沒有用。
幾名少俠都有些泄氣,像是霜打過的茄子。
“雖然可能找不回來了,但打開盒子的手上一定會有印記,我在盒子上塗了藥粉,要是沒有我特制的藥水,那藥粉就會浸到皮裡,變成一塊藍色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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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尋看著空盒,對著同伴們開口。
為了避免常見的紅紫黑青色痕跡,青尋特地制成了藍色。
曲梓珩眼睛一亮:“阿尋你好聰明!”
可很快他又耷拉下眉眼:“可是我們找不到人,隻知道有這個痕跡也沒辦法。”
林織看著他們沉鬱的模樣,問道:“你們現在打算怎麼辦?”
他們師徒算是半道加入的人員,約好一起去殺荊偉松,可現在沒了蛇雲草,不好接近荊偉松,到時候別說殺人,恐怕都難脫身,畢竟宜城是赤羽門的地界,赤羽門弟子眾多。
曲梓珩抓了抓凌亂的頭發:“我們也沒想好,但已經要到宜城了,我們可以去看看,打聽打聽荊偉松有沒有拿到蛇雲草。”
其他幾個人點頭,現在好像也隻能這樣了。
蛇雲草的失竊,直接打擊了曲梓珩他們的士氣,這出師不利的局面,讓他們在房間裡唉聲嘆氣。
他們以為江湖就是打打殺殺,明人不說暗話各自亮刀子,誰知是這樣波詭雲譎勾心鬥角,被坑了都不知道誰是幕後黑手。
林織和戚禾回了房間,戚禾難得嘆氣,聲音裡有幾分困惑。
“師父,我原以為事情已經要有眉目,誰知道似乎越來越亂了,也不知我們何時被盯上,我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或許從一開始這就是個圈套,而我們正好走進了網中,這一趟沒白來,雖然沒找到你爺爺,但也算有收獲,至少碧露寒天與蛇雲草已經出現。”
林織站在窗前,看著飛鳥銜魚的江景。
戚禾點頭:“的確如此,還有五樣東西未浮出水面。”
江水上那隻銜著魚的鳥忽地被射中直挺挺地栽倒,小舟上有人運起輕功,將鳥魚盡收囊中。
這畫面讓林織微微揚唇,語氣散漫道:“螳螂捕蟬朱雀在後,誰是最後的贏家還未可知。”
“你爹娘花了那麼多年才搜集到的七樣物品,沒道理旁人幾個月就全部集齊,何況這背後可不止一波人在努力。”
林織已經查到了這幾人的身世,就像他們表現出來的那樣,曲梓珩是七星門二長老的弟子,青尋是碧源山莊的醫師,嚴亦萱是清影派弟子,她父親是前任掌門,大師兄是現任掌門,而姜彥的信息則是很模糊。
資料顯示他出身富商家庭,自幼習武,可往深裡查,卻發現這個身份和姜彥這個人對不上號,至少那個富商之子用劍不用扇刃。
碧露寒天失竊一事,林織觀察過姜彥的反應,他很驚訝,卻確實不知道碧露寒天是什麼東西。
但這次的蛇雲草之事,處處有他的手筆。
欽鶴谷、赤羽門、姜彥、與白有求交易的蒙面人、假扮柳馥馥的女賊、夜半笛聲……這些東西圍繞著多年前戚府數條人命慘死的真相,絕對不止一股勢力參與其中。
林織合上了窗,輕笑道:“這戲還有的唱,我們看著便是。”
戚禾點頭,他喜歡師父這幅無論遇見什麼事都不會慌亂的模樣,有師父在身邊,他可以永遠放心。
船停泊在了港口,宜城到了。
林織他們隨著人流下了船,雖然這裡是魔教的地界,但看著和其他地方沒什麼不同。
隻是許多地方都留有赤羽門的標記,這裡的人大多數也信奉赤羽門的紅鳥圖騰。
林織他們在一家客棧住下,一邊摸清楚這裡的情況,一邊打聽和蛇雲草有關的事。
曲梓珩苦笑道:“蛇雲草沒聽說,倒是許多人向我推薦蛇酒。”
其他人的情況也差不多,算得上是一無所獲。
林織倒沒有奔波於這件事,忙著在這裡研究怎麼放暗樁。
宜城和它的名字並不太相符,赤羽門一向主張弱肉強食,因而這裡有不少比武場,這可不是什麼點到為止的地方,和後世的地下拳場相似。
許多男人會選擇這種方式拿錢養家,但死亡是常事,這裡的孤兒和乞丐特別多,他們年紀小小卻十分狡猾兇狠,還不錯的胚子就會被選入赤羽門培養。
這樣的地方出來的孩子恐怕沒什麼良善,哪怕受了恩惠也未必想著報答。
不過林織並不擔心這件事,他又不是什麼好人,他可是蠱師。
銀兩能做許多事,是吃飯買藥的救命錢,哪怕明知他給的是蟲子,也有孩子毫不猶豫地搶過去吞下。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巷口,林織看向一旁握著劍的少年,笑吟吟道:“你那時候也是這麼小小的一個,轉眼就這麼大了。”
戚禾應聲,自然地握住了師父的手說:“剛剛路過那邊發現這裡有賣一種叫做血旺的麻辣吃食,夏天你的胃口總是不太好,辣的倒是能讓你開胃些,我訂了位置,現在去正好合適。”
戚禾沒有談及時間流逝,卻字字應和林織的話語。
搜集消息等待的時間短暫又漫長,轉瞬幾人就在宜城待了小半月。
他們並未得到荊偉松拿到蛇雲草的消息,赤羽門幾個堂的互不相讓以及各種傳聞豔事倒是聽了不少。
然而他們不能一直耽擱在這裡,在還沒決定好去哪裡,嚴亦萱先提出了辭行。
嚴亦萱面上寫滿了不舍,看著眾人道:“我師兄已經修書幾封讓我回去,如今已經不能再拖了,梓珩、姜彥、阿尋、林大哥、小禾,我很舍不得你們,但也必須說再見了。”
嚴亦萱說完後,青尋也遲疑了一會兒說:“恐怕我也得走了,此次出門是為了山莊考核,我得收集藥材以及病例,得遊走不少地方。”
姜彥沒說話,望向了曲梓珩。
曲梓珩猛地拍桌子,在大家以為他要生氣的時候,他卻猛地笑了出來。
“行了行了搞的這麼傷感幹什麼,又不是以後都見不上了,雖然這次江湖同行不太圓滿,我們也沒能幹出點名揚江湖的大事,但總歸有一日,我們都會是大俠中的大俠,現在就各回各家,來日再會!”
