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
宋鈺抱住了我,將我擁在懷裡安撫:
「別怕,沒事了。」
13
我是被宋鈺抱下山的。
畢竟「嬌弱」的我被嚇得當場「暈」了過去。
醒來後,發現宋鈺正坐在我床前。
「醒了?」宋鈺溫和一笑,將我扶起,「來把藥喝了,日後出門莫要亂跑,多帶些隨從。」
我嬌聲答是,乖巧地把藥喝了。
宋鈺看著我把藥喝完,忽然開口:「瑤瑤那一簪子果斷,連孤都嚇著了。」
我把藥碗放下,巧笑嫣然:「這不是哥哥教得好嗎?從前在書院的時候,是你教的我呀。」
「你說過,若被人欺負了,就要……」
「以牙——」
「還牙。」
我說著,學著握簪的模樣,在空中比劃了一下。
宋鈺臉上浮著淺淺的笑意:「瑤瑤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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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哥哥教的,我自然記得啊。」
宋鈺沒再多言,替我捏好被子就要離去。
「你好生歇息,孤明日再來看你。」
我拉著他的手央求:「我想吃梨花糕。」
宋鈺面色如常地摸了摸我的頭:「趙尚儀歸家了,孤叫旁人給你做八珍糕吧。」
14
太子遇刺一事並未聲張,且那日的刺客都死了個幹淨,連個活口都沒有,北鎮撫司根本無從查起。
而我震怒不已,把來酒樓議事的喇叭哥罵了個狗血淋頭。
「舅舅是老糊塗了嗎?」
「居然去刺殺太子?」
「若非我那一簪子,今日咱可就不是在這酒樓議事,而是在天牢洗脖子了!」
喇叭哥被我罵得一聲不敢吭。
我被氣得胸口發疼。
我就說我宋瑤一生謹小慎微,怎麼兩世都露出馬腳被宋鈺揪住,敢情我這二逼同伙在背後給我使絆子呢!
必是宋鈺捉到了活口,從刺客嘴裡套出了話。
還好這一世的刺殺被我撞見了,否則這次又得白幹!
劉公公見我氣得臉頰通紅,連忙上前安慰:
「公主莫氣,胡公雖然心急了一些,但也是為了咱們的大業著想。」
我被劉公公攙扶著坐下,又灌了好幾口茶水,又問:「華安的病如何了?」
喇叭哥哽咽一番,顫聲道:「少主他……是被下毒了。」
我臉色一變:「誰幹的?」
喇叭哥搖頭。
我摁著太陽穴,一陣頭疼。
15
從酒樓出來後,我在街上闲逛了一陣,路上忽地遇到了許氏女郎。
「二嫂嫂!」我朝許氏喚道。
許氏臉一紅:「公主莫要胡說,我與秦王殿下並無情誼。」
我會心一笑,帶著她去了附近的簪子鋪。
正巧,我一進門,就瞧見了鋪子老板將一精美的玉簪包進錦盒之中。
我一眼就瞧上了這簪子,說什麼也要買下來。
鋪子老板面露難色:「這位娘子,不是小的不賣,而是這簪子是貴客定制的,簪身都刻了字呢!」
「是嗎,我瞧瞧!」
我十分驕縱地拿起那一根玉簪,打量了一番後,猛地捂嘴驚呼。
「這不是張家姐姐的小名嗎?該不會是我哥哥給她制的吧?」
許氏一聽便來了興致,連忙湊過來瞧。
鋪子老板則一臉驚恐地將簪子奪了回來。
許氏目光復雜地看著鋪子老板,手中緊緊地攪著手帕,眉頭緊鎖。
16
準太子妃和平定王世子的私情被曝了出來。
起因是在燈節時,許氏帶著一伙貴女在船舫遊湖戲燈,卻意外撞破準太子妃和平定王世子私會。
彼時二人正擁在一塊,說著情話。
許氏原念著姐妹一場,想將這事咽回肚子裡當作無事發生,可無奈她身後跟著一群京城貴女,將這一幕看得真真切切。
眾人震驚。
這風光霽月的太子殿下竟被戴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
這事立馬成了大街小巷的飯後闲話。
眾人論得津津有味。
燈節後的第三日。
張相拖著年邁的身子,除去官服官帽,跪於宮門前。
一個時辰後,宮門大開。
元合皇帝帶著太子扶起張相。
自此,宋張二氏的婚約作廢,張相辭官。
婚約作廢後,皇帝原想給張氏女和平定王世子賜婚,成全這一對佳人。
不料張氏女卻搶先一步,在聖旨下來前剃了發,入了寺廟做尼姑了。
暗衛在給我匯報這些事情的時候,我正用朱筆在本子上劃去張相的名字。
「世人被這一連串的行為整得摸不著頭腦,不知這滿腹才華的張氏女葫蘆裡賣著什麼藥,莫不是瘋魔了。」暗衛道。
我把筆收好,吹了吹紙上的朱砂:「她才沒瘋呢。」
「她呀,聰明得很。」
「我和許薔兒都成了她的助力呢。」
我把本子收起,又問暗衛:「華安那如何了?」
「按計劃進行。」
「不等了。」我輕點太陽穴,漫不經心道,「殺了吧。」
「是。」
17
太子妃之位空落,京城眾貴女躍躍欲試,但這份殊榮最後卻落在了許氏頭上。
這也不難怪,大楚立國不過十載,根基不穩,加上仍有前朝舊部的勢力在,皇族急需一個具有威望的勢力來鞏固皇權。
張相的辭官無疑給了父皇一記沉重的打擊,而許氏乃世家大族,家主在朝中擔任要職,自然成了最好的聯姻對象。
聖旨下達那日,二哥在太和殿前跪了一刻。
為什麼是一刻呢?
