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沒什麼感覺。是誰啊......還故人呢,不就是色迷心竅嗎?”


  禮銳頌在嫩模身上摸了一把,示意她們把荔枝放在胸前。


  他一個個吃。


  電話那頭的周思淼,聲音有些顫抖。


  “我們高二的時候,你姐姐禮桃一直在帶頭霸凌班上一個女生,長頭發,總是戴口罩,皮膚特別白,上挑的小狐狸眼,脫俗得像天仙,卻從不和別人打交道......你還記得嗎。”


  “她啊。”


  禮銳頌半眯著眼睛,嘴角逸出一抹笑容:“我永遠都忘不了。”


  “全班都在傳她的謠言,說她和學校裡的混混戀愛,還有什麼不雅照,就是那群混混搞出來的,照片出現在好多人面前,他們都說這個是她——但我當年很疑惑,照片是怎麼拍的呢?”


  “當時不懂事,我以為她真的被欺負了。”


  禮銳頌咬緊牙關。


  “你這語氣,你為她拼過命嗎,就是那個狐狸精?”周思淼說。


  “我警告你別亂詆毀她。”禮銳頌低聲道。


  “不就是便宜姐姐嗎,我知道她和你沒血緣關系。”


  周思淼抬高了聲音,語氣四告誡:“禮銳頌,你聽好,我並不是在危言聳聽......當時那個女的坐在最後一排,離黑板距離太遠了,我記得她戴著一個銀邊的眼鏡,上課以外不常用,看上去很清冷。李絮下晚自習在後面做黑板報,經過的時候,不小心把禮汀眼鏡踩碎了——所以,很多年後,李絮連眼珠都摔出來了。”


  “至於陳澤和顧尋——很多年前的那次海難,你父親禮至宸在海難中去世,你媽媽姚世玫舉辦了一個宴會,那時候我們還沒在一起,隻是曖昧,我記得你不接我電話,因為你正在滿是秋海棠的水池裡,讓她求你救她。陳澤和顧尋還在旁邊笑。”


  禮銳頌猛地一顫:“你是說,他們在密雲水庫那邊出事,是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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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因為一個女主播大打出手,飆車去了密雲那邊,撞了大壩,車子毀掉。一時半會回來不了,才去那邊坐船,結果一個溺水而死,一個在醫院裡呼吸機吊著命。”


  “十多年,高考結束後,霸凌她的一部分人,在北京徹底消失,剩下的,性質不那麼惡劣的,這幾年也陸陸續續發生不好的事。”


  周思淼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我真怕下一個輪到你,我不是你們班的,但對那時候鬧得很大的校園暴力事件,略有耳聞。”


  “我說你未免太杞人憂天了吧,她現在不是明星嗎,前段時間在杭州拍戲呢,怎麼可能是她做的。”


  禮銳頌竭力壓制住心裡的恐懼,滲人的寒氣從脊椎爬到天靈蓋。


  周思淼口中的人,是父親第一任妻子的女兒。


  他沒有血緣關系的姐姐,禮汀。


  那是一個很美很美的人。


  她上大學以後,就不堪收到他的騷擾,搬出去住了。


  同年,因為一個彈琵琶的視頻,在學校藝術節上在視頻平臺爆火,從而順利進入演藝圈。


  她的氣質實在渺遠又空靈,站在那裡就擁有一種讓人迷戀的神性。


  再加上母親方蘭洲,一直是人們心底的千禧年最後的白月光。


  出現在記者鏡頭裡的她。


  寡居,冰冷,黑發到腰,常著白色,鮮少接受採訪。


  美得像一把剔骨刀,不染絲毫凡塵的沁涼。


  酒店房間裡。


  禮銳頌舒服夠了,推開膩在他身上的模特。


  他回想剛才周思淼打來的電話:“別不識抬舉。”


  長發女人悻悻縮回床畔的角落:“剛才你趴在我身上,叫姐姐的時候那麼甜,怎麼禮少如此寡情,提上褲子就是陌生人了嗎。”


  “錢在抽屜,套我帶了,懷孕別找,你可以滾了。”


  把女人打發出門,捻起她遺留在床上的頭發,一陣惡心。


  沒辦法。


  禮銳頌已經找了十年,沒有一個替身像那個人。


  那個漂亮又冰涼的人。


  禮銳頌翻身點煙,看到昨晚彈送的最後一條新聞。


  “知名風月片導演李宴山抑鬱症突發,在家裡浴室上吊身亡......現場一片狼藉,左手手腕內側多道割裂傷......據悉,該病人情緒病已經持續十多年之久,目前,警方已經排除了他殺可能。”


