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後來有一天,一個小男孩找上了門,他喊我爸爸,給我看了他媽媽的照片,裡面還有很多我過去和她的合影。他說他媽媽去世了,臨走之前給了他我的地址和電話,讓他來找我。


  我後來找人去查,才知道她這些年過的很不好。曦塵沒滿周歲那個男人就拋棄了她,她後來找過幾個男朋友,都不是什麼好人,被騙光了所有錢之後她就不再找了,到處打工養活自己和曦塵。可能是生活太苦,她後悔了,但也知道不可能再回來找我……


  我不知道她是怎麼和曦塵說的,總之在他的世界觀裡,我就是他的親生父親,他說她總是會給他講有關我的事。說我和她是因為年輕時一次吵架分手,她去了其他城市後才發現已經懷孕了,於是她便獨自生下他撫養他……”


  “那時他幾歲?”


  “十一歲。因為我換了手機號碼,他沒能打通我電話,就想辦法坐了黑車,從另一個城市摸索著找了過來。”


  他記得,當時霍曦塵因為母親下葬的花費用完了家裡最後的錢,所以他找到他的時候已經兩天沒有吃飯了,又瘦又蒼白的,看著不太像十一歲的孩子……


  霍曦塵當時認定了他就是親生父親,曲思恩數次解釋卻隻讓對方誤以為他不想要他。


  他年紀雖然小,但很倔強,認定的親生父親不要他,他就自己走了。


  “我花了好幾天才找到他,他因為無處可去,起先學著那些拾荒的人住在橋洞下面,撿別人不要的紙板和塑料瓶去換錢,然後買東西吃,後來他被交警發現就送去了孤兒院……我輾轉找去了孤兒院,才又重新見到他。”


  曲思恩後來還是認下了這個“兒子”,把他帶回了家。


  當時他已經打算不再結婚,如此多了個“兒子”似乎也不錯。


  但顯然,有些事和他想象的有出入,養孩子並沒有那麼容易,尤其當後來他又開始交往新的女朋友。


  他畢竟還年輕,有自己的生活,沒辦法花很多時間陪著他,初中的時候,他無奈把霍曦塵送去了寄宿學校。


  而兩個人的關系,也是從那時候起開始惡化的……


  ++++


  晚上下班到了院子大門外,姜未橙仍在想白天接收到的種種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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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的談話,曲思恩沒再朝下說太多,最後以一個苦笑收尾,他問她,他是不是應該把真相都告訴他?


  可她沒辦法回答他,她也沒辦法想象曲思恩口中霍曦塵過去的模樣。那個看起來意氣風發,偶爾會露出燦爛笑容的少年竟有那樣的過去……


  她心裡想著事,加上晚上光線昏暗低頭在包裡翻找鑰匙,並沒有注意到坐在院門旁石階上的人。


  對方站起身,低低喊了她一聲姐姐,她手一抖,鑰匙直接落在大門前的青石磚上。


  “我很可怕嗎,怎麼嚇成這樣?”霍曦塵彎腰替她撿起鑰匙,伸手幫她開了門,“幾天沒見,連我聲音都不記得了?”


  姜未橙懶得和他去爭辯人在受驚時的下意識動作,她從他手裡收回鑰匙,側頭看他:“你在這裡幹什麼?”


  “我之前有東西落下了,想回來拿,但我現在沒鑰匙進不去,就隻好等你了。”少年依然勾著他那個單肩牛仔背包,衣服還是穿的她之前做給他的T恤,外罩長袖牛仔服,褲子也換成了破洞牛仔褲。


  再仔細點看,會發現他手腕上纏著幾圈黑色皮繩,手指上戴著裝飾用的戒指,脖子上綴著一個風格粗獷的銀色飾品,就連耳垂上也戴著一個鑲著碎鑽的銀色十字架,耳廓上還搭著一寬一窄連在一起的耳骨環。


  她以前倒是沒注意過他耳廓上有沒有打洞,不過這些零零總總加起來還挺有個人風格。


  銀色的飾品在昏黃路燈下透出暗淡而冷銳的光,僅僅隻是幾方面的變化,面前少年便透出以往所沒有的清冷疏離感。


  但很快,這種帶著距離的清冷感便在他朝著她綻開的笑容裡消失不見。


  他任由她打量自己,用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撥了撥額發,微微彎腰湊到她面前,眸光灼灼的看著她:“怎麼了,是不是很帥?”


  “……”


  “其實我穿衣風格沒你說的變化那麼大,之前也不是故意掩飾,隻是因為要來面試,總不能太另類吧。”


  “不是有東西落下嗎?”她進了院子,又開了屋門,指了下房間門,示意沒有上鎖:“去拿吧,拿完走的時候替我關上門。”


  她說完便上了樓,等到她換上居家服,下樓準備衝咖啡的時候,卻發現對方並沒有離開。


  他坐在沙發一隅,長腿交疊,一手撐著頭,身體半斜著,雙眼被垂落的劉海半掩住,看起來有些百無聊賴。


  姜未橙嘆了口氣,去廚房倒了兩杯水,一杯擺到他面前的茶幾上:“說吧,到底什麼事?還有,你為什麼不回家?”


