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後。
“滾蛋。”圖擎端著那張招牌臉,幹脆利落的指了指門口。
晏驕立刻點頭,雙手抱拳,“好的,打擾了!告辭!”
齊遠一把拽住她,兩隻眼睛都瞪圓了,“我這次就是借著騎一回,真不帶出去!”
晏驕驚訝,還有上一次?難怪人家防你跟防賊似的。
顯然他的信用額度在圖擎這邊早就是負數,完全不值一提,所以圖大人直接就無視他,然後筆直的看向晏驕。
“好端端的,你跟著他胡鬧什麼?”
同樣的場景,可語氣和措辭截然不同,晏驕詭異的生出一種班主任面前好學生碾壓壞學生的優越感,當即非常果斷的道:“是,一開始我就不同意,但他死活拉著我來!我是受害者!”
齊遠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看向她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個叛徒。
圖擎的嘴角幅度輕微的向上挑了挑,眼中劃過一抹笑意,“是你想騎馬?”
若不是,齊遠這廝也不必巴巴兒帶著她來了。
晏驕點頭,實話實說:“就我不會騎馬,每次出門都要大家遷就我,跟個累贅似的,我就想趕緊學起來。”
這年頭,學騎馬就好像現代社會學開車,做什麼都方便些。
圖擎聽了就點頭,“確實夠累贅的。”
全員騎馬的話,照他們的行軍速度,速度至少能提高兩倍!可一旦隊伍裡夾著馬車,別說提速,就連略狹窄些的近道都沒法兒抄了。
晏驕沉默,您可真是夠直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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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遠見狀,忙跟著敲邊鼓,“就是這個理兒啊,我是為了衙門著想!先入為主要不得,你不能總是這樣看我,萬一傳出去多不好!哎呀老圖你就是事兒多,有這會兒工夫,我早就帶晏姑娘挑完馬了,你”
“閉嘴!”圖擎一聽他嘚吧嘚吧說個不停就習慣性頭疼,也懶得再扯淡,直接擺擺手,“趕緊走,別在這兒礙眼。”
齊遠和晏驕先是一怔,繼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抑制不住的狂喜:這是同意了?
“哈哈哈哈老圖,我就知道你肯定願意!你我多少年割頭不換的過命交情,腦袋給你都沒得說,哪裡會因為幾匹馬就淡了?你放心,這回我保證不帶出去,哈哈哈,你看看這事兒鬧的,你早撤了那防我的命令什麼事兒都沒有,白白耽擱這些時間……”
他還在喋喋不休,壓根兒沒注意到圖擎腦門兒上漸漸蹦出來的青筋,晏驕見勢不妙,趕緊把人拖走了。
在現代社會,馬匹算是有錢人們的奢侈玩伴,除了動物園,晏驕壓根兒沒見過活馬,如今門一開,兩邊望不到頭的都是馬厩,裡頭黑的白的紅的花的,各種花色齊全,清一色高大穩健,美麗的鬃毛溜光水滑,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一看就養的很好。
有的馬可能天生就比較浪,一看見有人進來就甩頭,那被精心打理的鬃毛濃密飄逸,抖動起來海水般美麗。
晏驕本能的哇了幾聲,那幾匹馬就格外來勁,還高高的仰起頭,使勁打響鼻,真的非常撩騷了。
圖擎這麼防備真不是沒道理,晏驕眼睜睜看著齊遠滿臉溢出來的笑容,雙眼放光,搓著手,一路摸過去。偏偏絕大部分馬真的就跟他挺熟,主動把大腦袋湊上來,哼哧哼哧往他臉上噴熱氣。
齊遠開心壞了,摸完了老相識,又仔仔細細的打量其餘的,“嘿,老圖這手腳快的,又多了這麼好些,都沒告訴我!”
晏驕心說,要是告訴你,保不齊就不在這兒了。
說是帶晏驕來騎馬,可齊遠自己就在馬厩裡磨蹭了大半天,非常的樂不思蜀。最後還是一直繃著弦兒的小圓子和老習看不下去,直接把這習慣性挖牆腳的請出去了。
齊遠衝那些還在伸著脖子看自己的馬匹們熱情揮手,“過幾天我再來看你們!”
晏驕清楚地感受到了小圓子和老習由內而外瘋狂散發的抗拒。
負責後面專門養小馬駒子的是一個叫老杜的老兵,左臂齊根斷掉,但整個人精氣神兒很足。
不過這種精氣神兒也在看到齊遠時有一瞬間的萎靡。
“齊大人,您怎麼又來了?”
晏驕放聲大笑。
齊遠嘿嘿幾聲,理直氣壯道:“你們家大人同意了的!”
老杜就嘆氣,“就算不同意,您也沒少來。”
齊遠跟他說了幾句話,招呼晏驕上前,對老杜介紹道:“這是咱們衙門的新仵作,晏姑娘,來了才不到倆月,可已經協助破獲好幾樁大案。這是老杜,多少好馬都是經他的手養出來的,為人仗義,勇猛果敢,沒的說!”
老杜四十來歲年紀,臉上滿是褶子,還有一道疤,笑起來很有幾分……猙獰,“聽過聽過,早就傳開啦,姑娘真是巾幗不讓須眉!”
晏驕見過不少因公負傷的,對老杜這種情況非但不害怕,反而由衷敬佩,忙道:“不敢不敢,本分而已,大頭還是龐大人他們出力。”
老杜喜她落落大方,眼神不閃不避,見狀爽朗笑了幾聲,點頭,“痛快,得了,晏姑娘你想要什麼樣的馬?”
