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桐文聲音冷冰冰的。


「她被嚴玄亭伺候得舒舒服服,早就不肯聽我的了,虧我待她那樣好。」


你也配說這話?


「那堤壩雖然是我父親監工修的,但本王畢竟替皇上做了這麼多事,他還要用我制衡朝廷,想來不會那麼快動手。」


「備馬,明日一早我們直接出京,去江南看望漫漫。」


雷雲領命去了。


我伏在屋頂,一動不動。


備馬嗎?


送上門來的好機會。


天蒙蒙亮時,我潛入敬安王府的馬厩,在沈桐文騎慣了的那匹馬上動了點手腳。


也沒什麼,就是在馬鞍下置了被小機關卡住的長長銀針。


他隻要騎一會兒,機關就會被震動卡掉,銀針彈出來,深深刺入馬背。


做完這一切,我就回了丞相府。


嚴玄亭已經醒了,握著我的手問我:「絮絮,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我張了張嘴,編了個再牽強不過的理由:「……睡得有些熱,出去吹風涼快一會兒。」


嚴玄亭竟然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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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懷疑,若我說我跳進湖裡遊了個泳,他是不是也會信。


他的病已經好了大半,隻是傷寒未愈,還有些咳嗽。


我想親他都被推開:「絮絮,當心我過了病氣給你。」


我撩開裙擺,給他看我腹部的肌肉線條,試圖證明自己:「我身體很好。」


結果嚴玄亭眸色一點點轉深。


他手抵著下唇低咳兩聲,有些艱難地轉過頭去:「絮絮,你別這樣,我實在……想你想得緊。」


我適時提出建議:「你下次再出去辦差,帶上我,這樣就不會想我了。」


更重要的是,也不會再受傷。


我就是拼了我這條命,也不可能讓這次的事情再發生。


嚴玄亭動作一頓,轉頭望著我。


他的眼睛像月光下靜謐的湖水。


「絮絮。」他說,「娶到你,是我人生中最幸運的事。」


我說:「你差一點就娶到沈漫漫了。」


他彎起的唇角向下垮,無奈地撫了撫額頭:「夫人真是耿直可愛。」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是一句情話。


其實他更想說我不解風情吧。


唉。


一直到晚膳時,我和嚴玄亭跨進門,發現楚慕竟然也在。


而且就坐在嚴久月身邊。


嚴玄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飯沒吃兩口,嚴久月忽然道:


