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華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又舉起手比劃了兩個大麻花辮。
“年輕時候的老太太。”他說:“小姜同志也就是比老太太戶年輕一點,眉眼有點稜角,否則還會更像。”
任老太太也可以說是任家的一個傳奇人物,任家分崩離析的時候合,是她力挽狂瀾,把公司一點點救起來的。
之後又是和任家二房徹底分家,斷絕往來。
這才形成如今的任家。
姜致心底一跳,笑著說:“任先生說笑了,我哪裡比得上任老太太。”
任華意味深長說:“小姜同志這就妄自菲薄了,凡事說不定的。”
姜致頓了頓,還想轉圜,膝蓋上兀然多了一隻手。
他輕輕拍了拍姜致。
姜致側頭看去,周融面不改色看著主位。
他們不說話,自然會有人將場子捧起來,譬如梁時砚,他煞有其事點點頭:“其實我也覺得人有些像任老太太。”
任華哈哈大笑:“是吧,不過話說回來,時砚你和任憐商量的怎麼樣了,打算去哪蜜月旅行?”
梁時砚搖晃著酒杯,輕巧地說:“這不得看任大小姐的意思。”
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些許的諷刺態度。
姜致不由看過去。
梁時砚唇峰勾起,遙遙朝姜致一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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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然,當舅舅的也清楚自己外甥女的性格,看著溫柔端方,實則驕縱的脾氣是一點都沒少,拿喬、發脾氣也是沒少對著家裡人,不過家人的濾鏡總是厚點。
任華說:“她是被我們的寵壞了,但也沒什麼壞心思,隻是沒什麼安全感,怕失去你。”
梁時砚不說話。
氣氛徒然沉重些許。
張姨寬慰:“小兩口嘛,吵吵鬧鬧就過去了,可別動真氣。”
梁時砚這才緩緩點了頭,語氣平靜說:“我知道的,我這不過也是一抱怨,舅舅、張姨,你們千萬別往心裡去。”
任華緩和臉色,輕輕把這個話題接過。
桌面上開始上菜了,姜致照顧到了每個人的口味,辣與不辣的,鹹與甜的,還有飯後小甜品,都有。
臨近結束的時候,任華他們要先走,就不參與小年輕的聚會了。
隻是他在經過周融時,冷不丁說:“姜小姐,有沒有空調過來當我的秘書一段時間?正好,我最近在京市忙的腳不沾地,正好缺個細心的人。”
誰都沒想到任華會有這出。
姜致下意識看向周融。
但這個場合,其實周融也並不方便說話,任華是長輩,他是晚輩,哪裡晚輩置噱長輩的份。
姜致輕輕垂下眼睛,姿態放低,“還是不了,任先生,我其實做秘書這行也才三個月,什麼都不懂,怕會耽誤你的事。”
任華隻是笑,一雙眼睛盯著姜致。
早些年間,有個傳聞——
說任華有些畸形的怪癖,一直粘著任老太太,隻是隨著人死,這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驀然間,蔣二湊過來打岔說:“任舅舅,要不然我給你當秘書怎麼樣?”
第94章 真正的心動是一次次突破原則
任華注視幾秒,一掌把人臉推開,笑罵:“去你的。”
蔣二嬉皮笑臉,又嘟囔:“剛剛說缺人,現在又嫌棄我,舅舅你什麼意思?”
任華不說話了。
話題就這麼輕輕揭過。
一行人出了飯店,為首司機過來接任華。
隻一眼,姜致微微頓住。
隨後,她微微偏開目光,將自己藏進周融的身後。
男人高大身材正好將她遮掩下去,他輕輕往後看一眼,抬腳上前。
客氣道別後,梁時砚說要拉著周融去L1。
周融沒說同不同意,淡淡吩咐姜致先回去。
錯落半步,姜致點了點頭,旋即走到馬路邊打的。
盈盈一線的光影明明滅滅。
沉默許久。
姜致翻出手機裡的姜母電話,打通:“媽,你還記得我小時候的事嗎?”
這裡距離上次黃謠事件後,她們頭一次打電話。
姜致錢雖然是照常打,平日卻也疏冷了許多。
隻是再怎麼樣,姜致也沒法將十幾年的父母情誼拋之腦後,她還記得小時候每次過年,姜父的兄弟就會到家裡過年,不過沒過幾年,姜父就說人死了,帶著姜致和姜源去參加了他的豆腐飯。
姜致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他,居然還是任華的司機。
姜母嗓音壓低:“你問這個幹什麼?”
