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紅鼎俱樂部616房。


  江冶被人按在臺球桌上,眼角嘴角都是淤青,下巴還有一道滲著血的傷口。


  曹亮銜著煙,靠坐在桌沿,將煙灰抖在江冶手背。


  “我說優等生,你考慮得怎麼樣?”曹亮舌頭抵了抵臉頰,語氣像逗貓,“用你一根手指換你這小結巴同桌,這麼劃算的事,你怎麼考慮這麼久?”


  旁邊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聽見這話拼命搖頭說“不”,眼淚大滴大滴地從眼角滑落。


  江冶咬緊牙關,目光狠戾地盯著曹亮。


  “不舍得啊?”曹亮嬉笑著把煙頭摁滅在江冶的手指尖,欣賞著他臉上的憤怒,“還以為你有多喜歡她呢!連根手指都舍不得,嘖。”


  一個紅頭發少年跟著笑起來:“人家的手要留著打比賽,哪舍得啊?”


  曹亮丟掉煙頭,走到少女身旁,修長的手指抬起少女的臉。


  “真舍不得啊?”曹亮摩挲著少女的臉頰,“那小結巴就是我的咯。”


  “你放手!”江冶著急地抬起眼,“老子——”


  他話沒說完,門鈴響了。


  這俱樂部是曹亮他哥的地盤,都知道他今天要教訓人,沒人敢這麼沒眼力見地上門打攪。


  曹亮松開手,看了紅頭發一眼,“去開門,看看誰這麼掃興。”


  紅頭發吊兒郎當走向門口,隨著門“吱嘎”一聲打開,一張清豔的臉映入眼簾。


  眼皮浮腫的少年眼睛一亮,吹了聲口哨,調笑道:“美女你找誰啊?找亮哥還是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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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瑟身後的黃煦早就忍不住了,一陣風似地衝進去搡了下紅頭發。


  “找你妹啊張東!嘴巴給爺放幹淨點!”


  江瑟跟著黃煦進房間,先看了江冶一眼,目光在他手指上的燙痕頓了下,然後才看向曹亮。


  曹亮眼底劃過一絲驚豔,他挑起一邊眉,從頭到腳打量起江瑟來,目光極放肆。


  “你是誰?”他抬了抬下巴,“我們認識?”


  江瑟說:“我來接我弟弟回去。”


  “你弟弟?”曹亮吸了吸臉頰,睇了眼江冶,“江冶麼?喲,這優等生的姐姐果然都很優等嘛。行啊,姐姐你替他陪我玩一場斯諾克。贏了,你帶他走。”


  “輸了呢?” 江瑟看曹亮。


  “輸了……”曹亮目光灼灼地盯著江瑟,曖昧一笑,“江冶的手指我不要了,隻要小姐姐你陪我一晚。”


  “曹亮,我艹你——唔!”江冶目眦欲裂,剛喊了幾個字便被人堵住了嘴,他奮力掙扎,像頭瀕臨崩潰的困獸。


  “可以。你贏的話,我陪你一晚。”江瑟似是沒聽到江冶的嘶吼,雙手抱臂,溫文爾雅地說,“你輸的話,我弟弟還有那邊那小姑娘我帶走了。還有——”


  江瑟目光掃過曹亮右手,“你在我弟弟手上留下的東西,麻煩也給自己留一個。”


  在門外看熱鬧的韓瀟忍不住“臥槽”了聲。


  這江瑟也太敢玩了吧!


  曹家這小屁孩他沒接觸過,但他哥曹勳跟韓瀟是老熟人了。那家伙是玩斯諾克的高手,他弟弟估計也差不到哪去。


  可江瑟呢?韓瀟認識她這麼久,從來沒聽說過這位大小姐會玩斯諾克。跟曹亮這種混不吝的紈绔子弟比,十有八九要輸!


  -


  陸懷砚接到韓瀟打來的視頻時,江瑟這局斯諾克已經比了一半。


  比分是71:37,桌面上的分數隻剩下27分,曹亮已經超分。


  江瑟拿著球杆,淡定從容,一點也沒有因為落後了34分而慌張。


  視頻接通之前,韓瀟還發了條長長的微信。


  陸懷砚當他是又闖禍了,沒看一大段文字,視頻一接通便十分冷淡地吐了個“說”字,之後才撩起眼皮看向屏幕。


  手機鏡頭正對著球桌,聲音傳出來的一瞬間,江瑟恰好回過身,隔著屏幕,視線直直撞入陸懷砚眼裡。


  她沒什麼表情地挪開眼,不緊不慢地繞著球桌走了半圈。


  約莫是計算好了擊球的角度,便見她彎下腰,長杆架上指背,杏眼微微一眯,幹淨利落地把杆推了出去。


  “咚”——


  白球撞上紅球,紅球骨碌碌掉進了球袋。


  陸懷砚玩了十多年斯諾克,從江瑟握杆的手勢,擊球的姿勢以及計算的角度便知她是個中高手。


  男人長眉一挑,暗沉的眸色閃過絲意外。


  韓瀟見他沒掛視頻,更來勁兒了。


  興衝衝戴上藍牙耳機,捂著嘴兒,壓低聲嗓說:“有意思吧哥,今天這局斯諾克,賊他媽精彩!跟江瑟玩兒的那小子是曹家的,剛我給你發的消息你看了吧?一會兒要是……你記得給曹勳打個電話,管管他弟。”


  屏幕裡的環境稱不上安靜,七八個混混圍在臺球桌邊瞎起哄,韓瀟刻意壓低的聲音混在裡頭,陸懷砚也不知是不是沒聽清楚,一直沒接話,隻垂著眼看屏幕裡的姑娘。


  她今日扎了個丸子頭,劉海蓬松垂落,脖頸沾著幾絲碎發,隨著她俯身的動作,發絲垂落在鎖骨處,襯得膚色跟牛奶似的。


  江瑟一口氣追回來16分。


  71:53。


  臺面隻剩下11分,剩下的分數就算是一杆清了,也還落後7分。


  但斯諾克玩兒的就是障礙。


  也就在這時,江瑟算準時機,將黑球擊進球袋,然後將黑球拿出放回原位,再次俯身,這次白球輕輕貼上了籃球,給曹亮做了個障礙。


  曹亮吹了聲口哨:“漂亮!”


