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仇或也沒再問,而是道:“可以把你想起來的情況再仔細復述一遍嗎?”


林織點頭,見仇或從口袋裡拿出了一支錄音筆,按下開關後放在了茶幾上。


林織將那些畫面又描述了一遍,聽著仇或詢問。


“除了那雙眼睛你有沒有看到其他身體部分?”


“沒有。”


“那雙眼睛有沒有什麼特徵,你是否能畫下來或者描述出來?”


“不能。”


林織回答的很果斷,畢竟他先前就為此頭疼過,他看著因為他的反應沒有絲毫不耐的男人,身體向他傾斜,好奇問:“警官不懷疑我說的話可能是錯的嗎,也許這些是我想象出來的,畢竟那天我喝多了,加上我還有精神疾病。”


“我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線索,隻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們都會嘗試。”


仇或的語氣沉穩,沒有對林織表現出明顯的信任或者是不信任。


他的視線在客廳裡轉了一圈,問:“你家有沒有大型抱枕,我們來情景重現一遍。”


“沒有,”林織搖頭,指了指客廳角落裡那顆富貴竹道,“隻有盆栽。”


那盆富貴竹被仇或搬到了客廳中央,他讓林織演示一遍摔倒的細節。


林織隨手拿了沙發上的抱枕,充當那晚拿著的啤酒。


因為隻是演示姿勢,林織沒有真的往下摔。


他跪坐在冰冷的瓷磚地板上,仰頭望著高大的男人說:“我差點被絆倒後沒有站穩,腿軟往下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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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邊說著,身體一邊前傾,左手按在了地上支撐著身體,形成了跪趴的姿勢,右手拿著抱枕壓在了右手小臂上。


青年的上衣因為他的動作向上牽引,露出了白瘦的腰,仇或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我的頭很暈,所以我沒有第一時間從地上起來,我低著頭,在手臂和身體的空隙裡向後望,看見了一雙眼睛,按照高度那個人應該是蹲著,當然,他躲在那個人身後,也隻可能是蹲著。”


死者坐著,伸出的腿絆到了人,兇手就躲在死者和牆壁的空隙間,緊緊地盯著他。


仇或把富貴竹搬到了相應的位置,詢問著大概的高度進行思量,這一步可以用來推測兇手的體型,他的心裡隱約有了點模糊的想法。


直起身時,他看見青年在揉膝蓋。


這兩天升溫,夜裡也有些暑氣,青年穿的短款睡衣,剛剛膝蓋直接接觸地面。


青年的皮膚白,因而紅痕便更加明顯。


仇或有些詫異,不過才兩三分鍾而已,紅的這麼快。


“謝謝你的配合以及提供的線索。”


仇或關掉了錄音筆,對著林織致謝。


“為了擺脫我的嫌疑,這是應該的。”


見仇或一副打算告辭的模樣,林織又開口道:“這麼晚了仇警官還要回去嗎,不然在我這睡下,我這裡有客房,當然,我是有些擔心自己的安危,要是兇手知道我看到了他,他恐怕不會放過我。”


仇或將錄音筆放好,聽著這話,低著頭看著不遠處在明亮光下和他對視的青年。


青年最後兩句話放的很輕,他抱著抱枕看起來很沒安全感,但姿態並不是瘦弱可憐,而是一種極為怪異的平靜。


那雙眼眸幽深,如同流淌的暗河,仇或從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恐懼,分明口不對心,卻有種讓人相信的魔力。


好像如果他走了,他會變成一具冰冷且面帶微笑的屍體,又或者兇手會死在他的手裡。


仇或忍不住皺眉,無論是哪種畫面都讓人不太舒服。


“不用客臥,我就在這裡,明早離開。”


仇或坐在了沙發上,也算是某種應答。


林織應答:“謝謝。”


林織去了書房,沒留在裡面,而是抱著平板電腦走了出來。


途徑陽臺,看見那一片沒有被整理的玻璃碎片,林織冷冷地望著,沒有收拾的打算,光是看著他都感覺自己的耐心消減了些。


客廳開了盞小燈,林織靠在沙發上,打開了文檔。


林織寫過故事,但已經是學生時代的事情,當時為了什麼活動寫的古典文學,內容他早已經記不清。


原主不是個出色的作家,林織自身也不是,他看著空白的文檔思索了好一會兒。


貧瘠的創作力和枯竭的靈感能把任何一個以文字為夢想的人絕望,原主在這種絕望裡頹唐,以至於林織在思考時,這些念頭還時不時會幹擾他。


這些讓人絲毫不感興趣,無論是他的文字故事還是他的思想和靈魂。


根本就沒人會喜歡,編輯委婉地勸他考慮一下市場的偏向,說明他早就寫的老套過時,而這是他能力的極限。


他似乎永遠做的不夠好,無論是小提琴還是寫作,好像都是高開低走的模樣,就算他當初不打架他也坐不穩那個首席的位置,他知道所以他害怕,他不是不夠努力,而是他就是一個這樣平庸的人。


世界允許平庸的人犯錯,可他不甘心。


林織捂著微疼的頭,有些心煩意亂地呵斥腦海裡的聲音閉嘴。


他握著平板邊緣的指骨泛白,胸膛微微起伏。


他從不會不甘心,他隻是不能,然後變成了一種習慣。


在成長過程中,林織被灌輸的思想就是他不能犯錯,他們將他捧在手裡告訴他他是一個多麼優秀的人,他的身上承載了多少希望,他的錯誤會被無限放大,慎重一定要慎重,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思慮再三。


