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下來
唐辛連裝都懶得再裝,簡直要氣炸了,還有羞恥心在翻湧作祟。
這人,簡直了!竟然拿這種事來和她說,要臉不要?是有多光榮啊!
身為男人,在絕對的生理優勢面前欺負弱小的異性,她當時反抗不了也就算了,現在躲得遠遠的還要被他威脅恐嚇,她得多傻才會聽他的話乖乖回去?
回去讓他打麼?
才不!
發語音過去氣呼呼地說:“石玉,都說了我不在上京,不在不在不在,我不回去!我也回不去!別說兩個小時了,兩天我也回不去!”
“有本事你把這事告訴我爺爺去,看他怎麼說,看看他到底是教訓你還是教訓我!”
“你要敢去說,我明天就回去,我倒要看看咱們倆到底誰被打得屁股通紅,我告訴你,到了那個時候,你爸媽都救不了你!你完蛋了!石玉!你還想打我……你做夢!”
一口氣連發三條,仍覺不過癮不解氣,又摁著錄音鍵發了個無比清晰的“哼”過去。
石玉一條條聽完,鎖上屏幕,把車重新啟動開進車庫。
他都懶得提醒她剛才說的話前言不搭後語,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表達什麼,估計是真的生氣了才能這麼激動吧,之前在他面前從來沒有這樣過,不管怎麼裝怎麼演都沒這麼失態過。
真是……小孩子。
隨口扯上兩句無關緊要的話就能把她帶偏,氣得這麼口不擇言的,完全忘了要和他說什麼。
石墨鬧脾氣的時候都比她清晰有理智,至少聽話,聽勸,試探過兩三次後就知道什麼招數對他有用,比她這個當媽的強多了。
石玉一進門就衝過來一條狗,搖頭擺尾求撫摸,蹭著他的腿轉來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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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那隻貓,仍是懶洋洋地把眼皮掀起一條縫來,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又閉回去,翻著肚皮繼續呼呼大睡,就像石墨和唐辛對他的反應。
摸了一下,貓就不高興了,從肚子裡擠出一聲嗚嚕,用腳不耐煩地蹬開他的手,眼皮都沒掀一下。
再摸,還是如此。
最後摸急了一口咬在他手上,含著手指嗚嗚個不停,用後爪狠蹬了幾下,就像在對他說:“我要睡覺,睡覺,我都睡著了。”
嘖,真像。
石玉踩著樓梯上樓,走到一半又折回去,打電話給梁橋。
接聽很快。
梁橋叫了聲玉哥,石玉說出來聊聊,對面應好,掛斷。
簡單幾句,連去哪兒都沒說。
唐辛屏著呼吸看著梁橋從沙發上站起來,提起大衣就往外走,連忙跟過去問:“他找你做什麼?”
梁橋瞅她,笑了聲:“不知道。”
唐辛叮囑:“你可千萬別說我在這裡。”
梁橋沒應聲,出了門才指了她一下,輕聲地說:“你猜,他為什麼找我?”
……
兩個人前後腳到的,是一家小酒館,就在以前住過的大院不遠處。
那時年紀輕,沒那麼多講究,人對了去哪兒都能將就。
好多年沒怎麼見過,坐下來也不說話,各喝各的酒。
酒館還是那麼小,到了晚上人還是挺多,顯得擁擠,顯得熱鬧。
兩個男人隔著張小桌,面朝同一個方向,喝酒,抽煙。
偶爾有電話打進來,接起,說事,然後掛斷。
偶爾回復一兩條信息。
手機沒亮的時候就那麼坐著。
偶爾,石玉拿起手機看一眼,已經過了石墨每天上床睡覺的時間,家裡沒有電話打來,確實是他們家紀女士的風格。
另一邊倒是有通電話打進來,阿姨說有隻蜥蜴看起來好像不大行了,石玉問她怎麼個不行法,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說按照唐小姐的說法現在這個狀態就是不大好,然後拍了段小視頻發給石玉。
臨掛電話時又問他是不是回去,石玉說回去,阿姨便問吃什麼宵夜。
石玉沒有吃宵夜的習慣,喝了酒偶爾會吃上兩口,沉默間聽見阿姨又問:“要不,還是吃小餛飩?唐小姐是不是和您在一起,上次她跟我說過小餛飩好吃。”
石玉說行,就給掛了。
又坐了會兒將近零點,兩人幾乎同時站起來拿了大衣往外走,出門後立在門外,穿上大衣看外面的景物。
路還是那麼窄,車都開不進來,長長一條窄巷子店面不知換了多少輪,印象中還在的沒幾家了。
石玉掏出煙盒推了支煙出來,往旁邊遞過去,梁橋接過說了聲謝叼在嘴裡,眯著眼睛往遠處看。
地上還有積雪,房檐和枯樹枝上也有,風一吹往下落。
各自點了煙順著路往外走,到了路口便看見不遠處停的車,梁橋問他怎麼回去,石玉想了想說:“叫代駕吧。”
梁橋說他打車,轉身要走,稍即又回過身來,從大衣口袋裡拿出個瓶子遞到石玉面前,“昨兒個沒得空兒,生日快樂。”
石玉垂眼看過去,是瓶香水,連個盒子都沒有,隨手接過揣進兜裡,也道了聲謝,順便客氣了句:“送送你?”
梁橋說:“不用,不住在以前那兒了,不順路。”
石玉點了下頭,看著他走遠,等代駕過來,在剛才的代駕訂單上改了個地址。
……
車停在樓下,石玉從車窗看出去,憑記憶數上去燈還亮著。
電話撥出去,響了幾聲,唐辛接起,上來便問:“有事兒?”