  他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可低頭解球時眼神卻十分認真。江瑟設的障礙角度刁鑽,曹亮足足解到第三回 才成功,給江瑟送了11分的罰分。


  加上臺面上剩下的分數,足夠反超了,江瑟一杆清了剩下的彩球。


  每一球都十分幹淨利落。


  結束時,韓瀟眼都看直了:“真他媽牛!”


  曹亮混雖混,但言出必行。


  他衝江瑟一抬下巴,懶散地笑:“小姐姐,我認輸,人你帶走吧。”


  “行。”江瑟也笑,“有煙嗎?”


  後面那句話她是衝韓瀟說的。


  韓瀟熱鬧正看到興頭,聽見這話,想起視頻通話還沒掛斷,正要摁下屏幕上的紅點,結果對面那人仿佛猜到他的意圖,散漫地道:“開著。”


  韓瀟愣了下,在手即將碰到屏幕時急急剎住,改道去摸口袋,掏出煙和打火機扔給江瑟。


  “全拿去,愛用多少都成。”


  江瑟說了聲“謝”,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打開打火機的蓋子,滑動砂輪。


  “刺啦”一聲,一束幽藍色的火焰倒映在她的瞳眸裡。


  她的瞳色比一般人要黑,瞳眸與火光重疊的瞬間,眼睛猶如沉在深海裡的靜寂又妖異的月光。


  正當旁人以為她要點煙時,她驀地松了手。


  火光在她眼底熄滅。


  江瑟將煙塞回煙盒,笑說:“我從不做違法的事兒,你想留個同我弟弟一樣的煙疤,還得你自己動手。當然,我是不建議你這麼做的,道一聲歉就能解決的事兒,沒必要非要用這麼偏激的手段。”


  曹亮卻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似的,笑得肩膀微抖。


  “道歉?江冶也配?”他撈過煙盒,親自點了根煙,說,“這點痛還嚇不到我。”


  江瑟笑意不減:“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說話時還是一開始的調調,優雅、溫和,似和緩的春風。瞧著人畜無害,可看著曹亮將煙頭壓入手指時,眼睛眨都沒眨。


  曹亮中指一陣灼痛,可他像是感覺不到痛一樣,目光灼灼地盯著江瑟,嬉笑著逗她:“小姐姐,我這人最喜歡做偏激的事兒了,你要看好你弟弟喲,他還欠我一隻手,我改天再來找他拿。”


  江瑟看都沒看他一眼,平淡回了句“隨你”便看向被人按著肩膀坐在沙發上的少女。


  她緩步走過去:“你叫什麼名字?”


  小姑娘生得好看,鮮嫩得就像一根雨後春筍,沾淚的眼楚楚動人。所有人都叫她小結巴,江瑟到這會都還不知道她真名兒。


  小結巴動了動唇,面色裡仍有恐懼,“陳,陳禮音。”


  江瑟輕輕頷首,看著陳禮音笑道:“能自己站起來嗎?我們離開這裡。”


  -


  一行人從俱樂部裡出來時,天空又飄起淅瀝瀝的雨。


  韓瀟看了場好戲,心情愉悅地拋了下車鑰匙,對江瑟說:“我送你們回去?”


  江冶身上帶了傷,江瑟沒拒絕他的好意,頷首道:“麻煩你了,回頭請你吃飯。”


  韓瀟笑說:“客氣什麼,我今晚看得忒盡興,就是曹亮那小子是平城曹家的人,你讓你弟小心些。”


  江瑟看了江冶一眼,“嗯”了聲。


  雨越下越大。


  車子開到梨園街便開不進去,韓瀟打了雙閃,將車停在路口處。


  江瑟從副駕轉過頭,將手裡的傘遞給江冶,說:“你先回去處理一下傷口。”


  江冶下意識擰起眉。


  他對北城來的男人莫名沒有好感,眼前的男人是,上回那個在酒吧裡的男人也是。


  少年猶猶豫豫地磨著不下車,正要開口,可一對上江瑟黑漆漆的眼,又啞了聲,沉默地推開車門下車。


  江冶一走,江瑟便看向韓瀟:“我想和陸總通個電話。”


  韓瀟詫異道:“你沒我哥電話?”


  “沒存。”


  “……微信呢?”


  “刪了。”


  “……”


  韓瀟幹巴巴笑了聲:“看來你跟我哥真不熟啊,難怪上回你倆在酒吧那麼生疏。”


  邊說邊用指紋解鎖手機,屏幕還停留在他與陸懷砚的對話框頁面,索性便撥了個視頻邀請過去,一接通就將手機遞給江瑟。


  “哥,江瑟有事找你。”


  他說完便悄悄豎起耳朵,準備聽聽江瑟要同他哥說什麼。


  結果話筒裡隻傳出四個冰冷無情的字。


  “韓瀟,下車。”


  韓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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