晏驕坦白笑道:“我之前連馬毛都沒摸過一根,哪裡懂這些?還是得麻煩您跟齊大人。”
“這不算什麼!”老杜擺擺手,帶著他們往裡頭去,“馬駒子是有,不過這馬啊,也跟人一樣,得講究緣分,不然後頭配合不起來,十成本事也隻好使出七分,那還是完蛋!”
小馬駒的飼養方式跟成年馬完全不同,剛才晏驕看見的都是單間,可這裡往往三五成群,一匹匹身量未長成的小馬駒子蹦蹦跳跳,你追我趕的,非常活潑。
長得也跟成年馬不太一樣,人家是光溜溜的,它們身上卻還有些毛茸茸,又帶著些奶膘,看著就圓滾滾的。
見她看的入神,老杜就眼神柔和道:“小馬駒子跟小孩兒一樣,也喜歡熱鬧,得有玩伴,以後長大了都熟悉,也好打配合。可成馬就不同了,都定了性,也有領地意識,關在一起很容易出事。”
晏驕點頭,那是,孩子長大了,誰還沒點兒隱私?
老杜就跟幼兒園園長一般角色,他一進來,那些小馬就跟得了信號似的,好些都不玩兒了,踢踢踏踏顛兒顛兒跑過來,圓溜溜的大眼睛裡都透著親昵。
老杜看他們也跟看自家孩子似的,臉上笑開了花,拍拍這個,再摸摸那個,又把格外調皮的單獨拎出來訓。
“這裡頭還有幾匹要吃奶哩,”老杜點了點其中幾匹,笑道,“這幾個小子嬌氣,不大肯斷奶,還是得哥哥姐姐們帶著。”
晏驕正看的有趣,忽然覺得脖子裡一陣熱氣,好像有誰在拽自己的頭發。
她一縮脖子,本能的回頭,猛地對上一張馬臉。
一人一馬大眼瞪小眼,眨巴眨巴,晏驕瞬間一敗塗地,“媽呀!”
嚇死她了!
齊遠和老杜都笑的前仰後合,特別沒有同情心,“行了,就是它了,這就是緣分。”
晏驕捏著從小白馬嘴巴裡搶出來的湿漉漉的頭發,欲哭無淚,“這是孽緣吧?”
這匹小白馬今年一歲多了,算是半大馬,跟剛才那群小馬駒子住隔壁,抬頭看見一個生人,覺得好奇,直接就上來打招呼了。
老杜教晏驕喂了小白馬一些好料,又試探著摸摸腦袋,小白馬就痛痛快快的讓人套了馬鞍。
成天看別的大馬出去溜達,執行任務,它也可想了!
齊遠這人雖然平時看著不大靠譜,但是有真本事,性格又活泛,晏驕學起來就很輕松。
兩人午後來,傍晚回,一進衙門就迎面碰上龐牧,對方直接來了句,“晏姑娘,怎的好端端邁起鴨步?”
兩條大腿內側差點被磨破皮的晏驕一個踉跄。
問明白原委之後,龐牧點點頭,“我近幾日著實不得空,老齊倒也是個好人選。不過你也不必這樣著急,循序漸進才是正道。等會兒我叫人給你送藥過去,你抹一抹,隔天再去就不疼了。”
晏驕別別扭扭的坐下,“多謝,左右我闲著也沒事,明天還是繼續去吧,就算不騎馬,跟小白馬交流下感情也好。”
見她堅持,龐牧也不再多言,隻是笑道:“聽你的意思,倒是與馬匹相處甚歡,這是個好兆頭。”
齊遠就在旁邊插話,“可不是?大人,你看老圖那兒又生了不少小馬駒,煞是俊秀,不如我們?”
龐牧看他,略略有些驚訝,“你還沒走?”
齊遠:“……”
齊大人離去的背影都帶著股被人用完就丟的怨氣。
晏驕啞然失笑,就聽龐牧帶著幾分無奈和縱容的道:“早年他和老圖手下都有不少騎兵,而馬匹珍貴,損耗也大,不免爭搶……”
自從主動承認了從軍經歷之後,龐牧對這方面不再似以前藏著掖著,偶爾也會像現在這樣主動透漏一點。
晏驕聽後,恍然大悟,又把白天圖擎和那群手下的反應跟他說了一遍,兩人痛痛快快的放肆大笑。
龐牧笑了一回,隻覺得渾身舒暢,建議道:“既然你與那小白馬有緣分,倒不如就定了它,打從現在開始慢慢相處,待你來日馬術嫻熟,它也已長成高頭大馬,可以肆意馳騁,豈不比旁的更好?”
“不大好吧?”晏驕連連擺手,“圖大人那樣寶貝,聽齊大人說又是名馬之後,外頭豈不是要賣出成百上千的銀子?我哪裡能張口就要!我就是學學,等學會了,從外面買匹一般的就行了。”
她隻有六兩!
“讓老齊去要。”龐大人微笑,非常幹脆的說。
晏驕沉默,心疼齊大人一秒鍾。
龐牧又笑了起來,顯然心情很是愉快,“不必擔心,你是衙門的人,配馬也是應該。如今既然那白馬認準了你,強叫它換主人未必合適。老圖心疼就心疼吧,左右也不是頭一回了,回頭我再另尋名馬補給他也就是了。”
順帶著心疼圖巡檢之餘,晏驕也對馬匹來源好奇,“再從馬販子手裡頭買嗎?到底叫我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