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電腦有密碼,U 盤也都隨身帶著,如果說張欣怡能拿到我的報告,那隻可能是從李錚電腦上看到的!
李錚卻不明所以,有些疑惑地看向我。
張欣怡站出來大聲道:「何夏,你怎麼抄襲我的報告?明明你之前隻說借鑑一下我沒多想就給你看了,都是舍友你怎麼能這樣?!」
我憤怒地反駁:「明明是你抄襲了我!
「是你從李錚電腦上拿到我的報告的吧,除了我自己的電腦,我隻用過他的寫過報告!」
「你用我男朋友的電腦寫報告?何夏,你編理由也得編個靠譜點兒的吧?」張欣怡譏諷地笑了。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不如就讓李錚自己說,這份報告到底是誰的?」
我死死地盯住他,咬住下唇。
「李錚,你說啊,我一個月前用過你電腦的,你不記得了嗎?!」
張欣怡也不甘示弱,拉住他的胳膊可憐巴巴道:「錚哥,她在撒謊,這報告就是我的啊!」
李錚看著她,最後還是沉默了。
難以言喻的失望籠罩了我,我看著眼前這個陪伴了我二十年的人。
我們曾經那麼親密無間,我對他毫無防備,如果說這世界上隻有一個人讓我無條件地信任,那個人就是李錚!
可是他現在竟然為了張欣怡背刺了我!
這一刻不僅僅是失望,被背叛的痛楚一陣陣地襲上心頭,我隻覺得渾身的力氣似乎都好像被抽走了,唯一的感知隻剩下心髒處尖銳的疼痛!
張欣怡拿到了我所有的數據,她的實驗也開始進行了,我根本沒什麼能證明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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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老師微微地皺眉。
「等等!」
我身後突然傳來清冷的男聲,我猛地轉過頭去,看到祁晏雙手插兜走過來。
他是大我一屆的學長,我們以前一起做過幾次實驗。
他走過來,掏出手機,劃出聊天記錄。
「不知道這位學妹的報告初始記錄是什麼時候,何夏早在半年前就跟我討論過實驗的可行性,就連這個題目都是我幫她定下的。」
我這才恍然地想起,當初實驗我把握不住,最後問了幾個人都拿不定主意後,隻能去請教祁晏。
他是我們專業最有名的大神,各種刊物不知道發了多少,拿獎拿到手軟。
唯一就是,他不太愛社交,為人冷冷的。
實驗報告我沒少麻煩他,一開始我也有做好被無視的準備了,卻沒想到他一直在很耐心地幫我解答。
那天晚上他幫我分析到很晚,最後幫我敲定了這個題目。
之前的聊天記錄我早就刪了,卻沒想到他那邊竟然還留著。
「祁晏」這兩個字本身就是一種權威,老師看了聊天記錄後臉色變了,嚴肅地看向張欣怡:
「你還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張欣怡咬著嘴唇,神色慌亂,額頭上沁出冷汗:
「我……」
她求助地看向李錚:「錚哥——」
我剛要說話,李錚卻開口了:「老師,欣怡也是一時糊塗,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和何夏都是一個宿舍的,鬧大了也不好看。
「往小了說這也就是舍友之間鬧的一點小矛盾,我看就算了吧。」
我睜大眼睛。
小矛盾?!
如果今天我被成功地冤枉了,我肯定要被處分,甚至要被開除!
我後退一步看著李錚。
他的眉眼幹淨一如既往,和我記憶裡那個少年沒什麼不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卻好像認不出他來了。
他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他就……這麼喜歡張欣怡嗎?!
導師也不希望鬧出這種事情來,但是這事兒說過去就過去好像也沒法給我交代,索性問我:
「何夏,你怎麼說?」
「當然是——」
我想說當然是該怎麼處罰就怎麼處罰,她冤枉我之前可沒對我有絲毫留情!
可是李錚卻一把拽住了我。
「我們單獨地聊聊。」
走到拐角處,他嘆了口氣,皺眉道:
「何夏,這事兒是欣怡做得不對,她性子就是這樣,顧前不顧後得太衝了。
「但她其實沒什麼壞心的,你這次就當給我個面子,回去我說說她。」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隻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沒壞心?!」
我簡直被氣笑了:「李錚,我都不問你為什麼包庇她了,但你覺得如果今天如果我拿不出證據來,她也會對我這麼輕輕地揭過嗎?!