  此刻正是夏天,窗外樹木蓊鬱,夜風燥熱又幹燥。


  一如十多年前那個暮色四合的黃昏。


  “李宴山不是那個人上一部戲的制片方嗎。”


  “為什麼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抑鬱自殺呢,明明上部戲春夜,已經得到了國內外十多項電影獎。”


  他掐滅了煙,看著酒店房間裡,在水中遊來遊去的藍橙色熱帶魚。


  水缸底部有一艘小小的沉船,上面的船帆,是金屬制成的,泛著薄薄的白光,就像一把匕首,佇立在水中央。


  走廊上傳來模糊不清的腳步聲。


  禮銳頌驟然警惕起來,因為他忽然聯想到,剛才周思淼和他說的那群人,悲慘的下場。


  紅酒瓶近在咫尺,他可以試著用這個防身。


  看著帆船的形狀。


  禮銳頌想,如果有刀在身邊就好了。


  刀?


  他曾經借刀殺過人。


  剛才周思淼問他是不是為禮汀拼過命。


  那一刻,一股熱血直衝胸臆。


  他願意做她的刀,做她的狗,做下足下受刑的眾生。


  哪怕是為她死,他也心甘情願。


  可是他找了十年替身,也隻能深夜在社交平臺上遙遙看著她的下落黯然神傷。


  她是光彩照人的女明星,三言兩語的營業wb,轉發評論就能上百萬。


  圈裡有人告誡過她,禮汀背後有人,權力大得遮天。


  轟隆——


  門被人暴力破開。


  禮至宸在紅酒瓶的碎屑中,驟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他的確曾經借刀殺人過,橫跨了十年。


  那把刀終於還是捅到了他的身上。


  禮至宸沒辦法喊出聲,無力感席卷了他全身。


  他的腦袋被人暴力抓起來,撞到水箱的那一刻,疼痛讓他發出卑微的慘叫聲。


  “還記得沒,這是你當年遞給我的那把刀。”


  滿臉頹廢的男人,說話語氣狠厲,對準他的心髒,狠狠刺了下來。


  -


  《永晝》的殺青宴是在柏悅舉行的。


  孟絲玟倚在禮汀身邊坐著,替她擋酒。


  她在娛樂圈浸淫多年,深諳今晚的規矩,八面玲瓏地,奉承著上位的投資方。


  投資方叫徐傑,是上屆京商候選人,制片和導演,名聲在外。


  劇組眾人都對他恭維無比。


  男人的確有挑揀的資本。


  搭上他的女演員,片約接連不斷,爬床就能當一番女主,沒什麼演技也會硬捧。


  營銷號會幫她各種蹭前輩,說是平替,接班人。


  他看著周圍鶯鶯燕燕的眼神,並不把他們當活人,隻作為待價而沽的商品。


  女配高琬和混血美人翡珊,據說都享受了他帶來的紅利。


  她們圍坐在他周圍,對他態度殷切。


  飯局到了尾聲,給徐傑牽線的人,繞過孟絲玟,來給禮汀遞話。


  “不知道禮小姐能不能賞臉陪同一起去法雲安缦小住。往後一段時間,我們可以同遊名寺古剎,欣賞昆曲、茶園,晚上一起去靈隱寺單獨燒香,也算為劇組祈福。”


  禮汀坐在暗處。


  她早就放下了酒杯,把下颌的口罩細線拉了上去。


  她穿著一條吊帶裙,細細的肩帶在她伶仃的脖頸上勒出很淺的紅暈。


  她的皮膚很蒼白,不見天光的那種,可並不荏弱,很涼薄又孤清的感覺。


  “不能。”


  她拒絕地言簡意赅,理由也非常充分:“最近熱傷風,會傳染。”


  “禮小姐拒絕得這麼幹脆,是沒吃過什麼苦吧。別人享著這個好處,還得不到呢。”


  牽線的人叫夏元渡,平時就幹著拉皮條的事兒,給處於上位的男明星或者投資方,物色對象,把女生灌暈了,送到他們的床上,再得到一定的回扣。


  禮汀隻是冷淡,不沾張揚乖戾的邊,對他的刻薄也不置可否。


  可她在這裡,別人都忍不住去探尋她的神情,一眼又一眼。


  孟絲玟見禮汀被欺負,有些不忿。


  她又不敢公然得罪誰,隻能低聲道:“禮汀是替徐先生的身體著想,她掉威亞跳海的時候不是扭傷了腰嗎,她哪是沒吃過苦的人,在水裡泡了一整天,還堅持帶病做妝造呢。”


