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陰冷冷的天,卻安安穩穩一顆心,不用再期待什麼,明天自然會來。
小孩子走路甩著手,一手牽著爸爸一手牽著媽媽,走得蹦蹦跳跳,揚著小臉看這個又看那個,咧著嘴笑個沒完。
石砚有點困了強打精神,說著說著話眼睛就閉上了,被哥哥喚上一聲打著激靈睜開,笑裡透著股傻愣愣的勁。
進院門時徹底精神了,一路跟在哥哥身後跑到後院,各自挑了張躺椅爬上去,有模有樣地躺好,翹起一條小短腿架在另一條腿上,高高支起來的小腿晃呀晃的。
石玉踱過去半彎下身,朝著他樂,問:“怎麼樣?舒服不?”
石砚眯著眼睛,揚著下巴,拖著長音答:“蘇……胡……極呢。”
“得,您舒服就行。”當爹的說著就把小娃娃提起來了,讓唐辛坐上去,再把石砚放到唐辛腿上。
石玉往屋裡去,石墨連忙從躺椅上面跳下去,跟著進了屋。
不一會,爺兒倆各抱著一條毯子出來,大的那條裹在母子倆身上。
石玉這才抱著石墨坐進另一張躺椅裡面,小毯子裹在大兒子身上。
兩張小臉面對面,嘿嘿笑,話好像說不完似的,一個講幼兒園裡發生的事,一個認真地聽,小的那個偶爾冒出一句,說起上京家裡的趣事。
擱在以前唐辛會擔心,怕石墨聽了心裡難受,好像離爸爸遠了,離上京遠了,現在不會,兄弟倆比誰都親,誰也不會往心裡面去,說什麼都快樂。
桌上有擺好的茶,於媽又送了點心來,點燃了炭火,燒得暖融融的,院子裡都亮起來。
哥兒倆聊得有點困了,好一會不說話,石墨搖著爸爸的手,提要求:“爸爸,講故事。”
這是真的要睡了。
唐辛想著是不是帶他們倆進去洗澡刷牙,再一想,不重要,遠沒有偶爾一次放松的快樂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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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玉問他想聽什麼,兄弟倆異口同聲:“隨便。”
石玉便說:“那就讓媽媽講一個吧,爸爸也有點兒想睡了。”
這人,多壞。
偏偏兒子們就是喜歡他這副樣子,什麼樣都喜歡。
唐辛閉上眼假裝沒聽見,聽著兩個小孩子竊竊私語笑嘻嘻的,怕真的又精神起來,定了下神剛要開口,聽見石墨問:“爸爸,這是哪兒?”
石玉悠悠回:“不是平城麼?你外婆家。”
“不是……”石墨撓了撓頭,“這院子……沒來過。”
石玉低聲笑,“那得問你媽。”
唐辛氣呀,輕輕哼了一聲:“這院子呀,說來話長。”
小孩子問:“有多長?”
唐辛長長呼了口氣,嘆息似的說:“特別,特別長。”
忽然間什麼聲音都沒有了,隻有炭火呲啦啦響。
小腦袋輕輕地動,在她懷裡輕輕地蹭,特別軟一聲:“媽媽……”
唐辛接口:“媽媽像你們這麼大時,就生活在平城。”
她聽見一聲“呀”,又輕,又長。
驚訝的,好奇的。
還聽見一聲笑,也是輕的,低沉沉的。
“那是多久前呀,讓媽媽想一想,應該是二十七年前了吧,有個女孩子出生在平城。”
“那個時候,在上京,有個男孩子已經十歲了,在上小學了呢。”
“後來,女孩子長大了些,七八歲的時候去上京玩,見到了那個男孩子,那時候的他已經十七歲了,上高中了呢。”
“再後來,女孩子又長大了些,十四五歲的時候去了意國,去上學。那個男孩子已經大學畢業了,已經是個男人了。”
“十六歲的女孩子在假期時在意|國玩了一圈,二十六的男人把五嶽攀了一遍。”
“十七歲那年,女孩子在夏天時去法|國玩,二十七的男人是冬天去的。”
“十八歲,女孩子去北極圈看了極光,去聽鈴兒響叮當,二十八歲的男人跑去南極看企鵝。”
唐辛說得慢,每次都會停頓一會,說到這裡時好半晌沒再繼續。
石墨眨著眼睛問:“然後呢?十九歲?”