曲梓珩說的灑脫,嚴亦萱他們也跟著笑了起來。
曲梓珩熱切地對林織發出邀約:“林大哥,要不接下來你們倆跟我一塊行俠仗義去?”
戚禾輕聲道:“師父,我們很久沒回去看小棠了。”
戚禾也不是想看見林棠,但總好過和曲梓珩在一塊。
不知道自己心意的時候戚禾就不太喜歡曲梓珩對他師父的熱情,知道後更不喜歡了。
林織點頭:“確實很久沒有回去了,曲兄弟,恐怕我們沒法和你同行了。”
“沒事,來日有機會到我家鄉,我做東。”
嚴亦萱:“那我們呢?”
曲梓珩大手一揮:“聽者有份!”
城門前官道上馬匹旁,嚴亦萱率先揮手作別。
五月路邊開著一叢叢棣棠,隨風輕晃。
“三年後江湖比武大會,諸位,不見不散!”
嚴亦萱揚鞭打馬,紅衣獵獵,她的聲音散在風中,訴盡離別。
第177章 養成少俠的蠱師
天還沒亮,月牙兒泛著白,拉長的樹影搖晃,卻不是因為風。
劍影閃爍,將飄下的樹葉卷起,又讓它們紛紛揚揚落下。
若是有人去拾取那些葉子,才會發覺看似完整的葉片,早已碎成許多片。
七月天氣悶的很,也就晚間清晨時涼快一些。
練完劍的戚禾打水重新洗手洗臉,水光倒映著少年清雋的眉眼。
戚禾的眉並不是鋒利的劍眉,顏色濃淡相宜,加上他灰蒙的雙眸,讓他的眉眼如同隱在霧中的山水,散發著柔和,如雲中月,皎潔清澈。
讓人瞧見就覺得,這應當是個溫和斯文如無暇之玉的人。
戚禾擰幹了帕子,水滴落在盆中濺起漣漪,模糊了他的面龐。
戚禾推開了院內東廂房的門,熟練地將敞開了一夜的窗戶關上,又將剛剛取出的冰盆放在了床腳處,用內力將冰霧散開,再用扇子扇風,驅散屋子裡的暑氣。
床上的薄被卷落在床邊,戚禾將它從熟睡青年的腳邊拿起。
少年寬大的手掌按在了青年裸露的腹部,並未多停留,將被子輕輕搭了上去。
做完這些後他並沒有離開,而是坐在了床邊,用微冷的手捂著青年溫熱的雙足,讓飽受熱意困擾的師父能夠睡的更好些。
林織在戚禾進來後就有所覺,睡了一會兒後才睜眼。
空氣中的涼意讓他舒展眉眼,從床上坐了起來,戚禾在他動的時候就已經收回了手,為他拿好了羅襪。
這種情景並不是第一次上演,約莫有一兩年。
林織從不習慣到自然接受也沒花多長時間,畢竟那時候的戚禾已經有十六七,林織本就是被人伺候慣的性格,沒什麼抗拒。
尤其是夏天,這具身體特別畏熱,晚上睡覺他得弄著冰盆,但總有散盡的時候,所以他不會關窗戶,讓夜風進來舒服些,可到了早上太陽升起的時候,屋子裡熱氣就又上湧了。
戚禾總會在陽光大盛前幫他關窗續冰保持涼意,讓他能睡的更舒服些。
戚禾對他的攻略如同潤物細無聲的春雨,從小事上一點點侵入他的生活,讓一些不應該存在於師徒間的親密合理化。
林織從前照顧戚禾較多,這兩年倒是完全翻轉了,林織的衣食住行已經被戚禾浸透,一些事情和生意戚禾也能代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