「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個傻逼,總是任你糊弄,你說這話就不怕遭雷劈嗎?!她是個什麼東西你心裡不清楚嗎?你戀愛腦發作了嗎?!」
「你不用說得這麼難聽吧。」李錚表情有些難看,「你覺得有必要鬧這麼難看嗎,鬧大了對你也沒什麼好處。」
「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忍心看自己的舍友退學嗎?」
原來他也知道,這種事情真被扣準了帽子的後果可能是退學。
他什麼都清楚。
他隻是喜歡她,所以才對我這個不在意的人步步緊逼。
一時間,我心裡甚至都感覺不到難過了,我隻覺得怒火劇烈地燃燒,幾乎燒光了我的理智!
我沒猶豫,一巴掌扇得他偏過臉去,咬牙道:
「李錚,你混蛋!
「我們一起這麼多年,哪怕你不喜歡我,我以為我們之間也是有感情的。
「現在你為了一個剛認識幾個月的女人這麼對我,你簡直王八蛋!」
李錚用舌頭頂了頂側頰,隱忍片刻低聲道:
「這一巴掌就算我替她挨的,這事兒就算了吧。」
我不能掉眼淚,現在掉眼淚就太丟臉了。
於是我死死地咬著牙根,一字一頓道:
「好,從今天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我們再無瓜葛!」
5
走出教學樓的時候,我還是沒出息地哭了。
邊哭我邊拉黑了李錚的所有聯系方式。
他為了另一個女人徹底地放棄了我,留下的不僅僅是難過,還有一種不被選擇的背叛感。
就在我抽泣的時候,一張紙巾遞到我面前。
冰雪微融般的聲音響起:
「擦擦吧。」
我紅著眼狼狽抬頭,卻看到一雙白皙修長的手,順著向上,是祁晏那張戴著金絲眼鏡的臉。
人類果然是視覺動物。
這一瞬間,所有紛亂的想法都從我大腦裡消失了,我滿腦子都隻剩下一個念頭。
怪不得祁晏上表白牆的次數比我吃學校食堂的次數還多,幾乎天天掛在上面。
對著這一張臉,誰能不迷糊啊!
聽說他爺爺還是奶奶是德國人,有四分之一的德國血統,嘴唇很薄,鼻梁精致而筆直,瞳孔帶著些許的灰藍,再加上眼皮薄而微粉,看人的時候無端帶著幾分涼薄的味道。
再架上一副金邊眼鏡,簡直就是斯文敗類本類。
他很自然地說:「去哪裡?我送你。」
然後就掏出鑰匙,街邊的一輛黑色保時捷車燈亮了起來。
祁晏說什麼都帶著一種讓人不容置疑的味道,我下意識地回道:
「嵐山墓園——不是,祁學長,不用你送,我自己打車就行。」
我突然很想去看看我爸媽。
當年李錚爸媽把他放在我家,我爸媽正要帶著我去遊樂園,索性就帶著他也一起去了。
可是回來的路上卻遭遇了車禍,我家的轎車被一輛大貨車直接從橋上撞進了河裡!
我爸媽拼了命地打碎玻璃抱起我和李錚,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把我們送上了岸,自己卻再也沒能上來。
所以打那以後,李錚爸媽對我特別好,幾乎把我當作女兒來看,我幾乎沒有一頓飯不是在他家吃的,就連上大學的行李都是他媽媽幫我收拾的,叮囑的我的時間比叮囑李錚的時間還要長。
我們之間有太多的羈絆。
如今他卻輕易地放開,我在人世間連最後一個歸處也沒了。
「上車。」
祁晏沒聽我的。
我猶豫片刻,還是跟他上了車。
隨便誰也好,現在我真的需要一個人陪在我身邊。
在別人眼裡,祁晏總是冷冰冰的,他不太參加學校的各種活動,也沒什麼朋友,總是獨來獨往的。
但是我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
我剛跟著導師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導師那陣子很忙就把我扔給他,讓他帶帶我。
我那時候總是傻乎乎地去找他,大到課題研究,小到在哪兒能買暖水瓶,統統地都去問他。
一開始他還有點兒煩我,總是不搭理我。
我也不懂看人眼色,還是去找他。
「祁學長,你幫我看看這個數兒,我實驗結論跟這個不一樣啊!
