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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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雖然名分上是友好切磋,相互交流,可實際上,郭仵作對待晏驕的態度跟半個師父也沒什麼分別了。


  他甚至親自將畫有解剖圖的竹青紙認真裱糊起來!然後掛在書桌前,頭懸梁錐刺股,每日學的廢寢忘食。


  奈何到底年紀大了,之前又沒接受過系統的教育,更沒有現成的屍體和模型對照,郭同學的進展很慢。


  晏驕沒當過老師,以前真不知道教學生這麼費勁。


  檢查了幾次作業,郭仵作的進度都非常不盡如人意。


  她有點兒想敲黑板,但是又怕這位淳樸的大齡學生鑽牛角尖,萬一鑽研精神太過,真去以非法手段弄具屍體來可怎麼辦……


  “咳咳,這個急也急不來,”她強壓耐性道,“咱們合作的機會多著呢,回頭遇到實物,現場講解印象更深刻。”


  話雖如此,可郭同學偷偷瞟了眼她額角若隱若現的青筋,再看看陽光下越發白嫩纖細的手指,忽然回想起來,當日就是這雙玉手,輕而易舉的,猶如庖丁解牛的拆了一具屍體……


  他再次飛快的低下頭去,慚愧非常的說:“都是我腦子不好使,姑娘受累了。我這就回去把圖畫上三十遍。”


  說完,就用力做了個揖,很有幹勁的回去了。


  面對如此有上進心,又如此知道自我檢討的學生,晏驕實在說不出什麼抱怨的話,隻好幹巴巴的鼓勵道,“那,那你加油啊。”


  郭仵作的背影似乎抖了下,然後跑得更快了。


  晏驕:“……”


  她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晏驕正愣神,一抬頭就看見才從旁邊院兒裡出來的圖磬。


  “圖大人。”晏驕笑眯眯的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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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姑娘。”圖磬這會兒見她還有點兒尷尬,既對她的來歷依舊心懷警惕,卻又為自己之前的輕視感到羞愧。


  晏驕才要開口,忽然就聽到前方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通過頻率可以推斷,來人必定是行色匆匆。


  她不由得小聲嘀咕道:“總感覺……”


  青天白日的,在自家衙門裡有這個腳步,感覺不太妙啊。


  她自認說的聲音夠小了,誰知圖磬竟還是高高揚起眉毛,表情復雜。


  “呀,晏姑娘,圖巡檢,你們都在啊,正好!”一個捕快滿頭大汗的跑來,看見他們就松了口氣,火急火燎道,“青山村上燒死了兩個人,大人讓兩位連同郭先生都趕緊的。”


  話音剛落,圖磬就意義不明的呵了聲。


  晏驕眨巴眼,“這事兒真不賴我!”


第13章


  龐牧大概是被廖無言逼著做了不少書面工作,整個人逃似的往外跑,騎在馬背上就顯得別特天高海闊,連背影都透著幾分愉快。


  饒是坐在馬車裡,晏驕仿佛還能感覺到來自圖磬那火辣辣的視線。這讓她有些坐立不安,以至於勤奮好學的郭仵作拿著卷子過來問問題都心不在焉的。


  “大人,”打發走了郭仵作之後,晏驕偷偷從窗縫裡掃了圖磬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衝龐牧招手,“大人。”


  見她探頭探腦的,好像草原上的土撥鼠,兩隻眼睛裡都透著憋不住的機警,龐牧不由得笑出聲,“什麼事?”


  晏驕示意他低頭,龐牧便很配合的彎下腰去,也學著她的樣子,神神秘秘的問道:“什麼事?”


  “圖大人耳朵是不是特別好使?”晏驕小聲問。


  “這你也知道了?”龐牧倒有些意外了。


  “原來是真的啊!”晏驕瞪圓了眼睛。


  她本是隨口一說,順口一問,哪兒知竟然還真問出點兒什麼來。


  “自然是真的,”龐牧點頭,挺驕傲的說,“我們都說那小子長了雙順風耳,夜裡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的,頭一個聽見的保準是他。”


  早年打仗的時候,圖磬和齊遠是雙先鋒。


  兩人一個擅長聽聲辨位,趴在地上一聽就能一口氣能叫出幾十裡外來了多少人馬,是何兵種;一個擅長沒路找路,茫茫戈壁他也能給你劃出四通八達好幾條路,到了之後又變著法兒的罵陣,曾經直接把一個敵軍大將在陣前氣厥過去……


  所以哪怕如今退居小小平安縣,圖磬還是做了巡檢,齊遠就管著縣衙內外,兩人裡應外合,隻將這縣城守得水潑不進。


  見晏驕若有所思,龐牧就跟她開玩笑,“你該不是說他壞話了吧?那小子可記仇。”


  “我沒有!”晏驕使勁搖頭,又緊張的看了圖磬一眼,“大人你別汙蔑我!”


  她跟圖磬的關系好不容易有點緩和,哪兒容得旁人再潑髒水?還能不能培養融洽的同僚戰友情誼了?


  “不過大人,”晏驕趕緊搶話題,“不是說意外燒死的麼?按理說仵作過去驗驗就完了,您又跟來幹嘛?”


  “青天白日的失火,還燒死了兩個人,左鄰右舍事先都一點動靜沒聽見,”龐牧微微蹙眉,“怎麼想都覺得破綻百出。”


  “這種事兒最怕先入為主了。再說了,最近幾天又幹又熱,偶然失火也不奇怪吧?”晏驕說著,就一臉狐疑的打量他,“您別是被廖主簿嚇走的吧?”


