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將腕部黑繩取下,雙手捋起額前順滑濃黑的長發,撩至腦後扎成半高發髻。


  一顆圓柱型的珠子垂墜微晃。


  無鞘之刀,九眼天珠。


  是江歸一。


  牛皮袋的資料關於他,寥寥數語。


  陳窈抬手,窗戶降下一道縫,風裹挾雨飄進車內,涼飕飕的。


  洗晦氣的流程正在進行,但掃帚還未觸及男人胸膛,他竟掏出腰間刺刀,利索地將柳條枝葉硬生生削去大半。


  如此粗暴行為旁人無動於衷,他優雅抬腿,把地面殘枝慢慢踩了個稀巴爛,隨後若無其事碾過去,刺刀與雙手一並沒入金盆。


  身後隨從撐件質感硬朗的羅馬式西裝搭他肩頭,他反手把刀上水漬全擦在隨從衣服,重新將刀別腰間後邁開大步。


  倏地,男人扭頭望來,發尾珠子悠悠晃了晃。


  他精準無誤地抓住了陳窈這暗中窺伺者。


  陳窈下意識屏住呼吸。


  天色青溶溶,男人皮膚的白與旁人不同,沉重不透明的雪白,眉發墨黑,唇紅潋,陰翳之下的丹鳳眼深長飛翹,但眼神給人一種無法忽視的蔑視與騰騰肅殺之意。


  毫無疑問五官美得客觀而絕對,而矛盾的氣質讓他的臉自帶爽感,勾起人趨之若鹜的欲望,卻不得不止步於危險禁區。


  絕豔無雙,殺戮妖鬼。


  難怪綽號叫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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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真配得上這二字。


  “江歸一你做如何評價?”


  沉默少傾,神秘人感情復雜地說:“天生壞種。”


  陳窈噗嗤一笑。


  “笑什麼?”


  車窗外男人眯起眼,看陳窈的眼神像在看死物。風雨緊一陣,緩一陣,她眼睛和嘴角的笑痕逐漸加深,見他轉身,她毫無留戀地掐斷接觸,靠向座椅,翹起二郎腿。


  黑衣保鏢並排靠攏,鶴立最前方的男人發絲飛舞。


  風雨肆虐,竟一滴雨未落腳下。


  他盯著單面的純黑車窗,點了支煙,狹長火光在指間跳動,照亮了手背紋身。


  “二爺,會不會是陷害咱們的人?”


  “老鼠和蝼蟻分不清的蠢貨。”江歸一撕開步子,挺括的西裝下擺割裂雨絲,嘴巴像淬了毒,“不止蠢還慢,有空琢磨沒空截車,我幫你們買份殘疾險?”


  “......是。”


  遠處的人氣勢洶洶而來,陳窈收回視線,“開車,江歸一發現我們了。”


  車啟動提速,神秘人聽懂她的話外音,哈哈大笑,“陳窈,我們以後可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了!”


  陳窈挑眉,不理會神秘人的劃分,轉而回答上一輪的問題。


  “我笑,天生壞種這四字。”


第002章 瞞天過海002


  與神秘人達成共謀,陳窈前往美國鍍金,江之賢的妹妹在斯坦福,所以她也選擇了同所院校。


  神秘人未曾露面,身份信息一概不知,可能是江家敵對者,亦或江家內部覬覦權杖的某位。總而言之,他對江之賢知根知底。


  “神秘人到底是誰”的問題隨時間沉澱而沉澱。陳窈舉目無親,他的真金白銀與付出的心血實實在在,可謂掏心掏肺。


  生活質量直線提升,她不糾結,得他姓後,尊一聲甄先生。


  況且他們目的不謀而合。


  ——報仇。


  而江家百年基業,涉獵商政軍,是一個龐大而古老的家族。


  江之賢成為卓異的企業家前,經歷了激烈的權力鬥爭。坐上江家第一把交椅後,以鐵血手腕整治,迅速吞並松散的勢力,手握最重要的財務、法務,建築、制造業,以及最重要的Knight入場券,縱橫拳擊館。


  可想而知江之賢的謀略手段必是旁人難以企及。


  不過英雄難過美人關。甄先生講他總共有三位女人,最愛其中一位,二十年前去世的南楚名角,郦沛白。


  以至第三位女人,和白月光樣貌相似才入了江之賢的法眼。


  既有一,亦有二。


  陳窈被安排去華人街學習郦沛白當年的戲曲風格,並通過甄先生掛名到南楚著名的黃天源戲臺班,也是郦沛白曾經聲名遠揚的發跡地。


  兩年的韜光養晦,鋪墊今天。


  江家三年一次的重大要事,六月三日,開山祭祖。


  戲臺班唱曲和開山詞的造勢為必要流程。黃天源是甄先生的人,陳窈輕易混入其中得到青衣角色。


  .


  清晨五點,曦光從沽江大壩冉冉上升,戲臺班的巴士進入南楚以南的風水寶地,通蔭山莊。


  未入莊巴士勒令通行,停在了江家的第一道防線,縱橫拳擊館。


  黑金門匾前,幾十輛越野排成一行,百來人全黑西裝,高大健壯,平均一米八,放眼望去烏漆嘛黑一片。


  巴士車門被敲了兩下,壯漢低聲道:“所有人下車。”


  大學研讀精神病學和人類行為學科,讓隨時觀察他人動作、揣度旁人想法成為陳窈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


  令人聞風喪膽的江家鷹犬慫了?