「今日我去店裡看生意,回來時聽說敬安Ţü⁵王驚了馬,從馬上摔了下去,腿斷了一條。」


「是嗎。」


嚴玄亭淡淡地應了一聲,伸手夾了一筷子蝦餃,放進我碗中:「絮絮,別隻顧著笑。」


嚴久月驚呼一聲,用筷子指著我:「嫂子,你笑得好開心!」


「是嗎?」


我摸了摸臉,令自己神情恢復嚴肅:「並沒有,我其實是在為敬安王的不幸感到悲痛。」


8


吃過飯,嚴玄亭說他要去處理一些政事,讓嚴久月陪我一會兒。


我猜,他大約要去整理從南州帶回來的證據。


於是道:「沒事,我去院中賞一賞月。」


將空間留給楚慕和嚴久月。


入夏後,傍晚也不會太冷。


沒想到我坐在廊下不過半個時辰,嚴久月便氣衝衝地走了出來。


眸中隱隱含淚,說要同我喝酒。


我問她:「楚慕呢?」


「死了。」


嚴久月冷冰冰地說完,停頓片刻,聲音稍微恢復了一些溫度:「抱歉嫂子,我不是衝你發火……」


「沒事。」


我同她回了房,嚴久月搬出一壇酒,直接用碗盛酒。


接連兩碗灌下去後,她才跟我說,楚慕告訴她,自己已經有未婚妻了。


我一拍桌子,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欺騙你的感情?」


「不……」


「我去殺了他。」


我一轉頭,正好撞進一片溫熱的胸膛,悶哼一聲。


一隻手伸過來,揉著我的額頭:「絮絮,撞疼了嗎?」


是嚴玄亭。


我仰起頭看著他:「你的政事處理完了?」


「嗯。」他攬著我的腰,微微皺起眉,看向我身後的嚴久月,「你們喝酒了?」


「喝了一點,不多不多。」


我轉頭看著嚴久月:「楚慕人呢?我去殺他。」


「絮絮,你喝醉了。」


嚴久月蹭過來,語氣裡滿是歉意:「對不起哥哥,我不知道嫂子的酒量……」


我搖搖頭,轉身認真地看著她:「我沒有喝醉,我武藝高強,不會醉的。」


一直到嚴玄亭將我拖回房間。


我還是重復地告訴他:「我沒有醉。」


嚴玄亭一邊哄著我:「嗯,沒有醉。」


一邊替我脫了鞋襪,解了裙子,又拆下頭發上的釵環,將我妥妥當當地安置在被子裡。


他轉身要走,被我勾住腰帶,拽回到床上。


然後我開始扒他的衣服。


嚴玄亭連著咳了好幾聲,避開我的吻:「不行,絮絮,我傷寒未愈,會過了病氣給你。」


我置若罔聞:「可是我難受……」


燭影搖晃,他在曖昧昏黃的光下望著我。


到底是嘆了口氣,將床帳放了下來。


「絮絮,不舒服的時候要跟我說,好不好?」


那份煙波蕩漾的歡愉,被他或輕或重的力道寸寸揉碎,嵌進我的骨血裡。


第二天我醒來後,發現我的羅裙揉著嚴玄亭的衣裳,丟了滿地。


太荒唐了。


但嚴玄亭竟然連這也能誇。


他說:「夫人喝醉後熱情似火,真是可愛極了。」


我停下筷子,認真問他:「Ṱû₁若我揍你一頓,你是否也會覺得我可愛?」


他泰然自若:「自然,夫人武藝高強,不同於一般嬌弱閨閣女子,當真可愛。」


好吧。


是我輸了。


用過早膳後,他去上朝,我則回房,打算再睡一覺。


昨夜太過荒唐,何況喝了酒,我有些頭疼。


隻是剛一進門,我立刻警覺起來。


屋內有人來過。


四下環顧一周,我將目光定在窗邊小幾上。


一隻香爐徐徐冒著白煙。


迷藥的氣味。


我將一爐香灰倒在窗外,回身時發覺原本香爐的位置上放著一方紙勝。


展開來,上面隻寫著兩個字。


——回府。


自然不可能是嚴玄亭寫的。


沈桐文又犯什麼病?


我思考了片刻,發覺我身為正常人,實在無法模擬他的思路,故而放棄。


將紙張揉成一團,投進香爐中燒了個幹淨。


我沒了補覺的興致,幹脆拿起前幾日嚴玄亭一直在看的書,想看看他究竟在看些什麼。


之前廚房的蔣大嫂跟我說過,女子若要同丈夫長久和睦,定要跟上對方的步伐。


我雖然識字,卻沒讀過幾本書。


是該學習一下新知識了。


我拿起那本封皮寫著《兵法布陣》的書。


翻了兩頁後,紅著臉默默放下。


我忽然就明白,嚴玄亭從未娶過妻,為何還能令我那樣舒服。


他竟然……做了那般詳細的批注,實在是求知好學之典範。


下午,楚慕又來了府中,面色憔悴,說要見久月。


我頓時想起昨晚她說的話,從腰間拔出匕首。


寒光一閃,利刃已經湊到了楚慕頸間。


「你既然已有未婚妻,為何還要欺騙久月感情?」


我一邊質問,一邊琢磨著從哪裡下刀較為合適。


楚慕一點都不慌,隻是目光沉沉望著我:


「嚴夫人讓我見久月一面,即便要殺楚某,楚某也無怨言。」


我說:「但我現在殺你,你也來不及有怨言。」


他沉默片刻:「嚴夫人耿直。」


「隻是,楚某未婚妻已於五年前亡故,夫人可知,橫亙在我與久月之間的,並非是她,而是另一個人?」


他的語氣聽上去很是誠懇,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匕首收起來,轉身去喊嚴久月。


起先她並不願意出去,直到我問她:「另一個人是誰?」


嚴久月整個人都僵住,最終還是出去見了楚慕。


兩人關在側廳談了兩個時辰,再出來時,神情已經緩和許多。


我示意楚慕,我有事要單獨問他。


他很是自覺地同我來到廂房,問我:「嚴夫人的解藥用完了?」


「還沒有。」


我說:「我是想問你,你那裡有沒有書籍或藥物,能夠令我夫君更加愉悅舒爽的。」


楚慕猛咳了兩聲:「有……夫人大可委婉些問。」


這還不夠委婉嗎?


楚慕也太害羞了吧。


他最終給了我一瓶藥,說是可口服可外用,還給了我一本薄薄的書冊。


晚上我正在潛心研究那本書,嚴玄亭忽然進了門。


他湊過來,笑著問我:「絮絮在看什麼?」


我來不及收起,隻好將上面生動而逼真的圖畫展示給他。


嚴玄亭呆了呆:「絮絮,你這是……」


我認真地瞧著他:「你讓我舒服了這麼久,我也想讓你舒服。」


剛說完,我就被扯進他溫熱的懷抱裡。


細細密密的吻依次落下來,從發間一路到耳後,又含住我耳垂。


「絮絮,你什麼都不用做,隻要是你,我已經夠舒服了。」


說了些情話,他忽然神情一凜,同我說起籍江堤壩的事情。


那堤壩,是真的有問題。


原本應該全用磚石,可他去查過後才發現,隻是明面上,被人看到的一小部分堤壩,用的是上好的磚石。


剩下的,竟然都是黃泥混合了稻草。


所以每逢大雨,江水上漲,堤壩就會被衝垮一部分。


我張了張口,發現自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他怎麼敢。」


嚴玄亭的手停在我肩上,聞言攬得更緊了些:


「從前不是沒人懷疑過,隻是那些去探查的人,最後都沒有走出南州……這一次,我把證據帶了回來,許多都不是我收集的,那收集它們的忠骨,已經埋在了堤壩之下。」


我問他:「你要將證據交給皇上嗎?」


這一次,卻是嚴玄亭沉默。


半晌,他終於一字一頓、有些艱難道:「皇上……未必不知。」


我忽然想到那天半夜,我伏在房頂時,聽到沈桐文說的話。


他說為了制衡朝廷,皇上也不一定會動手。


望著嚴玄亭罕有的失落神色,我安撫地拍拍他的手。


「不要緊,皇上不動手,我可以動手。」


9


嚴玄亭大概又以為我在開玩笑。


但我已開始策劃殺沈桐文的事情。


這一次他騎馬摔斷了腿,定然會對身周嚴防死守,所以最好還是我直接動手。


他身邊的暗衛不止一兩個,偷聽時還能避開,想下手,就得同時將這些人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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