他將算計變成了習以為常,因為越長大接觸的東西越多,犯錯的成本也就越高。


指尖被劃破的血口早就已經結痂了,此刻卻好像隱隱作痛。


身邊的情人對他還陌生,根本不是他能想用就用的時候。


有那麼一瞬間林織想把手上的東西砸出去,看著它四分五裂充斥著裂痕的模樣,但他沒有這麼做,他將平板放在了沙發上,彎腰拉開了茶幾的抽屜,從裡面找出了藥。


醫生開了三種藥,林織手指微微發抖地往外倒出褐色的藥丸,又從鋁箔中弄出藥片,在拆膠囊的時候手腕被握住了。


“醫生說了,藥不能過量。”


仇或看著他,面上並無太多情緒。


林織看著他,拿著要的那隻手忽地松開。


藥丸藥片四散,仇或一時不察被推在了沙發上,他的身體下意識的緊繃,以為青年要襲擊他,盡管他並不覺得以青年的力氣能把他怎麼樣。


然而青年並沒有那麼做,他的手按在他的手臂上,與他貼的很近。


“警官,你既然不願意滿足的我的需求,也不願意讓我吃藥,那你想要我怎麼做呢?”


“你可以睡覺,而不是對著電腦發呆。”


仇或給出了提議,而他沒有啰嗦,他一隻手握住了林織的胳膊,一隻手抄起了林織腿,就這麼站了起來順便把林織扛在了肩上。


林織有些錯愕,就這麼被扛回了房間裡,仇或動作利落地把他扔到了床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如果兇手能爬到沒有管道鋪設的六樓並且從安全窗裡鑽進來,記得呼救。”


門被仇或順手關上,房間裡陷入死寂。


林織從床上坐了起來,盯著門口,面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01有些膽戰心驚地問:【宿主,你沒事吧?】


林織笑道:【到底是他有病還是我有病?】


01沉默了一瞬,支支吾吾道:【就目前的這個情況看,都有吧?】


01有些欲哭無淚,宿主意識投射進軀體的時候,會優先選擇離任務對象最近羈絆較深的角色,這個權限不在於它,它沒辦法決定宿主進入什麼樣的身體,它也不知道會這樣。


它在給出記憶的時候就已經和宿主哭過了,但宿主並沒有怪它,嗚嗚嗚嗚它好愛。


林織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沒什麼睡意,索性開了燈,平心靜氣地寫下新小說的第一章。


故事開頭以主人公喝醉酒被告知涉及一樁殺人案起,到他想起夢中的眼睛為終,林織的行文簡潔,足夠利落幹脆,他將第一章文檔發給了編輯試閱,合上了電腦。


清早五點,仇或睜開了眼睛,看著陌生的裝潢思緒遲鈍了一瞬。


他已經做好了放棄睡眠今早離開的打算,沒想到竟然睡了一個小時,而且怎麼睡過去的他都忘了。


仇或看著精神抖擻的老二,無奈地借用了別人家的衛生間,打算洗個冷水臉就回家洗漱處理。


浴室外擺著髒衣籃,青年昨日穿出門一會兒的衣裳搭在上邊,包括白色的四角棉質內庫。


仇或低頭嘖了一聲,眼神沉冷道:“真他媽畜牲。”


第206章 警官的犯罪嫌疑人


仇或到底不可能做出那種事情,他的視線在那叫貼身衣物上打了個轉,又收了回來。


冷水並沒有讓身體變得更加冷靜,仇或感覺到了些許棘手。


林織對他有種奇怪的吸引力,當然這種情況隻從昨天開始。


仇或試圖弄清楚林織身上的異狀,現在不僅弄不清楚,反而有了更多的困惑。


他倒是沒有往怪力亂神的方向想,在唯物主義戰士的心中,那是一條不會被設想的道路。


水滴順著仇或的眉眼輪廓下落,深邃的五官如同被雪水浸泡過的利刃,透著鋒芒。


從衛生間走出後,仇或看見了小陽臺上散落的玻璃碎片。


他的腳步頓住,腦海中閃過一種莫名的想法。


這些碎片或許不會被房屋的主人清掃,它們會一直在這裡存在,如同生長在這裡一般,成為這個房屋的一部分,在漫長的時間裡生灰蒙塵結網。


…………


金色的光芒散落在城市的上空,帶來些許灼熱。


林織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將近十一點鍾,不必問01他也知道仇或早已經離開了。


林織拉開了遮光的窗簾,讓有些陰冷的房間裡有了些生氣。


在主臥自帶的衛生間裡洗漱之後,林織才走出了房門。


昨天晚上客廳角落裡被搬動的那盆富貴竹早就已經回到原來的位置,閃爍到面上的光點有些刺眼,林織遮了遮眼睛,發現了光點的來源。


陽臺上的玻璃已經被人清掃過,林織蹲下身,撿起了那一小顆“漏網之魚”,丟進了垃圾桶裡。


或許在角落裡還有沒被清掃幹淨的碎片,但在過盛的陽光的照耀下,遲早都會被弄個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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