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砚順著望去,照片是江瑟掉入蓮花池的那一日拍下的。
那會江瑟換好衣服又灌了滿滿一碗姜湯後,韓茵便差使陸懷砚把人送回季雲意那。
小姑娘乖順得很,明白韓茵是身體不好乏了,便主動牽住陸懷砚的手,要他帶她去找哥哥。
陸懷砚垂眸望了她好一會兒,到底沒甩開她的手,由著她牽了。
照片便是兩人手牽手走出門口時拍的。
身量高瘦的小少年穿著白襯衣短西褲,牽著帶點兒嬰兒肥的漂亮小姑娘的手,正皺眉提醒她小心腳下的門檻。
小姑娘側頭望著他,唇角挽起一個很輕很軟的弧度。
兩人對視的這一瞬被韓茵抓拍了下來。
陸懷砚“嗯”一聲,在她旁邊姿態慵懶地坐著,說:“要不是母親把照片整理出來,我都不知道還有這張照片的存在。”
這照片拍下來沒多久,韓茵便自殺了。
許是怕勾起那些不好的回憶,那個夏天的照片韓茵本是凍封了起來。
直到現在。
因為江瑟,那個夏天再不是不可觸碰的過往了。
不管對韓茵,還是對陸懷砚。
陸懷砚指著照片裡兩人緊緊相扣的手:“你看你小時候多喜歡牽我的手。”
一張照片勾起了不少回憶,江瑟又想起了那個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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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得幾乎要滴出顏料的天空,挾裹著蟬鳴聲的熱風,滿池子漂亮的蓮花和綠油油的蓮葉。
還有將她扛在肩上的少年。
烈日在地上曬出兩道長長的影子,她盯著地上交疊在一起的身影,終於有了死裡逃生的真實感。
那時他也不過是個半大少年,可扛著她的肩膀卻無端叫她有了心安的感覺。
見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照片看,陸懷砚將她抱入懷裡,好笑道:“就這麼喜歡看照片?我們這幾日在英國拍的照片明天我叫人衝洗出來,做成一本相簿讓你帶回桐城。”
江瑟過完跨年夜便要回桐城,也沒剩幾日了。
“陸懷砚,你生日那天我們就去領證。”江瑟闔起相簿,轉身坐上他大腿,“領完證,我們去‘東來順’吃面。”
“行。”陸懷砚笑說,“從明年開始,每年的一月十六,中午慶祝我的生日,晚上慶祝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江瑟看他一會兒,隨即將頭埋入他肩膀,輕聲說:“陸懷砚,你生來就是要來娶我的。”
所以他們要在他生日那一日領證。
陸懷砚一怔,緘默幾秒後便掰過她腦袋,低頭重重親一口:“嗯,我生來就是要娶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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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My Certainty(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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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證的那一天,桐城下了一場大雪,但天是晴的。
民政局外頭一排光禿禿的樹,枝椏上鋪著厚厚一層雪絨, 被陽光照得晃眼。
他們十一點進去, 十一點半便出來了。江瑟坐在車上翻結婚證, 仔細看裡面的照片。
紅色的底布,白色的襯衣,經典的結婚照。
兩人都笑得挺好看,看得出來領證領得挺開心。
江瑟目光掃過照片裡陸懷砚的脖頸,見上面幹幹淨淨沒有半點被抓過的痕跡,放心地挪開了眼。
陸懷砚開著車,也沒轉頭看她,可就是知道她的小動作。
“怕什麼?掛著個印子拍照, 等我們老了還能拿出來回味一下。”
他是昨天下午的航班抵達桐城,在梨園街吃過晚飯陪準嶽父嶽母說了一小時話, 回到香樹巷兩人在浴室便胡鬧上了。
半個月沒沾她, 這男人跟頭狼見著了肉一樣。
江瑟被他弄得意識模糊, 等從浴室出來後才發覺他脖子多了一道抓痕。
從前他們在對方脖子不小心弄出的痕跡,穿個高領毛衣,戴一條圍巾基本就完事兒了。
可明天就要領證, 穿著襯衣拍照總不能裹一條不倫不類的圍巾。
江瑟沒轍,早晨刷完牙便拿著遮瑕膏給陸懷砚塗抹。
他倒是老神在在的, 還跟她說:“結婚證上的照片除了我們誰會看?晚上去君越吃飯時再塗都來得及。”
江瑟沒理他, 給他抹一層厚厚的遮瑕膏才罷休。
遮瑕膏自然不是萬能的, 近看還是能看到點痕跡, 好在照片裡看不出什麼。
車子往面館的方向開去。
這家面館他們已經來了不下十次,兩人都生了張叫人不容易忘記的臉。老板和老板娘都識得他們, 知道今天是陸懷砚生日,又知道兩人今天領證,特地給他們加了菜。
“你們這日子挑得好啊!”老板娘笑盈盈說,“我家閨女也是去年的一月十六出嫁,真是有緣!”