因為他剛跪下,我就來了。
那日大雪紛飛,雪花打在二哥清雋的臉上。
他生得不似宋鈺那般溫潤,眉宇間透著硬朗英氣。
我打著傘,緩步來到他的身邊。
二哥的身子筆直,身上的飛魚服透著絲血氣。
「三妹妹若是來勸我的,就回吧。」他說。
我將傘往他那邊挪了挪,在他身邊蹲下:「二哥若是愛她,就不該如此。」
二哥神色一動。
「聖旨已下,此事已定,無論你怎麼求都不會改變。可你這一跪,就是將自己和許家姐姐的事擺在明面上,你讓許家姐姐和太子哥哥日後如何相處。」
二哥咬著牙,似在隱忍:「我喜歡薔兒……大哥是知道的。」
我握著他的手,勸解道:「這事,是父皇定的,君意不可違,太子哥哥也無法違抗。」
二哥:「可為什麼非要她嫁給大哥?既是聯姻,我也可啊!!!我也姓宋!我也是父皇的兒子啊!」
「因為。」我頓了片刻,才故作天真地笑道,「他是太子哥哥呀!」
二哥手一僵。
我見好就收,起身離開。
臨走時,我朝二哥的隨從使了個眼色,隨從會意,上前開始勸說二哥:
「王爺快起吧。」
「貴妃娘娘病了,若是惹怒了陛下,娘娘在宮裡該如何啊!」
「……」
我在雪中慢走了幾步,忽聽身後傳來細微響動。
一回頭,卻見一道高大的身影從雪裡站起。
那人脊背挺直,宛若青松。
我朱唇輕挑。
一顆種子,開始發芽了呢。
18
我不信一個女人就能讓二哥和宋鈺反目。
帝王之家嘛,多是無情。
但積少成多,總會將種子澆灌成大樹。
有些事一旦被人戳開一個小口,就會越撕越大。
而貴妃的死就如一把剪刀,將這個口子徹底撕開。
貴妃死於風寒。
那天晚上,母後忽發頭疾,父皇心急如焚,命整個太醫院都候在母後宮中。
好巧不巧,那日貴妃也病了……哦,不,是病得就要死了。
她的宮女去太醫院,卻尋不到人,最後貴妃活生生地病死了。
靈堂裡,二哥一身孝服,跪在貴妃棺椁前。
太子宋鈺同樣一身白,陪在他身側。
我在門外看了他二人一會,最終沒有進去。
回到寢宮時,劉公公正在等我。
「何事?」我問。
「少主過世了。」
「哦。」
我在貴妃椅上躺下,開始擺弄一旁的花草。
劉公公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公主這步棋,走得太險了。」
我抬眸一笑:「劉公指的哪步?是華安?還是貴妃?」
劉公公沒再說話,我也失去調笑的興趣,收起笑容,將手裡的花折斷丟進爐火中,起身來到劉公面前。
「太子起疑心了,處理幹淨些。」
劉公公躬身答是,又緩步離開。
出門前,劉公公忽地停頓一瞬,又回身,蒼老陰柔的臉龐露出慈祥的笑意。
「公主安心,奴永遠在你身後。」
19
太子的婚期定在第二年的初春。
隻是這個新年過得並不愉快。
除夕那日,漠北派遣王子來賀,隨王子一同進京的,還有漠北和親的意願。
高壯的漠北王子當著滿堂文武及其女眷的面,說出了和親意願。
「漠北三十六部求娶中原的明珠,願兩國和平長久。」
話音剛落,所有適齡的貴女紛紛低下了頭。
我神色未動,抬頭看向了坐在高位之人。
父皇眉頭緊鎖了一陣,最後緩緩舒展而開。
我看著笑意附上了他臉,那笑意卻似冰霜一般,也漸漸地覆蓋了我全身。
最後被選定和親的,是四妹妹。
宋珠啊宋珠,漠北求娶中原的明珠。
我的四妹妹今日沒戴著她喜愛的珍珠頭面,而戴著她最不喜的金珠鳳釵,笑盈盈地俯身下跪,謝恩父皇,接受了屬於她的命運。
那晚,歌舞不斷,煙花漫天,舞姬絕美的身影入不了我的眼。
我喝醉了。
宮人攔不住我,最後是太子宋鈺強行把我拽出了宮宴。
半分醉的我開始耍酒瘋,非要宋鈺背我。
宋鈺拗不過我,隻能乖乖屈下高貴的膝蓋,讓我趴在他身上。