  她嗅到絲古怪,但找不到緣由,摘掉藍牙耳機,空手跟著大部隊下了車。


  檢查細致入微,攜帶的道具槍棍也要摸索前端是否開鋒。


  “轉身。”


  陳窈低頭照做,非常配合。


  過了幾分鍾,周遭嘈雜起來。


  江家鷹犬都是些大老爺們,手下沒輕重,戲服裡三層外三層,衣擺長度及鞋跟,穿褶子的還好,穿莽服頭戴冠帽的人是真受罪。


  三年時間,戲臺班改革換代,年輕花旦不懂規矩,難免不滿抱怨。


  “哎呀,你別弄壞了我的簪花!”


  “這就是腰帶!能有什麼危險!”


  “有什麼好搜的呀!我們來唱戲還能翻了天不成?”


  ……


  黃天源使眼色讓他們安靜,沒勸幾句被要求脫下護背旗,那玩意兒難穿戴又容易斷,當即跳腳道:“哎呦喂,當心點呀,弄壞了可沒第二副!”


  藝術家的弱點顯而易見,除了嗓子,戲服就是命根子,幾位門生一起嚷嚷。


  避免不合群,陳窈有樣學樣,“別把我的壓襟弄壞了。”


  蹊蹺的是,向來橫行霸道的江家鷹犬沒用武力鎮壓,仍舊一聲不吭,最多眼神恐嚇,仿佛出聲便要了他們命。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觀察四周,視線停留於人群黑色層疊度最高處


  。


  雙手抄兜的男人,酒紅色寸頭,右耳一枚黑色耳環。


  看守所門口的雙胞胎兄弟。


  江歸一的左膀右臂,一位心思缜密處理日常事務,一位少林寺弟子擅長中國武術。兩人時常互換身份混淆視聽。


  “麻煩把袖子撩開。”


  “好的。”


  水袖撩至肘部,陳窈剛想提醒黃天源別再多舌,他聲調拔高,“之前來榆寧祭祖都沒這麼嚴!我來這裡不下十次沒一次要求脫胡須!耽誤吉時你負責得了嗎?”


  “吵什麼吵!給老子把嘴閉上!”聞徹低喝。


  話音落,圍堵拳擊館門口的人群以八字形散開,樣貌和他一樣的男人走出來,聞徹下意識捂嘴,連忙解釋:“我可隻喊了一句!”


  “我聽到了兩句。”


  “......”


  “先過來。”


  他轉身,回頭衝黃天源笑得幸災樂禍,“你們完了!”


  說完大步跨進隊伍。


  戲臺班的人面露驚慌,陳窈收回視線,悄聲記住雙胞胎兄弟的特點,斯文愛陰陽的是哥哥聞確,暴躁莽夫是弟弟聞徹。


  她揪住袖子,看著自己這兩年被呵護,似乎連重物都提不起來的手,眼神轉而驚移不定。


  現場僅存皮鞋踢踏與飾品玲琅聲,而一切嘈雜喧鬧制止於江家鷹犬騰出空位的瞬間。


  拳擊館門口竟然擺了張美人榻?


  那榻上竟然躺了位男人!


  身高怕是有兩米多,隻能半臥於榻。


  上半身的黑絲絨襯衣扣子全解,從肩部褪下,松垮搭臂,裡面那件高領衫,質感輕薄,隱約可見精悍而結實的肌肉走向。


  他似乎對周遭屏蔽了,閉著目,左手撐著過分俊美的臉,綢緞般順滑的烏黑長發垂墜胸前,依稀能見陽光泛射的光澤。


  西方深刻的濃烈,東方含蓄的風韻結合得那樣完美。


  以至呼吸聲消失了須臾。


  人類對超出認知之外第一反應,震驚慌張和手足無措。然而男人掀開眼,好不容易從驚豔脫離出的眾人再次僵滯。


  那雙丹鳳眼的瞳仁竟是金棕色!


  看傻的眾人終於反應過來這是誰,整齊劃一地後退半米遠。


  江之賢的四個兒子,完美繼承意大利混血基因,平輩裡的爺,次子江歸一。


  從小不受父親待見,普通學校無法教化,軍校開除,巴西特種隊遣返,日本忍術組除名,最後江家以巨額跨境訂單交換他在意大利呆到二十二歲。


  據說三年前回國,江歸一的美貌轟動上流圈,求聯姻的世家小姐不計其數。


  可那張能奴役所有人的臉,無法掩蓋其糟糕透頂又扭曲的性格,不到半年晉升南楚權貴圈的頭號瘋批,人人避之不及。


  難怪剛剛江家鷹犬小心翼翼避免引發大動靜,原來怕吵醒這位祖宗。


  甄先生萬般叮囑勿與他扯上任何關系,陳窈怕被認出來也不想惹麻煩,悄無聲息退半步。


  “誰那麼大意見?”


  男人音色沉冽帶著濃重倦意。


  江歸一說話時腔調起伏不大,拖拽很長。陳窈想起大學時意大利人說話就是這樣,自帶贊美音和浪漫氣息,顯然他的意式口音截然相反。


  無人敢應,死寂沉沉。


  江歸一眼皮半含,視線低於水平面,神情卻居高臨下,眼底閃爍的冰冷與不耐昭然若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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