唐辛緩緩睜開眼,朝他看去,悄悄地說:“十九歲,就在這裡呀。”
餘光可見,仰躺在那裡的男人在笑。
石墨也悄悄地,又問:“這裡?就在這裡?”
“對呀。”唐辛學著他的樣子左右看去,“就在這裡。”
“你和爸爸約好了的?”
唐辛一愣。
她把自己和石玉在過去的那些年裡各自做過的那些事沒有連貫性地講述,連細節都沒有,隻是逐年推過去,他們的兒子竟然知道,這是他們倆的故事。
多神奇。
也許,就因為他是她和石玉的孩子,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心靈感應吧。
唐辛知道不是的,但她願意相信,就是這樣的。
這樣,會讓這個故事更加完美。
就好像,他們倆就應該遇到彼此。
然後,才有了以後,才有了現在的抱在他們倆懷裡的兩個孩子。
多好。
第434章 誠實
興奮的小孩子終於在零點前入睡了。
唐辛拉著石玉從屋裡出來,輕悄悄關好門,拽著他就往前面的院子跑。
石玉慢慢悠悠,急得唐辛直催:“快一點,你快一點,行不行?”
走在後面的人不緊不慢,說話也是,“急什麼……”
她就是很著急啊!
轉到他後面用推的,才勉強讓他走得快些。
石玉回手一抄,摟著她脖子到面前,同一句話又說了一回:“急什麼?”
唐辛脫口而出:“幾點了,你不看看?”
“幾點?”石玉抬腕看表,不慌不忙說,“十一點五十。”
“你還過不過生日?我今年可是記得的,你別給我搞砸了!”
石玉這才笑起來,抵著她額頭,“知道,知道,你有心了。”
原來,他知道啊。
也對,他自己的生日,怎麼會不記得呢,就是故意在耍著她玩的。
這男人,就是壞。
去年的生日她忘了,他可是記恨她好久,有事沒事就提起來,煩死了。
今年,她早早就在準備,可不能讓他給搞砸了。
說開了,心也就放下了,兩個人牽著手到前院,把那壇酒挖出來。
蓋子一開,又香又甜,酒香被湿涼涼的風包裹著,空氣中都氤氲著甜香味。
倒在酒盞裡,唐辛抓起他手腕看時間,剛好零點,舉起來就是一句:“生日快樂。”
石玉“嗯”了聲,把酒盞放回桌上,拉著她的手坐到自己腿上,像剛才那樣用毯子包裹住。
不喝?
當時說好了,要在他過生日的時候喝的。
唐辛不解,愣了一瞬明白過來,是不是要溫一下再喝,看向他時才徹底明白,確實錯了,酒有什麼重要的,親一下才是正經。
揚臉便親,這回對了。
唐辛特別想笑,男人,果然像個孩子,哪怕眼前的這個男人今天都已經三十七歲了。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男人至死是少年。
石玉骨子裡可能也還是個少年吧。
或者說,這男人從裡到外早就已經熟透了,可是心裡依然還保護著當年的那個自己,也曾經是個小小少年。
可惜,她沒見過。
她和他之間,差了十歲。
他見過她小,她卻隻能見他老。
想想,也挺好,至少可以一起慢慢變老。
等老了以後,他們倆還這樣坐在院子裡,或者,在哪裡都好。
世界那麼大,他們倆可以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一起去。
唐辛忽然覺得平城也好安城也罷,冬日的夜晚也沒有那麼冷了。
兩個人抱著,和一個人是不一樣的,和抱著孩子的時候也不一樣。
偏偏,姿勢一樣。
石玉把躺椅調高,人便坐起來些,她再偎靠著他時更像是坐在腿上,被他像抱著個孩子似的環抱著。
抱得緊,說起話來聲音更小,彼此聽著更入神。
石玉問她有沒有禮物,唐辛歪頭想了想,說有。
環在身上的手臂便松了些,似要讓她去拿,唐辛動來動去摸出一小瓶香水,在他眼前晃。
純黑的瓶身,純黑蓋子,夜色下泛了層月光。
石玉連她的手一起包握住,在上面找字,唐辛小聲地笑,搖著腦袋說:“沒有,什麼也沒有。”
他問:“為什麼?”
兩個兒子的香水瓶上都刻有名字。
她答:“因為,刻在心裡了。”
夜色下,她聽見他的笑聲,相貼的胸膛微微震動,把她摟得更緊,盯住眼睛不放,低聲問道:“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