我埋首在他頸前,感受著他愈發滾燙的體溫。
「哥。」
「嗯。」
「宋鈺。」
「嗯。」
「小公爺。」
宋鈺身子一僵。
大雪覆蓋了世間,將朱牆宮瓦染得花白。
我的一身紅衣,在皑皑白雪中格外醒目。
宋鈺喉結一動,聲音微顫:
「你方才……喚我什麼?」
我猛地清醒,又使壞似的朝他耳後吐了口熱氣,笑嘻嘻地收緊了圈著他脖子的手。
「你聽錯了吧?我說,今天來的趙小公爺長得真好看!」
宋鈺不語,良久才發出一聲輕笑:
「小花痴。」
20
宋鈺把我背回了寢宮,又給我灌了一碗醒酒湯才離開。
我在床上睡到半夜,睡眼蒙眬之間,忽然看到我床頭坐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
我當即困意全無,直接掏出枕頭下的匕首朝那白衣女人刺去。
管她是人是鬼,幹了再說!
反正本宮三輩子壞事做盡,見鬼也正常!
「啊啊啊啊!三姐姐!是我!!!」
就在匕首扎中白衣女子的前一刻,白衣女子飛速一躲,驚呼尖叫。
我這才看清這白衣女子的臉,隨即錯愕不已。
「珠珠?大半夜不睡覺跑我這做什麼?」
我說著,趕緊把匕首藏起來。
四妹妹則趁機鑽進我的被窩,喃喃道:「睡不著嘛,想找姐姐一起睡。」
我吐出一口氣,在她身邊躺下。
「珠珠。」
「你願意去和親嗎?」
四妹妹沒回話。
我平躺在床上,看著上方的梨花紋床簾發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睡著之時,一道細小的聲音傳入我耳中:
「姐姐,我願意的。」
「這是我作為帝國公主的責任。」
第二日醒來之時,四妹妹已經離開,我看了眼身旁的枕頭。
隻見那枕頭上,殘留著一片湿潤。
21
元宵那日,我帶著四妹妹偷偷出宮。
我在酒樓的雅間裡,透過窗框,看著樓下玩得不亦樂乎的四妹妹,心裡總歸舒暢了些。
「她就是宋珠?」
雅間內的另一人忽然開口。
「是啊。」我放下窗簾,轉身在桌前坐下,「舅舅找我,是有什麼急事嗎?」
舅舅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搖了搖頭:「也非什麼急事,隻是元宵佳節,咱們親人該團聚團聚。」
舅舅說罷,眼神黯淡下來。
「隻是……缺了華安啊……」
我聞言,趕緊捏著帕子拭淚。
舅舅見我這肝腸欲斷的模樣,趕緊過來安慰:「好了好了,咱不提這傷心事兒了,華安平日最念著你,若見你這副模樣,定會不安心啊。」
「舅舅說得是。」我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顫聲道,「可華安畢竟我是血脈相連的親弟弟,他如今沒了,我如何不傷心……我們為了他,操勞半生,如今這唯一的念頭都沒了,我今後又有何意義……」
舅舅聞言,也嘆氣不已。
「天要亡我啊!」
舅舅頓了片刻,黯淡的眼眸忽地又亮了起來,拉著我的手,目光炯炯。
「瑤瑤啊,你也莫忘了,你是誰!」
「如今華安沒了,舅舅隻剩你了。」
「你莫要讓舅舅失望。」
我拭淚的手頓住,疑惑的目光對上的舅舅那充滿野心的眼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22
酒樓密謀結束後,我帶著四妹妹上街逛了逛,不料剛逛了沒一會兒,就被微服的宋鈺抓了個正著。
宋鈺冷著臉,把我們兩個提進馬車裡。
四妹妹抱著我手臂,看著宋鈺鐵青的臉龐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