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沒必要陪我呆在外面吹風,幹嘛給自己找事兒,要是委屈,就去躲進車裡再為他哭啊。”


  禮汀搖頭,柔聲說:“你不是說我有分離焦慮症嗎,我想留在外面,呆在你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


  說完,隻剩下海水拍打湿潤河岸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不知道拍到到誰的心潮裡去。


  他手抵在唇上輕咳一聲。


  “變心倒挺快的。”


  江衍鶴評價道。


  “恩人當然排在第一位。”禮汀認真回答。


  一慣冷淡的某人似乎有點不自在,邁開長腿上車。


  抬腳放生了一個橫著朝他跑過來,渴望和他貼貼的小螃蟹。


  “?”


  小螃蟹揮舞著蟹鉗,愣在原地,遺憾地和帥哥告別。


  從禮汀的角度,他側臉面容像冷玉一樣漠然,面無表情地上車了。


  她忍不住心思飄遠,心想江衍鶴會為了任何人而臉紅嗎?


  思緒很快被打了茬。


  他在加長車的中段車窗衝她招手,目光無波瀾。


  懶洋洋地,勾了手指,示意她過來:“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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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汀上了車,倚在他旁邊坐著。


  撐著頭,很依賴地盯著江衍鶴,觀看他全情投入的迷人模樣。


  看他用修長手指,動作嫻熟地把玩分酒器和調酒瓶。


  桌板上那灘來自中世紀的血泊,像是被玻璃器皿盛起來的天鵝湖泊。


  “嘗嘗。”他推到她身前。


  禮汀點點頭,趁他不注意,把他的那杯換過來:“我想喝這個,你給你自己兌的酒說不定比我好喝。”


  禮汀突然又想起來什麼,嘴角上翹。


  把剛才那人睡覺的時候,搭在腿上的毯子扯過來獨佔。


  毛絨毯子柔軟一片,被她擁緊在胸前,貼著自己的體溫。


  其實禮汀一直對他打著直球,拼命去暗示。


  也不知道江衍鶴是真遲鈍,還是有抗體。


  一貫生人勿進的模樣。


  江衍鶴杯子裡Petrus味道有點澀。


  她剛小口嘬飲幾口。


  明知道他在觀察她,盯著她纖長垂落地眼睫,作惡似地等她露出被酒的味道,苦到不適的表情。


  禮汀知道他在看他,所以她沒有表現出不適應的樣子。


  她迎著江衍鶴的目光,似是勾引一般,伸舌舔了一下嘴唇。


  “你的酒,更好喝一點。”


  “我倆一樣的。”


  “對我來說,不一樣。”禮汀翕動著眼睫。


  車裡的空氣帶著海風的鹹湿,還有帶著微醺。


  江衍鶴靠得極近,眼神恍惚,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她下巴,端詳她:“你的嘴唇,很紅。”


  距離逐漸接近,他的面孔英雋得毫無瑕疵。


  禮汀手指微微發抖。


  全世界隻剩下心跳聲。


  她大腦一片空白堪堪閉眼,似乎以為,會有一個吻落在唇間。


  但是,並沒有。


  氣氛曖昧如此。


  他卻很快又恢復成漫不經心的模樣。


  “你在想什麼呢,等我吻你?”


  江衍鶴觀察禮汀的反應,有點揶揄地笑了。


  原來這才是作惡,這場你追我趕的拉鋸戰,是並不是第一次貓鼠遊戲。


  他是絕對的大贏家。


  “這酒有那麼猛嗎,你一喝就醉了?”他嗓音微啞。


  “我才沒有喝醉,我臉紅是天生的,喝酒就上頭,你別以為我腦袋昏昏沉沉的,其實我特別清醒。”


  禮汀咬著下唇,辯解道。


  江衍鶴哼笑了一下,垂下眼。


  禮汀湊近,聽他講話。


  他桀骜不羈,呼出的熱氣打在她脖頸上:“清醒?所以那天在酒吧,才在其他男人面前挑釁我。”


  禮汀從耳根到脖子都紅透了,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我才沒有挑釁你,你不是在演戲嗎?我才不要坐在別人腿上,那天明明是你不講道理。”


  “我就是道理。”


  他英俊面孔寫滿記仇的冷然,根本不想聽她解釋。


  徑直推開車門,往外走。


  “江衍鶴,你去哪?你別走,等等我。”


  “你跟我來啊。”他頭也不回。


  禮汀揣摩不透他,小跑著跟在他身後。


  把那幾個趕海的、露出讓人不適目光的人,甩開好遠。


  繞過滿是瓦礫的拆遷房。


  兩人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一片接天連葉的密林。


  “你等等我好不好,我要追不上你了。”禮汀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買下這裡的原因,古井旁,有很大一片草莓園。”他說得淡極了。


  那天我就想買下來,送給你,所以才會和風險投資部打電話,推遲了時間去找你。


  “你說什麼呀,我沒聽清。”