說完自己都納悶,怎麼變得和石玉一樣了,學他的話這麼幼稚。
唯一的欣慰是語氣平和,證明自己已經冷靜下來了,不和他置氣了。
石玉笑了一聲:“下來。”
“什麼?”唐辛沒聽懂,腳下卻自動自發地走到窗邊,朝著下面一看,差點罵人。
忍了又忍,聽見電話那邊冷靜又平和地說:“阿姨說你兒子養的蜥蜴快不行了。”
唐辛就信了,因為阿姨確實給她打過電話,當時她在洗澡沒有接到,後來一想反正她也不回去了幹脆就沒理,原來是為了蜥蜴。
嘴一張,玻璃上一團哈氣,用手抹掉再看下面,車子打著雙閃。
她剛要說“死就死吧,再買一隻就好“,石玉推開車門下來。
唐辛貼玻璃往下看,路燈下依稀看到石玉抬起手來,剛好聽見他說:“給你十分鍾,你不下來,我就上去。”
“你敢,我會報警。”
石玉嘖了一聲:“梁橋家的密碼換了沒有?我上去試試就知道。”
第61章 脫位
唐辛不想信他的邪,又有點怕。
說不上來在怕什麼,後來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這是梁橋的房子,真要是叫來警察怕給他找麻煩,還怕讓鄰居看了梁橋的笑話。
磨磨蹭蹭地換了衣服下樓,剛一邁出樓門就看見石玉抬腕看表,幾步跑下去想要去捂表盤,結果雪地裡一滑直接摔趴在地上,鼻尖頂在石玉的鞋面上。
石玉低頭看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在醫院,石墨也這麼摔過一回,小臉上蹭得滿是泥湯,弄得一臉花。
母子倆把臉拍到他鞋上時的姿勢簡直一模一樣。
可是反應完全不同。
石墨是自己站起來的,抱著他的腿爬起來就樂。
唐辛不是,趴在雪地裡一動不動。
石玉看了她好一會兒,就那麼趴著,梗著脖子抬著腦袋,戴著毛茸茸的手套的手半蜷著如同攥著拳頭。
“我扶你一把?”石玉問,伸過一隻手去。
唐辛舉起手,剛舉起來又落回去,疼得直哼哼。
石玉彎腰蹲下身去,揶揄著說:“認錯倒是挺快,跟你兒子一個樣。”
她都摔成這樣了,他還有心思逗?
她這是認錯麼?她是怕他卡著十分鍾找她的麻煩。
可是她什麼也說不出來,嘴張了又張,哼出一聲:“疼……”
特別小一聲,被風迅速吹散。
石玉沒聽清,以為她頂嘴,結果趴著的人緩緩抬起臉來,超大的黑色皮毛帽子遮住了半張臉,石玉往上提了提,看見一雙泛紅的眼睛,眼淚在裡面打轉。
唐辛咬牙忍著,又一聲:“石玉,我疼。”
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滾落,無聲滴在他的鞋面上。
石玉提著腰把人提起來站好,從下往上拍著身上的雪,哪兒都沒事,也沒叫疼,最後看向垂著不動的那條胳膊。
他的手還沒碰上去,唐辛哇一聲哭出來。
這一嗓子嚎出來,石玉原本就不多的酒氣幾乎散盡,很是懷疑樓裡會不會吵醒幾戶,忍著沒勸看著她哭,從嚎啕大哭到喘不上氣來抽抽嗒嗒地揚腦袋,石玉差點沒樂出聲來。
手半握著擋住口鼻,裝著咳了一聲。
要不是怕她又氣急了不好好說話,他真想拿手機給她拍張照,和上次他拍的石墨哭的樣子一起衝洗出來讓她好好看看,到底有多像。
哭到最後,眼睛和鼻子都是紅的,嘴裡念念叨叨的疼變成了冷,一條胳膊耷拉著,另一條舉起來用手套往臉上蹭,眼淚和雪渣糊了一臉。
石玉拉開後座車門讓她上車,自己坐到了副駕位上。
代駕的小哥隔著窗戶看了半天的樂,笑著問:“哥兒們,這得上醫院了吧。”
石玉正在手機上更改目的地,抬眼也笑,“對,正改著,您先開。讓您見笑了。”
“得嘞。”小哥踩著油門直奔小區大門,好車開得帶勁,哭得嗷嗷叫的姑娘長得也挺帶勁,好車的主人沒有架子還能開得起玩笑,便又順嘴開了句玩笑:“知道的這是您媳婦兒,知不道的還以為養了個閨女呢,您這行,真的行,能把媳婦兒當成閨女養,要不您有錢呢。”
唐辛聽見了,不樂意,心說你什麼眼神,哪隻眼睛看出來我是他媳婦了,又是用哪隻眼睛看出來他把我當成閨女養了,那得是童年生活多不幸的女孩子啊。
石玉沒惱,往座椅裡舒服地一靠,替她問了:“您是怎麼看出來的?”
小哥嘿了一聲:“您那後座上戳著個兒童座椅,不是自己家媳婦敢往車上帶麼?這黑燈瞎火的,不找著回家幹架呢麼。”
唐辛心說:他就是來幹架的,說不準他還要打我!
但是這話可不能說,丟人,丟死人了。
氣得她用腳踹了腳前座,震得胳膊又疼起來,龇牙咧嘴地吸氣。
到了醫院一查,肘關節脫位,要用石膏固定四周。
唐辛直接傻了眼,還沒來得及討價還價,醫生來到面前,一手握住她的上臂一手握小臂,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把脫位的位置復原了。
唐辛生忍著沒嗷出來,疼出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