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怔,繼而又笑,“要。”
他松開牽著的手,託在她頸後,在她閉上眼睛時輕輕捏了兩下。
“站這兒別動,我去帶石墨出來。”
話音未落,人就回身向著廳門走過去。
唐辛傻愣了一會兒看到他抱著石墨出來,在門外仔細地戴好圍巾,重新抱起來,大步朝她走來。
……
唐辛醒來時,天已全黑,窗外卻被積雪映得發白。
雪花片依然在飄,晚間起風,夾著雪呼呼作響。
看著和上回在北慶的那座院子不一樣,方方正正一方小院,更加中式的窗棂屋檐和磚瓦,屋前還有個又高又大的魚缸。
院正中堆著個雪人。
唐辛摸黑開燈,找到手機看時間,已經九點多了,怪不得餓得難受。
給石玉打電話,剛響一聲便接通了,上來便問她睡得好不好。
她這邊極靜,他那邊噼啪作響。
她想著他剛才的那一句儼然帶著笑,聽進耳中極為闲適,就連她心裡那根因為陌生環境而提起的弦都放松下來。
她問他在哪兒,他說在前院,讓她到前院來,又說過來接她。
唐辛找到被脫下放在椅背上的那身黑色衣服,看了看又放回去,試著去衣櫃裡找有沒有浴袍之類的,發現櫃子裡有全新的女士衣物,旁邊的櫃子裡還有男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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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是石玉為他們倆準備的。
挑了件素色淺米的修身毛衫和同色闊腿長褲穿上,又從鞋櫃裡挑了雙淺金色的軟底繡花拖鞋。
對著鏡子看,實在太素了,想起剛才在衣櫃裡看見的一套中式袍褂,就像她在於家穿過的那一身,隻是顏色不同,是很淡的水綠色,繡以金線圖樣,和腳上的鞋倒是搭配。
換好了準備出門,剛好石玉推門進來,兩人差點撞上。
皆是一愣,石玉先問:“就這麼出去?”
唐辛朝他身後看去,被他掩上的門遮住視線,感受到剛才門開的一瞬間灌進來的冷風,還有他身上帶著的寒氣,慢半拍地問:“是不是很冷?”
他說是,往前一步握住她手,溫熱的,像是剛剛從被窩裡鑽出來的溫度,滿意地攥了下,帶著她往裡面去,邊走邊說:“挺冷的,再套一件。”
挑來看去沒合適的,塞不下她的寬大袍袖,石玉幹脆拿了件男士大衣罩她肩頭,又拿了頂毛絨絨的皮草帽子扣她頭上,從上到下就露了一張臉,連眉毛都遮住了。
對著鏡子一看,兩人都樂了。
唐辛說:“像個女土匪。”
石玉嗯道:“年輕漂亮的女土匪。”
女土匪不好意思了,抿著嘴樂,被他拉住手往外牽。
出門時頓住腳步,他低頭垂眼,輕聲詢問:“腳冷不冷?”
她說還好,把腳往後縮了縮說:“好看。”
他便沒再說話,笑了下牽著她往前走。
穿過回廊,唐辛張望著問:“北慶?看著不像。”
石玉側身走在前面,更加朝她側過身來,解釋著說:“今兒個雪大,上山不安全,就在城裡玩一天吧,反正也是要玩雪的。”
唐辛“哦”了下,又回了聲:“是。”
她在車上就睡著了,完全不知情,現在還有點沒完全清醒,全憑下意識跟著他動作。
快至前院才又問:“石墨和石砚呢?”
“石砚睡了,石墨在前院吃肉,你沒看見他給你堆的雪人?”