  龐牧:“……哈哈哈哈,說什麼胡話!他區區一介書生,衙門裡自然是本官說了算,哈哈哈哈!”


  晏驕:“……”


  呵呵,說了算你心虛什麼!


  龐牧自己不肯承認,晏驕也不好繼續窮追猛打,轉而問起死者和所在家庭的基本狀況,等問的差不多了,目的地也就到了。


  平安縣城距離青山村本就不遠,更兼中間道路平坦通暢,一行人也才走了不過一個時辰。


  村中突然死了兩個人,算是大事,村長早已等候多時,猛然見呼啦啦來了這許多人馬,不禁有些惶恐。


  “大人,這是?”


  律法規定,每每有新增或遷出、死去的人口都要報到衙門,可不是說是失火麼?按例隻需要仵作過來驗明正身,寫一紙證明文書就行了,這,這怎麼連官兵、衙役都帶來了?


  龐牧先不說自己的懷疑,隻是擺手,“不必多言,且先去現場瞧瞧。”


  這個村子不算大,統共也不過幾十戶人家,一二百人口,這會兒除了在田間勞作的,還剩下三二十老弱婦孺,差不多都圍在現場外頭探頭探腦。


  晏驕下了車,一邊走一邊觀察地形地勢和房屋布局,然後越走越覺得可疑。


  這裡雖然是個村子,但規劃的不錯,道路都是夯實過的,房屋多以整齊的石塊和泥坯搭建而成,既好看又板正,而且也吃得住風吹雨淋。


  按理說,這樣的房屋就算一時崩了火星,也不可能燒成案發現場這種滿目漆黑的斷壁殘垣狀。


  難不成……


  屋子外面站著一對中年夫婦,還有一大兩小三個孩子,最大的那個看上去十四、五歲,在鄉下已經可以議親了。倒是其餘一男一女,都不過五六歲年紀,尚且懵懂。


  “這是縣太爺,”村長對這一家人道,“還不快快行禮!”


  一家五口都吃了一驚,連帶著附近看熱鬧的村民,都稀稀拉拉跪了一地,七嘴八舌的說著問候的話。


  龐牧叫他們起來,又命人遣散了看熱鬧的無關人等,隻留下四鄰,這便開始問話。


  “這是王大勇和他媳婦王氏,三個孩子,”村長幫忙介紹說,“兩口子為人很是勤勉本分,出事的家中兩位老人,俱已癱瘓多年,想必也是因為這個沒能跑成……”


  龐牧抬手打斷了他的喋喋不休,直接問夫妻二人,“失火時有人在現場麼?”


  王氏飛快的看了自家男人一眼,有些膽怯的說:“是,是民婦,民婦在。”


  晏驕略聽了兩句,就跟穿戴好的郭仵作一並進去驗屍去了。


  村民們或貧或富,都有自己的院子,起火的是靠著廚房的一排正屋,十分敞闊,是專門給兩位老人住的,夫婦二人和三個孩子都擠在東西廂房。


  郭仵作就嘆了口氣,“也是一片孝心。”


  聽說兩位老人癱了十多年了,那夫妻二人一直都盡心竭力的照顧,但凡有好吃的好穿的好住的,都是先孝敬老人,連幾個孩子都靠了後,乃是十裡八鄉有名的孝子和孝順媳婦。


  這家裡也有幾十畝地,平時都是王大勇一人侍弄,每日早出晚歸,十分辛勞。妻子王氏就在家照顧老小、養雞喂鴨,也是累的不成人樣。


  可即便這麼著,左鄰右舍沒有一個聽他們抱怨過一句。


  照王氏的說法,今兒王大勇也像往常一樣,天不亮就去了地裡幹活,她也是先為老人擦洗了,又打發長子大牛帶著弟弟妹妹去外頭放牛割草、撿柴火,自己依舊留在家中洗衣做飯。


  可是她實在太累了,做飯的時候不小心睡著了,爐灶裡的火苗順著她睡著時搭在灶口的柴火燒出來,一路蔓延出去……還是鄰居發現著火了。


  可等到這會兒,想救人已經來不及了。


  晏驕先順著廚房往外看了一圈,見這裡和正屋之間的角落裡散落著許多木炭,想必起火前堆著柴火,不由得有些生疑,“好端端的,怎麼放這許多柴火在這裡?”


  而且鍋灶和柴火堆之間還是有一段距離的,這麼“順著燒過去”,怎麼看怎麼有難度!


  郭仵作卻不以為意,抬手指了指上空幾乎碰在一起的屋檐,“這裡乃是兩處屋檐交匯處,天然遮雨,隔著廚房又近,用起來也方便,許多人家都是這麼放的。”


  這幾天接觸下來,他也知道這位亦師亦友的晏姑娘別看業務能力突出,但對許多生活常識卻極其匱乏,便指著地上散落的灰燼道:“生火時要先以麥秆兒、枯草等細碎易燃的東西引火,然後再按照由細到粗的順序挨著往上放。王氏隻有一個人,必然忙亂,搬動柴火時極容易散落一路。天氣高溫幹燥,極易引燃,像這樣順著鍋灶燒出去的案例,雖不敢說常見,但鄉間也不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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