江瑟和陸懷砚相視一笑。
陸懷砚溫和應了聲:“是有緣。”
領證的事兒,江瑟早就同家裡人打過招呼。
雖說暫時不辦婚禮,但該慶賀還是要慶賀,陸懷砚直接在君越定了個最大的包間。
江家人全都來齊了,陸懷砚又被灌了一肚子酒。
這頓飯吃到最後,江川和餘詩英都紅了眼眶。
江川喝的酒沒比陸懷砚少多少,他酒量一向來很好,五六十度的白酒喝一斤都面不改色的。
但今晚,他卻是難得地有了醉意。
一個勁兒地握著陸懷砚的手,哽著喉嚨反復說:“你要對她好,要是不想再對她好了,就把她還給我,我來對她好。”
江冶沒想到從來威武的老爸也會有這麼一面,有點看不下去,喊來服務員給江川整了兩瓶酸奶。
“老爸,就隻是領證而已,二姐至少還要在桐城待兩年。”
江棠夾起塊山藥放江冶碗裡,溫聲細語地說:“跟瑟瑟還要在這裡住多久沒關系,等你以後當上爸爸要嫁女兒就知道了。所以小冶,好好吃你的山藥。”
江冶皺眉盯著碗裡的山藥。
大姐故意的。
明知道他不愛吃山藥,還故意給他整不愛吃的東西讓他閉嘴。
咬下第一口山藥時,便聽陸懷砚鄭重地同江川承諾:“您放心,我會對她好,一直對她好。”
江瑟坐在餘詩英旁邊,聞言便垂下眼把江冶叫人送進來的酸奶打開,遞過去給江川,說:“他要是對我不好,我會打電話和您還有媽媽說,讓你們給我出氣。”
吃完飯回到香樹巷,陸懷砚一把抱起她放鞋櫃上,問她:“真會找你爸媽告狀?”
江瑟看他:“當然會。”
陸懷砚說:“那要是別人欺負你了,你找不找我告狀?”
江瑟默了默:“我不會讓別人欺負到我頭上。”
陸懷砚低頭含住她嘴唇:“別轉移話題。”
江瑟:“……”
他喝了不少酒,唇舌和呼吸都是滾燙的。
江瑟閉上眼和他接吻,又聽見他說:“你現在是陸太太,是我的妻子,欺負你等同於欺負我,我被人欺負了我有知情權。”
江瑟摟住他脖頸,輕輕“嗯”了聲:“好,要是有人欺負你了,你也要和我說。”
陸懷砚揚眉笑一聲:“那當然,我現在是你丈夫,你不給我出氣,誰給我出氣?”
他抱起她往臥室走,“不過現在,我們先把洞房的事兒解決了。”
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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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春節,“忘川”正是改名為“富春河畔”。
當初的“忘川”憑著口口相傳都能成為一間網紅小酒吧,“富春河畔”在江瑟的營銷下自然是更出圈了。
不僅有了加盟店,還結合中國傳統文化推出了酒飲和不含酒精的香飲。
富春河水流淌過大半個桐城,江瑟沒準備讓“富春河畔”離開桐城。
每一家酒館都隻會開在富春河邊。
桐城是旅遊城市,也是頗具歷史厚重感的酒鄉,影視城和舊區改造這兩個大項目展現了市政府的野心。
她想要借這把東風把“富春河畔”打造成桐城的文化標志,讓每一個來桐城旅遊的人都要慕名來富春河買一杯“富春河畔”的軟飲。
江瑟二十七歲這一年,“富春河畔”在桐城已經有將近二十家加盟店,也是在這一年,帶著“富春河畔”Logo的中式飲品正式在市場發售。
江瑟過完二十七歲的生日便飛去了北城。
一出候機廳便看見陸懷砚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等她,原先的兩年之約變成了三年之約,還是聚少離多的三年,他倒是沒什麼不滿。
男人依舊是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裝,鼻骨架一副金絲眼鏡。
他的氣質比從前更沉穩,也更拿人。
幾乎在江瑟望過去時,陸懷砚的目光已經轉了過來。
兩人目光對上的瞬間,他冷淡的眉眼霎時染了點笑意,走上前接過她手裡的提包,說:“餓了沒?”
“不餓。”
江瑟也是一身正裝,墨綠色襯衣和黑色的西裝裙。
陸懷砚手搭上她腰時,沒忍住撇來一眼,說:“怎麼又掉肉了?”
她有一段時間因為跑酒廠的事掉肉掉得厲害,弄得陸懷砚每天都要打電話提醒她吃飯,還安排君越的大廚給她弄了個定制餐,到了飯點便叫人送過去。
他自己忙起來其實也常常顧不得三餐,去年春節,陸行秋還在江瑟面前告狀,要江瑟管管他吃飯不定時的毛病。
江瑟聞言望了陸懷砚一眼,一眼便撞入他意味深長的目光裡。
那目光江瑟怎麼不懂?
她在定時吃飯這問題上,可比他還要差,是五十步笑百步裡的百步,半斤八兩裡的八兩。
江瑟溫聲和氣地應下,之後陸懷砚打來電話提醒江瑟吃飯時,她都要先問一句:“你的那份午飯/晚飯呢?”
兩人於是隔著電話安安靜靜地吃飯。
江瑟掉的那些肉花了幾個月時間慢慢養了回來。
這次見面也就比上回見面掉了一斤。
“就掉了一斤。”她老實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