「祁學長南校的澡堂沒熱水了,北校的還有嗎?「祁學長我帶了奶茶,放在你桌上了!」
……
別人有時候還笑話我:「祁晏可是高嶺之花,這些年就沒人能把他拿下的,別做無用功了!」
但其實我真不是喜歡他,我就是跟雛鳥情節似的,導師讓我有什麼事兒就找他,我就真的有什麼事兒都找他了。
後來他大概是被我纏習慣了,也沒脾氣了,我問什麼說什麼,甚至有時候我沒找他,他也會老媽子似的給我操心。
這次的實驗選題就是他主動地來找我幫我定的,說這個比較好出結果,到時候報告好寫。
他對我真的很好。
車行駛在山路上,我咬著嘴唇哭得滿臉淚水,不肯哽咽出聲。
祁晏一句話都沒說,隻是偶爾給我遞一張紙。
沈秋的墓園裡草木枯萎,以往我和李錚一起來的時候沒怎麼覺得,現在卻隻覺得無邊蕭瑟。
我在我爸媽墓前坐了許久,想說的話很多,可最後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以前和李錚一起來總是絮絮叨叨個沒完,我也說他也說,我告他的狀,他告我的狀,有時候我倆甚至會在墓碑前吵吵起來。
現在我自己坐在這兒,倒是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最後,我隻是輕聲道:
「爸媽,我過得挺好的,你們不用擔心我,安心地去投胎吧。」
倒是祁晏臨走時過來說了句話,但我當時已經走開了。
我好奇地問他:
「祁學長,你跟我爸媽說什麼了?」
他瞥了我一眼,神色如常:
「我跟叔叔阿姨說,你眼光太差了,讓他們有機會好好教育教育你。」
我一窒,搓了搓起了雞皮疙瘩的胳膊。
「你別嚇我啊,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冷啊,我們趕緊下山吧!」
祁晏把我送回了家,看得出來他是個不太會安慰人的人,路上他似乎好幾次想說話,最後都把話咽了回去。
直到把我送到樓下的時候,他突然叫住我。
我站在樓梯上向下看,他一身卡其色的風衣被風吹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萬家燈火映進了他眼裡,我突然覺得他此時的神色堪稱溫柔。
「何夏,」他輕聲道。
「不是你的錯,是他沒眼光,你很好。」
我眼裡驀然湧上一陣溫熱的酸澀,讓我幾乎有些狼狽了。
原來也會有人覺得我很好。
真好。
6
當天晚上,李錚就給我來了電話。
我已經把他拉黑了,他換了手機號打過來,聲音冷冷的。
「何夏,你跟祁晏一起去墓園了?」
我皺眉:「你怎麼知道?」
他冷哼一聲:「我看到你上了他的車,往嵐山那邊開了。」
「何夏,你什麼意思?你怎麼能帶別人去給叔叔阿姨上墳?!」
這些年一直是我和李錚兩個人去,祁晏是我帶給爸爸媽媽看的第一個人,雖然不是我有意的。
ẗūₐ但他此刻的語氣讓我很不舒服。
我譏諷道:「我怕帶你去,我爸媽會被你惡心得從棺材板裡坐起來!
「李錚,你是什麼東西?既然跟張欣怡在一起了就少管我的事,我帶誰去見我爸媽跟你有什麼關系,你有什麼資格管我?!」
李錚有些不悅。
「你不能為了氣我,隨便地跟什麼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到時候受傷的還是你自己!
「你以為我願意管你,我是怕不能跟叔叔阿姨交代!」
人的情感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
三個月前,我看到李錚還會不由自主地笑出來,隻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而現在,我隻想親手捅死他!
我死死地握著手機,直到手指傳來不堪擠壓的痛楚。
哭了太久,我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