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瑟瑟,你的笑容呢?”


  江瑟聞言,唇角輕揚,扯出一個弧度完美的微笑。


  季雲意這才露出滿意之色:“剛去書房了?”


  “是。”


  季雲意眸中霎時有了然之色,卻沒問江瑟去書房找誰,隻是問她:“傅家送來的玉镯,你自己戴,還是我替你戴上?”


  二選一的問題,結果卻隻有一個。


  這手镯她今晚必須戴。


  視線下移,江瑟看向梳妝臺上的玉镯。


  那是個玻璃種綠翡翠,水頭剔透,玉質鮮豔,據說是民國初期傅家從拍賣行拍下來的古董。


  送這麼個手镯慶賀江瑟成年,足見傅家的誠意。


  江瑟知道戴上這手镯意味著什麼。


  也知道,她有戴上這手镯的責任。


  她抬眼問季雲意:“是您吩咐哥哥去找陸懷砚的嗎?”


  “你哥哥不希望我們為了一個合作就犧牲你的婚姻,他同我說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雖沒說你喜歡的人是誰,”季雲意輕輕一笑,“但瑟瑟,這兩年你跟著阿禮往陸家跑過多少回了?若不是喜歡陸懷砚,以你的性子,怎會陪陸老爺子看你一貫不愛看的京劇?陸家好是好,但陸家那孩子——”


  意識到她即將說的話是不合時宜的,季雲意掐斷話頭,徑直越過江瑟,拉起她的左手,將玉镯往她纖細的手腕裡套。


  “既然知道了陸懷砚對你無意,你也該認清現實了。明智的放棄勝過盲目的執著,傅雋是個很好的選擇,不管是對你,還是對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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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雲意輕按住江瑟的肩,示意她看鏡子。


  “瑟瑟,別忘了,你姓岑。”


  別忘了,你姓岑。


  江瑟望著鏡子裡那兩張完全不相似的臉,思緒因著這話滯了一瞬。


  不,不對。


  她不姓岑。


  她是江瑟,不再是北城岑家的岑瑟。


  -


  黑黢黢的屋子裡,遮光窗簾拉得嚴絲合縫,沒漏進半點天光。


  江瑟在黑暗中睜開眼。


  思緒滯澀幾秒,她很快意識到她又做夢了,這次的夢比較懷舊,居然是她成年禮那日。


  已經多久不曾夢見過十八歲的自己了?


  那時的她還是岑瑟,還是岑家的掌上明珠。


  而那會的傅雋也還沒死。


  隔著窗簾,屋外的天色無從得知,江瑟隻好從枕上抬起身,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眼。


  五點五十九分,離設定的鬧鈴還有一分鍾。


  沒一會兒,伴著鬧鈴聲響,一條備忘錄從Calender裡彈出——


  【晚八點,北城國際機場,接岑喻。】


  江瑟摁滅手機。


  在黑暗中,緩慢地舒出一口氣。


  岑喻是江瑟的學妹,也是岑家真正的金枝玉葉。


  將岑喻接回岑家後,她們錯位了二十三年的人生,也即將回到正軌。


第2章 沒空


  臨近十月,北城的天色比往常暗得快,不過六七點的光景,便隻剩幾撇淡紅的光,像洇在暗藍綢緞裡的幾筆嫣紅染料。


  江瑟剛坐進車裡,郭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瑟瑟,我快被朱茗璃氣瘋了!”


  “她怎麼了?”怕影響劉叔開車,江瑟拿出藍牙耳機戴上,“與我有關?”


  “不同你有關我能這麼氣?”郭淺氣到聲音發抖,“她拉了個微信群,在上面叫你江恩熙,還說你鳩佔鵲巢、恬不知恥。你說氣不氣人?那些破事兒關你屁事!她以前還偷偷罵你是bitch,我都記著呢!等我他媽回國了,我立即替你報這個仇!”


  江瑟挑眉:“江恩熙?”


  郭淺:“就一古早韓劇裡的女主角,那女孩兒是一假千金,後來得癌症死了。”


  江瑟:“……”


  郭淺狠呸了聲:“瑟瑟,她們在詛咒你死!”


  “……”


  比起氣急敗壞的郭淺,江瑟反而沒什麼生氣的情緒。倒不是因著她是個脾氣多好的人,不過是覺著這些話實在沒意思。


  這世間人情本就有冷有暖。


  春風得意時給你錦上添花的與落魄時朝你落井下石的時常是同一批人。


  眼下她不再是北城岑家的岑瑟,總會有那麼些人逮著機會踩一踩她這隻假鳳凰。


  在微信群裡明目張膽譏諷幾句,算是踩得輕了。


  江瑟本是懶得搭理的,但那幾位既然惹毛了同她一個鼻孔出氣兒的郭淺,她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觀。