  “你怎麼知道我沒回家?”顯然,他的關注點有點偏移,他很快就猜出了為什麼,臉色頓時落下幾分,“你又去見那老頭了?你不是說和他見面沒超過五次不熟嗎,他都一把年紀了,情史一大堆,根本和你不相配!你就算要戀愛也該找我這樣的……”


  “謝謝,我對談戀愛和養小孩這兩者都沒什麼興趣。”


  “誰是小孩?”他看了她一眼,“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來到底有什麼事?”她制止了他發散性的話題。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


  她不接話。


  他安靜的看了她一會,突然起身繞過茶幾,來到她面前半蹲下。


  他伸手雙臂撐在她兩側,無形中擺出了略帶壓迫感的姿勢,可看著她的眼睛裡又流露出了那種無害而溫馴神色,仿佛闖了禍的犬科動物蠢萌蠢萌的纏著主人求原諒:“我來看看你還生不生氣,如果生氣我就繼續和你道歉。”


  “道歉的話你之前已經說過了。”


  “但你還沒有原諒我。我知道你很生氣,所以暫時離開讓你消氣——”


  “我原諒你了。”


  “我——什麼?”他準備了一堆示軟的話,先前一些沒辦法開口的話和過去,也打算一句一句說給她聽。可現在他才剛剛起了個頭,她就說原諒他了?


  “那我能搬回來了?”


  “原諒你和你搬回來是兩回事。你有自己的家,還在讀高三,現在是你最重要的一年,不要浪費時間在打工這種事情上。回去好好讀書,爭取考上好的大學,以後才能過你想過的日子。”


  少年看著她,眼中的溫馴一點點褪去,沉沉的冷意慢慢透上來:“這些話,是不是他教你說的?”


  姜未橙神色淡定的看著他,反問:“不裝了?”


  他習慣性的抿唇,飽滿的嘴唇被他抿的微微發紅,原本就豔麗的色澤愈發惹眼。


  “你不能這樣。”他面色沉冷,可慢慢的卻有倉惶從那裡面透出來。


  “我怎麼了?”


  “你不能說冷淡就冷淡,明明……”明明,明明他已經道歉了,明明相處的這些日子——他也付出了真情實感,可她卻因為一個謊言,就否定所有。


  霍曦塵內心翻湧著壓不下去的怒意和惱意,但更多的還是委屈,他清楚知道自己今天過來是準備道歉的,他準備了很多話,打定主意要把她哄好。


  可看到她凝視他的疏冷眼神,他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因為生氣,所以不想說。


  想讓她溫柔的撫著他的頭,笑著說原諒他了,讓他搬回來,說他不在的這幾天很不習慣,尤其少了個能幹的人,很多事都沒有人幫忙……


  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從她這裡得到的,隻有冷淡和拒絕。


  “你在生氣?”姜未橙細細打量著他的眼神,男孩的眼睛很漂亮,可沒表情的時候總給人冷漠感。


  而此刻,她卻從這種冷漠裡看到了微微跳動的怒意。


  她不明白:“你有什麼好生氣的,是我騙了你嗎?”


  “不是。”他瞥過頭,不再和她對視。


  這麼近的距離,他能聞到她身上的味道。


  淡淡櫻花味的洗發水香味,大概因為她樓上房間的衣櫃是新的,他總覺得她衣服上有種木料的清香,再加上她慣用的櫻桃味護手霜,幾種味道混合在一起,變成她特有的氣息,是他喜歡的味道。


  他今晚在大門外等了很久,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想要抱抱她的衝動,可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做了,也什麼都不想說了。


  霍曦塵慢慢站了起來,拿起沙發上自己的背包,離開她家之前,他輕輕落下話:“既然沒辦法一直對我好,那一開始就不要對我好……”


  姜未橙目送他的背影,無聲嘆了口氣,希望這次他能回去自己的家。


  ++++


  姜未橙再一次見到霍曦塵是在接到曲思恩的電話之前。


  她雖然一直在考慮辭職的事,但手裡的這個項目還沒有完成之前她不可能離開,畢竟那幾幅設計是她的心血,不可能半途而廢。


  要辭職,至少等到這系列冬款男裝順利面世之後。


  周五晚上,設計組的人結束加班,陳徵表示時間不早不晚的剛好去吃個宵夜。正好距離公司所在商圈不遠處就有一條夜宵街,走過去隻要十幾分鍾,車子都不用開。


  十月份的H城晚上氣溫很舒服,不冷不熱,風吹上身上清爽宜人非常舒服。


  因為郝主設沒參加,一眾人便選了露天的大排檔,小龍蝦外加燒烤啤酒,堪稱宵夜中的極品。


  最先看到霍曦塵的人不是她,而是陳徵,他心裡大概認定她身後的裙帶關系,對她一直挺客氣。


  他見到對方,也沒有聲張,而是假裝敬酒,從自己的座位那邊走過來,一邊和她碰杯一邊低聲讓她看馬路對面。


  他們所在的大排檔是這邊眾多夜宵店的其中一家,一整排人行道上都是店家擺出來的露天餐桌椅,周圍客人很多,喝酒宵夜熱鬧非常,馬路對面是一排商鋪,這個時間點早已關門,那邊光線昏暗,隻有路燈黯淡暈黃的光落下。


  人行道高大的樹木下,立著熟悉的身影。


  修長纖瘦的少年靜靜站在樹下,他頭頂的繁茂枝葉擋住了路燈的光,他的上半身安靜沉在陰影裡。從姜未橙的角度,看不太清楚對方的表情。


  她不知道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而且明明都已經看到她了,又為什麼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你過去吧,沒事的,這裡有我。”陳徵顯然很想賣她人情,又壓低聲音補了一句。


  姜未橙領了他這個人情,拿著手機退離桌子。陳徵適時喊幾個人幹杯,王萌注意到了她,但是她並沒有發現對面人行道上的少年,不過即便看見她也認不出對方是誰。


  姜未橙繞過幾張桌子,來到馬路旁,附近的一個紅燈轉了綠燈,數輛私家車穿行而過,暫時止住了她的腳步。


  她朝對方看去,霍曦塵隔著六車道和綠化帶和她對視了一眼,突然轉身離開。


  等到這一波私家車開完,她終於走過馬路到對面的時候,那邊已經沒了他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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