“看見了。”她說著又笑起來,一睜眼就看見了。
原來是給她堆的,怪不得朝著她那間屋子的方向,兩顆眼珠子黑乎乎的,還有張血盆大口,怪嚇人的。
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或者說是誰的審美。
應該是石墨吧,石玉的審美一直挺在線的。
再往前幾步便是燈火通明,一眼就看見坐在爐火旁的石墨,坐在一張椅子裡兩條小腿直晃。
邊上,坐著梁橋,兩個人正在吃肉,還各自拿了個杯子,如同飲酒一般清脆地碰了一下。
唐辛便聽見石墨豪邁的笑聲:“幹杯。”
第319章 我們
唐辛心裡有句話一直沒敢問,直到梁橋帶著石墨回屋睡覺,才悄悄地問石玉:“梁橋的父親,真的是因為病重——”
知道是一回事,到了開口時難以啟齒。
“是。”石玉回得果決,沒一絲猶疑。
這種時候說這種話題,氛圍明顯變了,唐辛說完就後悔了。
她想說去看一眼石砚,被他塞了個酒杯在手裡。
酒杯是暖的,捂得手都熱起來。
燙好的黃酒,裡面一顆深褐色的梅子,泡得膨脹發軟,隻是看著都能想象出它的味道,想象得出放進嘴裡吮吸一口,唇齒間滿是沉年的酒香,還有微酸微甜的梅子味。
因為燙過,哪一種味道都不會顯得過於厚重或是突出,兩種味道融合得絲滑絕妙。
風一吹,記憶中的味道像是從童年的平城一直吹進了此時的上京|城,吹進了這座院落,吹拂在她鼻端。
還沒飲上一口,就要醉了。
唐辛覺得自己確實醉了,不是酒醉,而是心醉。
喝了幾杯便陶陶然,昏昏然,樂在其中。
她伸著手去烤火,指尖被火苗照得幾近透明,烤得熱乎乎暖融融的。
石玉勾著她的指尖放到自己手上,順著淡粉色的指甲撫摸到手背。女人的手柔軟細膩,男人的拇指來回摩挲。
安靜夜晚,爐火噼啪作響,就像她在手機裡面聽到的那樣。
耳邊還有風聲,帶過枯枝的沙沙聲,帶過雪片,自大開的廳門前反復吹過。
她一點也不覺得冷,罩著他的大衣窩在椅子裡像石墨那樣晃著腿,拖鞋嗒一聲掉在地上,抬起小腿繃直了腳尖去烤火。
寬大的褲腿被風吹得鼓起,她看著就笑起來,石玉用手扯住,以免被火苗燎到。
笑著笑著她抬起頭,朝著他看了又看,忽然問:“要親麼?”
就像清晨的送別廳外,他問她的那一句。
他也笑,“要。”
暖融融的火光映得人如同虛幻,像一條紅色的影子在搖晃。
她看不清,伸長了手臂推著他側過臉去,“你往我這邊一點,讓我看看。”
他湊近,如她一般輕聲問:“看什麼?”
“看看你的喜歡。”
她笑得神神秘秘,身子歪過去用手肘撐著椅子扶手,指尖在他眼尾輕輕掃過,輕輕地說:“石玉,你知道麼,你看著你兒子的時候,會笑,這裡就會有一條很淺,很淺的紋。”
刻意的,加重了“很淺”兩個字的發音,甚至說了兩次。
顯得一整句話更加柔軟可親。
他問:“是麼?”
“是。”她用力點頭,仍是用手摸在上面,歪著腦袋對他說:“你看著我,看我。”
他應聲看過來,她又讓他笑一下。
他的眼中便溢出笑意,連眉梢都帶了笑般,她淺淺地驚呼出聲:“呀——”
他問怎麼了,她不說話,隻抿著嘴樂。
他不再問,看著她兀自傻笑了一會,開口說道:“是不是看出我喜歡你了?”
她訝然,“你怎麼知道?”
傻瓜。
她說的話不就是這個意思麼,他又不傻,怎麼會不知道。
她的腦袋幾乎靠到他臉上,呼吸吹在他下巴,眼睛直愣愣的。
她沒醉,他知道,醉的時候認不出他來。
“唐辛。”他忽然叫她名字。
她眼珠一轉,望進他眼中,聽見他說:“我要親你了,行不行?”
她眨了下眼,定定看他,明顯是考慮了一下才回答:“行。”
親吻很輕,很慢,像是雪花飄在她唇上,有點冰涼涼的,漸漸消融,又有新的落上來。
她閉上眼睛,有點暈,被他用手捧住臉。
親吻結束得很快,比以往每一次都快,快得她猝不及防。
愣了好一會兒,問:“石玉,你是不是在追我?你說要追我的。”
“是。”
“那我怎麼沒感覺到呢?”
他用額頭抵住她的,輕聲問:“那你覺得怎麼樣才算追你?”
她不知道。
追她的人不少,可她並不覺得那些是追求,因為她不喜歡他們,所以他們做的一切在她眼中都不算數。
隻有兩廂情願,才算。
石玉聽了,笑著說:“兩廂情願,那不是追求之後的事麼?是在交往了吧。”
“是麼?”唐辛覺得不是,搖著頭說:“不是,是你喜歡我,剛好我也喜歡你,你要追我,我同意了,才可以開始。”
他拖著長音“哦”了一聲:“那你同意我的追求了麼?”
不停搖的腦袋緩緩停住,點了點說:“同意。”
石玉覺得她可能還是有點醉,不然不會和他說這樣的話。
年輕的女孩子很單純,哪怕已經生了兩個孩子,心思簡單得很,全寫在臉上。
他知道了,她喜歡他。
他這個年紀說喜歡有點不那麼合適,但是好像又沒有更加合適的字眼來形容他們倆,那就是喜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