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死了?
一樁綁架案裡,受害者沒死,綁架犯卻全都死了。
還挺罕見。
這樣一樁案子,他不應當沒聽說過。
莫既沉張了張嘴,有意再問些什麼,陸懷砚偏在這時盯了他一眼,金絲眼鏡上一掠而過的冷光寒飕飕的。
這是怕他勾起人姑娘的傷心事?
嘖,不問就不問,反正回去局裡他也能查出來。
莫既沉收起筆,說:“謝謝江小姐,您先好好休息,後續案子有進展了,我會再與您聯系。”
他說完便識趣起身,離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陸懷砚一眼。
病房裡安靜了一瞬。
江瑟手機裡有兩則未接來電,一個是岑禮在她來醫院路上給她打的,另一個來自傅韫,正是陸懷砚出現在洗手間門外時打來的那通電話。
可她誰都不想搭理,最好誰都別來煩她。
退出通話記錄,她抬頭看陸懷砚:“你過來一下。”
陸懷砚看了看她,抬腳走到病床邊,站在她身側。
江瑟又說:“彎一下腰。”
陸懷砚照做,緩慢地彎下腰,目光始終落她身上,看著她掀開被子,改坐為跪,插著針頭的手掀開他開了一顆紐扣的衣領,將鼻尖湊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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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上眼,幾乎貪婪地汲取著他身上那陣淡淡的沉香氣息。
病態的,扭曲的。
微涼的鼻尖從脖頸的脈搏擦過時,陸懷砚身體僵了一瞬。
這個角度他看不見她的眼,正要低頭去尋,她那寒津津的鼻尖已經沿著他繃緊的下颌線來到他耳邊。
“現在就帶我走,我不想留在醫院,也不想被任何人找到。”
-
大雪下著。
黑色轎車風馳電掣般疾馳進這場望不到盡頭的風雪裡。
陸懷砚往常回北城大都住瑞都華府,考慮到亞瑟鬧人,力道也沒個輕重,怕它弄傷江瑟,索性把人帶去了臨江的別墅。
從車庫門進去客廳時,已過凌晨三點。
落地窗外,跨年焰火依舊聲勢浩大,炸出滿天光亮。
江瑟赤腳站在客廳的中央,大衣裡的手機嗡個不停,她懶得看手機,手摸入兜裡直接關機,之後將大衣脫下,走到落地窗前看煙火。
陸懷砚從窗玻璃的倒影裡看她。
她依舊穿著那條灰藍色的禮裙,線條優美的肩脖瑩白如玉,腰身掐得極窄,裙擺宛若一襲漂亮的魚尾,魚尾之下是更加漂亮的一對兒玉足。
像黑夜裡從江水裡走出的一尾美人魚。
江瑟看了會兒便沒了興致,從落地窗對上陸懷砚的目光,說:“我想洗澡。”
陸懷砚下巴往旁邊的樓梯抬了下,“臥室在二樓,你隨便挑一間,我先打個電話。”
他說到這便停頓了下,轉身從鞋櫃裡取出一雙全新的室內鞋,走過去將鞋擺在她跟前,說:“將就一下,等會就會有人送合尺寸的鞋過來,能自己走上去嗎?”
那是雙男士鞋,尺寸很大,腳套上去時,仿佛是小孩兒偷穿了大人的鞋。
江瑟點了下頭,緩步走向樓梯。
鞋雖然不合腳,但她走路的腳步聲始終很輕。到拐角的小平臺時,她步履稍頓,搭著樓梯扶手,輕描淡寫地往玄關瞥去一眼。
男人長身玉立地掩在玄關的燈色裡,目光始終望著她這頭,微側的臉半明半晦。
她遞去的這一眼很快便被他捕捉到。
短暫的對視過後,江瑟別開臉,繼續往上走。
陸懷砚直到人走到二樓,聽到她開燈的聲音才收回眼,拿出手機打電話,幾通電話打完,時間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分鍾。
陸懷砚抬手看腕表,算著時間往玄關走,沒一會兒,門鈴響了。
樓下的動靜江瑟倒是聽見了,卻並未理會,隻專心拆她頭上的發飾。因右手纏著紗布無法動彈,周身又缺力,她的動作屬實算不上利索。
陸懷砚過來時,她正在同耳垂上的珍珠耳環較勁兒。
受傷的那隻手肘撐在大理石造的盥洗臺上,身體前傾,白生生的臉微側,對著鏡子去摘右耳的耳扣。
她的臉就朝著浴室門口,肩背至腰臀壓出一條曼妙的曲線。
陸懷砚手裡拎著剛送來的禮袋,倚著浴室門框垂著眼皮看她,她不開口他就不邁腳進去。
原以為她這樣犟的性格,至少還得再較勁兒個三五分鍾才會開口求助。
殊料她從鏡子一瞥見他的身影,便主動出了聲:“幫個忙?”
陸懷砚從鏡子裡對上她目光,把裝著護膚品和換洗衣物的禮袋擱盥洗臺上,十分配合地走過去給她摘耳環。
這對耳環他見過,在桐城茶館談交易那日,她便是戴著這珍珠耳環。
軟如白玉的耳垂經過她一番較勁兒已經犯起紅印。
像被人揉捏過,又像被人吸.吮過。
陸懷砚略略躬身,粗糙的指腹捏住那截軟玉,將耳扣摘下,長指握住那顆珍珠,緩緩地將耳釘從耳洞裡拔出。
江瑟始終看著鏡子,耳釘從耳洞緩慢拔出時,眼睫幾不可見地動了下。
那種感覺,仿佛是熾烈的陽光精準照在她的耳洞裡。
鏡子裡,男人的目光很專注,動作也很專注。
凜冽又深邃的臉在浴室昏黃的光裡泛著冷淡的白釉般的色澤,被雪水浸潤過的額發落了幾縷在額頭,發色與瞳色貼近,黑得如同漂浮在海面的夜色。
江瑟很不合時宜地想起郭淺說過的一句話:陸懷砚這人,不管是臉還是身體,都是女人最想要徵服的那一掛。
陸懷砚修長的手指把玩了下指腹的珍珠耳釘,將耳釘放下,他單手撐著盥洗臺,望著鏡子裡的江瑟,問:“還有什麼忙要幫?”