  一分鍾後,她被郭淺拉入小群。


  思忖幾秒,江瑟在群裡發了條消息:【來吧,說說看,我是怎麼鳩佔鵲巢、恬不知恥的?歡迎你們暢所欲言,我好截個圖發個圈,讓所有人熱鬧一下。】


  大抵是沒預料她這當事人會來這麼一出,群裡一時安靜得詭異。


  除了郭淺連發幾個陰陽怪氣的動圖,再沒旁的動靜。


  眼見著馬上要到機場了,還是沒人吭聲,江瑟百無聊賴地退出對話框。


  她知道她們在顧慮什麼。


  不就認定了她會死皮賴臉地留在岑家嗎?在徹底脫下岑大小姐這層身份之前,她們根本不敢同她真正撕破臉。


  也就隻敢在背後嘴她幾句,實在是……令人失望。


  她現在就一光腳的,正愁遇不上穿鞋的讓她瘋一瘋呢。


  -


  九月的北城天黑得早,氣溫卻依舊熱得像個火爐。


  入了夜,風還是熱的。


  黑色轎車穿過車流抵達機場,江瑟推門下車,喧鬧聲混著風撲面而來。


  劉叔往車外看了眼,忍不住喊住江瑟:“大小姐,要不還是我進去接……那位?”


  “不用,我去接她。”白色的羊皮高跟輕輕踩入被霓虹照亮的地面,江瑟回眸笑笑,說,“還有,劉叔,我已經不是岑家的大小姐了,再稱呼我大小姐不妥當。”


  這話江瑟前兩日也提過,可劉叔在岑家工作了十來年,從接送江瑟上下學到接送江瑟上下班,哪是說改口就能改口的?


  看著江瑟漸去漸遠的背影,劉叔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隻長長嘆了一口氣。


  手機App顯示A6788航班已經抵達,江瑟站在到港出口處,靜靜注視著一面巨大的LED電子屏幕。


  四周人流如潮,她卻岿然不動,一派風儀玉立的姿態。


  岑喻推著行李出來時,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


  熙熙攘攘的機場大廳紛亂嘈雜,人頭攢動。唯獨江瑟站的那處,連空氣都是沉靜的。


  岑喻與江瑟其實是舊識。


  兩人同是A大經管學院的高材生,岑喻比江瑟低一屆。


  當初岑喻參加W-PEC全球創業大賽時,江瑟作為上一屆金獎得主,是岑喻所在團隊的戰略指導。


  算起來,自學姐畢業後,她們已經差不多三年沒見面了,還以為今後不會有交集。


  沒想到……她們的人生會以這樣的方式交集在一起。


  她不再是江喻,而學姐也不再是岑瑟。


  “學妹。”江瑟笑著同岑喻招手。


  “學姐!”岑喻露出一個爽朗的笑,朝江瑟走去,“等很久了嗎?不好意思啊,剛剛取行禮的人太多了,耽誤了點時間。”


  “沒事兒,我也是剛到。”


  兩人邊說邊往航站樓出口走,氣氛說不上多親昵,但很融洽。沒有狗血劇裡真假千金的勢不兩立,也沒有吃瓜觀眾所期待的撕X大戰。


  黑色勞斯萊斯就停在原處。


  劉叔下來給岑喻搬行李,他看了看江瑟又看了看岑喻,一時拿不準該怎麼稱呼,隻好含糊道:“小姐,我來。”


  江瑟掌著車門讓岑喻先上車,等岑喻坐好,正要彎腰入內,餘光忽然瞥見一輛熟悉的車。


  那是一輛限量版的邁巴赫,全球隻有不到一百輛。在北城,她認識的人裡好像也就那人開這車。


  江瑟微微側眸,果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航站樓的自動門走出。


  男人生得十分英俊,是那種線條冷硬的英俊。


  輪廓比一般人要立體,高鼻深目,唇線薄涼,高聳的鼻骨架一副金框眼鏡,高大挺拔的身軀被熨燙妥帖的黑色西裝勾勒出一股凌厲逼人的氣勢。


  他正在聽助理說話,因著優越的身高,不得不側低下頭。


  月光如鎏銀,從他眼鏡裡折出一片寒芒。


  這位陸氏集團的太子爺,這兩年一直致力於在歐洲開拓疆土,算起來,江瑟已經有大半年不曾同他碰過面。


  要擱往常,江瑟多半會禮貌疏離地同他打聲招呼。


  但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以後都不會有交集的人,這些面子功夫還是省省吧。


  江瑟淡淡收回視線,彎身上車,車門“嗙”一聲合攏。


  那頭。


  助理李瑞在江瑟上車後便輕“咦”了聲:“剛剛那位是岑瑟小姐?”


  陸懷砚順著看過去,人沒見著,但車跟車牌號他認得。


  他沒什麼情緒地“嗯”了聲。


  “真是她啊。”李瑞目光復雜,語氣裡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唏噓。


  李瑞雖不是什麼豪門公子,但跟在陸懷砚身邊八年,也算是豪門圈的邊緣人,許多豪門秘辛他都有所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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