  她氣喘籲籲,把發絲用發帶隨意捆起來。


  出神間,江衍鶴垂下手,握著一支翠綠的草莓枝柄,上面掛著一顆紅透的,讓人垂涎欲滴的草莓。


  他遞到禮汀的唇邊,似施舍,似獎賞,是誘惑。


  禮汀什麼都沒有想,小口喘著氣,領取這份恩澤。


  她感覺到自己五感已經喪失,本能地抬起下颌去叼,那顆江衍鶴給她的。


  甜到熟透、壓彎了枝條的,獨一無二的草莓。


  “上次給別的男人,表演櫻桃梗打結。”


  江衍鶴伸出手指,撫摸她紅唇側邊的草莓汁水。


  倏忽手指就狠了起來,擦拭一樣凌冽地拂過。


  他的手指冰涼,冷冽,刮磨過她的牙齦,無拘束地圍繞著湿潤打轉。


  草莓來不及吞咽,流瀉到他的手心,她像小動物一樣討好地用舌尖舔走水痕,含住他的指節。


  江衍鶴眼神沉下來,抿起薄唇,湊上前來,把她唇角酸甜的草莓汁,卷進了口中。


  他摁住禮汀的後頸,手指穿刺進她剛剛绾起來的頭發中,迫使她昂起頭,來享受她的賞賜似的掠奪。


  口津還有草莓的酸澀果肉,在他的舌尖滑動著,帶著清淺腥的甜味在交換液體的同時,肆意在兩人之間彌漫。


  禮汀的發帶滑落下來,漆黑頭發滾落在肩頸後面,撲散開來,被江衍鶴捏在手心把玩,發梢在腰後凌亂地披散。


  她被他徹底地擁進懷裡,烏木和檀香的氣息沉鬱悠遠。


  他吻她,舌頭追趕,似掠奪:“把櫻桃梗忘掉,以後隻要看見草莓,就必須要想起我。”


  實在是一個記仇的壞男人。


  屬於那種,別人碰掉了幾根皮毛,都會轉頭奪走對他不恭敬的人性命的野獸。


  禮汀軟軟地呼吸著,講著俗氣的幼稚情話:“我再也不會打結給別人看,因為我的初吻都是你的,在昨天晚上。”


  “那昨天晚上,腦子裡是他還是我。”他居高臨下地圈著她,觀摩她的反應。


  “他是誰?”


  禮汀意識昏沉,有一點缺氧,手指不拽住他的衣角,就會跌坐下去。


  在被吻到暈厥失去意識之前。


  她感到江衍鶴和她的手指相互交纏,血管到心髒似乎一起跳動著。


  她在獻祭,她在享受這種墮入地獄似的樂趣。


  江衍鶴,我真的,我真的好愛你啊。


  我什麼都願意奉獻給你。


  禮汀想。


  “換氣。”


  她聽見江衍鶴命令道。


  因為在果園裡,被吻到暈厥以後。


  禮汀困意來襲,微微眯了一會兒。


  不知道睡到什麼時刻。


  清醒過來的時候,禮汀正仰面躺在草莓園被綠色葉子纏覆滿的地面上。


  她在陰涼處,身上搭著小毯子和江衍鶴衣服。


  江衍鶴在她睡著的時候,自虐地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他背對著她,似乎很痛苦的模樣。


  跌坐在地上,垮著肩膀,耗盡力氣與體內的疼痛抗衡一般。


  手指緊緊摳入肩膀皮肉裡,脖頸上的青筋顫抖。


  禮汀不知道那人為什麼要這樣自我折磨。


  但空氣裡彌漫的血腥氣息還是讓她心尖一顫。


  他鎖骨間全是被草屑砂石剐蹭出的細碎傷口,在領口凝固成血漬。


  江衍鶴的手還是很漂亮,冷白腕骨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他痛苦的模樣也好看到讓人窒息,墮神一樣驚心動魄。


  但他一個痛字都沒有說,甚至一聲都未吭。


  禮汀看到他那副模樣隻覺得心都快碎掉了。


  像把她放到車輪下碾過一樣。


  她比江衍鶴還疼。


  禮汀輕柔地走向他,邊走邊掉眼淚,但她一個字也沒問。


  她再也沒有那天去醫院的路上,細細觀摩他的心思,像思春期的小女生一樣欣賞他的每一個表情。


  隻覺得感同身受,他一蹙眉,她的心都要碎裂了。


  她伸手去觸碰他凸起的喉結,把手覆蓋在那人的遍布汗珠的脖頸上,感受他痛苦的顫慄。


  禮汀溫柔環住他的脖子,覆在他的背上。


  “貼貼就不痛了。”


  江衍鶴依然一言不發,隻是沉重呼吸著。


  應該是因為照顧她,作息不規律,胃部又瘋狂痙攣了起來。


  他的每次呼吸,禮汀都能感知自己身體中那支豎琴似是被撥弄地悶響。


  她身體中的潮汐被他牽引著。


  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死死摁到地面草堆上,


  他眼神一暗,像野獸一樣咬在她的肩膀上。


  但他在隱忍,在受難,他隻是咬住她,並沒有使勁。


  禮汀突然意識到,江衍鶴可能,並不舍得讓她疼。


  她沒有抵抗,順從被他摁在地上,任由他的手指摁住兩側的肩胛骨。


  就像蝴蝶,被尖刺定在標本上。


  “好一點了嗎?”


  江衍鶴再也沒有用犬齒欺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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