低沉的聲嗓仿佛在砂礫裡研磨過。
江瑟說:“裙子的拉鏈,幫忙拉一下。”
陸懷砚盯著江瑟看了眼,目光挪向她單薄的背,灰藍的布料如同第二層皮膚與她曲線妖娆的身體緊密相貼,蝴蝶骨隱在裡頭,被剛拆下的蓬松烏發遮住。
他抬起手,輕輕撩開她的頭發,手指捏住拉鏈頭,沿著她脊骨凹陷的線條拉至腰臀起伏處。
鏈齒撕開的聲音叫他晃了下神。
很突兀地想起悠長火車穿過鹽白雪地的景致,該是冷的,又該是熱的。
夾在指腹間的那片圓潤細長的金屬片瞬間變得滾燙。
陸懷砚松開手指的那一霎,江瑟平淡的沒什麼波瀾的聲音在這密閉的空間裡再度響起。
“繼續,內.衣的排扣。”
她清冷的聲音剛墜地,陸懷砚便緩緩抬起眼,盯著鏡子裡的姑娘看。
她那禮裙掐著腰身,即便拉鏈開了,也僅僅是上面的布料往下滑落一小截。但就是這麼一小截,讓藏在更深處的蕾絲布片與雪山起伏般的溝.壑露出冰山一角。
陸懷砚的視線並未往下挪,始終盯著鏡子,盯著江瑟的眼。
江瑟似乎等得有些不難煩了,用平靜的聲音催促:“快些,我單手解不開。”
陸懷砚下颌緊了須臾,而後抬起左手,將那排扣上的四個內鉤一個一個解開。
他沒去看她的背或者別的地方,目光始終落她眸子裡,排扣“嗒”一聲解開時,江瑟的眼睫動都不曾動過半分。
“還有呢?”他語無波瀾地問,“還要我解哪裡?”
“沒了。”江瑟唇瓣浮了點笑,“剩下的我自己來。”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江瑟選的房間是主臥,那浴室是陸懷砚用慣的。
房門輕輕闔起,他站在門外,直到聽見裡面傳來淅瀝瀝的水聲了,才抬腳去旁邊的次臥。
陸懷砚洗了個冷水澡。
洗完出來,主臥那頭的水聲還未停。
他轉身去了書房,經過樓梯旁的loft時,腳步微頓,從小冰箱裡取了瓶冰水。
手機裡一堆消息需要處理,莫既沉給他發了一串語音,都是關於公事的,也就最後一句話扯了點兒私事:【聽說你將江小姐帶走了?不是我說,就算藥力過了,人姑娘這會也挺虛弱的,你做個人啊,別欺負人了。】
欺負?
陸懷砚輕笑。
他跟她,究竟是誰在欺負誰?
半個小時後,陸懷砚撂下手機,朝主臥走去。
浴室裡已經沒了人影,水汽蒸騰,白茫茫一片。
灰藍色的高定禮裙被人毫不憐惜地丟在了藤編籃裡,上面覆著兩片黑色蕾絲布片。
大理石盥洗臺上裝衣服的禮袋沒打開過,倒是掛在浴室的浴袍少了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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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懷砚一貫偏好飽和度低的冷色調。
不管是哪裡的房子,基本色調都是冷淡的黑灰白。江瑟打開衣物間的壁燈時,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水兒黑灰色的衣服。
她身上這件長到拽地的浴袍就是黑色的,抬手攏了下松垮垮的領口,江瑟往掛T恤的區間走過去。
男人的腳步聲停在衣物間門口時,江瑟已經選好了想要穿的T恤。
她沒轉頭看陸懷砚,抬手取下一件黑色體恤,不緊不慢地說:“借一件衣服用用,我不想穿沒洗過的衣服。”
陸懷砚沒應話,倚在門邊看了會,便將手裡拎著的禮品袋丟下,邁腳走向她,十分自然地接過她手裡的衣架掛起,而後便抓住她右手看了起來。
壁燈燈光朦朧,他看了好一會才抬起頭說:“沒沾到水?”
江瑟嗯了聲,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要出去?”
他洗了澡,身上換了套新的襯衣西褲,一看便知要出門。
陸懷砚嗯了聲:“去趟岑家把你落那兒的外套拿回來。”
說著挑起眼皮看她,摸了下她還在往下滴水的發梢,問,“沒找著吹風筒?”
江瑟洗了頭,卻沒吹幹,頭發湿漉漉地貼著皮膚,水珠不斷地往下墜,有些被浴袍吸掉,有些還淌在她雪白的肌理裡。
“懶得找。”屋子裡的暖氣開得足,她是真懶得去找。
陸懷砚目光掠過她鎖骨處勾著的幾粒水珠,留了句“等著”便出了衣帽間。
再回來時,手裡拿著個黑色的吹風筒。
暖風呼呼地從筒口裡出來,水汽蒸發,他骨節分明的手貼著她頭皮在烏黑的發絲裡來回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