  “上部戲,那個制片李宴山,在淺水灣的家裡自殺了,港臺媒體把他的家底都掀了個幹淨,說他之前在片場就動手動腳的,名聲並不好,就算他的確是抑鬱症死的。聽說他之前就逼瘋了幾個女明星,從幾十年前就開始,一直利用自己的人脈資源,進行職場性騷擾。”


  一旁男場務喝得醉醺醺的,他笑了笑:“你還別說,他當時也和現在一樣,狠狠地追求了我們女一號一段時間呢,當時我們在西貢那邊拍攝,他要求禮汀和他一條船,不放她下來。”


  禮汀沒有任何情緒,她眼睛漆黑,撐著臉百無聊賴地看著飯局上觥籌交錯的眾人。


  細白的手指,從發絲邊緣探出來,闲散地輕點在自己耳廓後面。


  上面有一個無人知曉的紅色朱砂痣。


  她看起來對自己處於紅黑的漩渦都沒有什麼興趣。


  仿佛他們真因為什麼見不得光的原因封殺她,她也沒什麼感覺。


  “確實啊,長得美的人,的確能獲得更多的資源。”


  編劇叫楊舒彤,本來是個有才華又持才傲物的年輕人。


  她見慣了女演員為了多加戲不擇手段的戲碼。


  隻有禮汀會和她討論人物的情感,包括對手戲的磨合。


  禮汀看起來清冷,真到了戲中,比誰都情深。


  沒接觸她之前,就略有耳聞。


  禮汀入戲的時候,比方蘭洲還專注。


  她完全沒有二十歲該有的浮躁,甚至也從不參加綜藝,嘗試各地的電視臺搭好關系。


  她會仔細選本,認真磨煉演技,排滿自己的檔期。


  很多都是圈裡知名前輩,磨礪幾年才拿出來的心血之作,加上觀眾完全找不到和她有關的代餐,才會一路穩定的紅透半邊天。


  在得知《永晝》的女主是禮汀以後。


  楊舒彤激動又緊張。


  圈裡的師父卻略有隱憂:“這孩子心思太重了,想來和她合作不會輕松。”


  楊舒彤不解:“劇本圍讀剛結束,她特別禮貌,態度也不傲慢,請教我的問題更是密密麻麻寫了十多頁。她經常請全組喝星巴克啊之類的,而且更重要的是,禮汀能認得出每一個工作人員的名字,一點也不浮躁。她看起來和少女沒區別,她並不擅長攀附來投資的富商們,不正是說明她不會迎合嗎,看起來還是蠻單純的,就是太冷淡了。”


  “每一個人的名字?”


  年逾五旬的趙昊天都有些震撼。


  “是的,包括工作了三四天的群演。”


  楊舒彤語氣微頓,疑惑道:“她有什麼很雄厚的背景嗎?怎麼師父這麼忌憚她。”


  “我這哪是忌憚......”


  兩鬢染霜的趙昊天並不想過多解釋,轉頭望向他的小徒弟:“影視寒冬,什麼都不景氣,她不逢迎任何人,卻能請來圈裡塔尖的人物替她作配。”


  定妝照上的禮汀,依然是白月光的角色,姜霧。


  她飾演一個被囚禁在深閨中的少女,未曾出過蘇式園林,還被心懷不軌的教書先生,騙婚謀財。


  教書先生為了騙婚成功,找來了詐騙集團裡的同齡女生,溫瀾做佣人,伺機觀察。他沒想到姜霧居然和溫瀾產生了真摯的愛情。居然和僕人共同算計他。


  純粹的憂鬱,血液裡的狠勁,裝給外人看的冷漠。


  在中式克制與禮遇中,變成一種蠱惑人心的粘稠感。


  黑色和褐黃的發絲相互勾連,在指尖和眼神之間輾轉。


  禮汀身上有一種絕對的腹黑與純情,在暗潮湧動下,用女人委婉的方式,展現細水長流的愛情。


  她實在是演的太好了。


  姜霧在中藥梨木架下面,穿著白旗袍,高開叉下纖細雪白的腿,烏黑的長發,絕美的眼睛,和殷紅的嘴唇。


  像一幅畫。


  手指掩唇,咳血在指尖,被溫瀾一點點舔走。


  楊舒彤完全舍不得移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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