姜致說:“我今天見到爸前幾年說過的舅舅了。”
姜母當即道:“你看錯了。”
“是我看錯了,還是人沒死?”姜致詢問。
姜母說:“你看錯了,難道你忘了你爸還特意帶你上前看過他的屍體嗎。”
姜致:“……”
提起這一茬,姜致猛然想起來那時候確實是的。
姜父帶著姜致見過人的屍體,人臉色發青,靜靜躺在棺材裡,並且,他們還去送過葬。
人怎麼可能死而復生?
姜母道:“無論怎麼樣,這件事你都不要在你爸面前提,你爸就這麼一個兄弟,還英年早逝了。”
姜致一邊上車一邊說好。
微涼的風從車窗吹進來,絲絲縷縷的涼氣深入骨髓。
她支頭瞧向窗外,又回想起那張臉來。
真的是她看錯了嗎?
世界上真的會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嗎?
姜致心裡有疑惑,回到家裡就覺得沉悶,拆開快遞,裡面是她新買的運動服,但現在已經晚了,她看了看時間,鋪開家中的瑜伽墊,慢慢跟著拉伸。
約莫一個小時,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溫涼天氣急轉直下。
她下意識打開手機,又看一眼。
周融沒有回復,時間也堪堪要接近凌晨。
姜致掃過兩眼,停了拉伸,去廚房煮醒酒湯。
周融一般是一點多到家,現在煮,時間差不多剛剛好,他回來也好喝。
倒不是姜致對周融動了心,這隻是住在樓下的生活助理的小習慣。
隻是凌晨三點的時候,周融也沒回來。
姜致等了等,撥通司機的電話。
司機支支吾吾,說周融回老宅了。
姜致抿了抿唇,走下沙發,看著鍋內的醒酒湯幾分鍾,抬手倒進洗手池內,轉身回到床上睡覺。
興許是夜晚下過雨的功夫,地上格外潮湿。
周融沒回來,就代表今天沒車蹭。
姜致一大早就到馬路邊打車。
中途,細細如銀絲的雨在空中飄搖,車更難打了。
仰了仰頭,姜致蹙起眉頭,隻希望時間來得及。
一輛車停在姜致面前。
炫彩黑隱隱有流金閃爍,姜致收回目光,繼續看自己打車排到哪了。
車內男人卻冷不丁說:“我送你。”
姜致:“不用。”
梁時砚似乎並不著急走,車一直停在姜致面前。
但這裡是單行道,他不走,身後有大把的車要走,一時間喇叭絡繹不絕。
他倒是不擔心人找麻煩,斜斜睨眼姜致。
姜致:“……”
半晌之後,她還是抬腳上車。
因為梁時砚的事,姜致這幾天都沒穿顏色稍微亮一點的衣服,且無限朝著周融靠齊,冷色調的外套和包臀裙。
男人的視線遊弋過一圈,忽而說:“挺久沒看見你,改變挺大的。”
姜致沒吭聲,操作一番手機,方才抬頭說:“人都是會改變的。”
梁時砚勾唇說:“我說你是變大膽了,是周融的縱容給你的勇氣嗎?”
說著,車如一道箭,直接飛出去。
引擎咆哮,冷冷的細雨打在臉上。
姜致不得不閉上眼,身體依靠著窗戶,手也握緊把手。
梁時砚的雙眼很沉,似乎是這段時間經歷的事,讓他快速地成長了起來,原先桀骜不馴的意氣沒有那麼明顯,他也會藏事了,語氣不徐不疾:“你愛上他了嗎,姜致。”
姜致道:“他是我的上司。”
“隻是上司嗎?”
“是。”
“如果隻是上司,那你為什麼又等他到凌晨三點?”梁時砚是昨天在樓下等著,看著窗口的燈熄滅。
姜致倏然抬起眼睛,朝著梁時砚看過去,她眼底的啞然十分明顯的出賣了她。
梁時砚本來還想說什麼,隻是看著姜致,他又什麼也不想說了。
隻是狠狠抓了一把他的頭發。
梁時砚的車速很快,下雨天堵車,也沒有阻擋他在雨幕裡穿梭的速度。
雷聲轟鳴,從天邊炸向,劈下一道電光,淌進姜致的心頭。
最終,她還是沒否認,僅僅是坐在車上,輕輕說:“他是我的領導。”
這句話說的並沒有什麼威懾力和澄清的力道。
配上姜致的語氣,倒有些心虛的欲蓋彌彰。
梁時砚的車化作一道閃電,穩穩停在周氏的門口,他的瞳孔醞釀著風暴,手臂一伸,姜致下意識往後躲,隻是車內環境太過狹窄,即使要躲,也躲不到哪裡去,男人的手覆於女人發間,似乎要將她撕碎,可是到落下的那一秒,又克制的將她拉回來。
他語氣也很平靜:“季文馬上要到京市來了。”
為什麼來?當然是為了商量季姣姣和周融的婚事。
姜致的唇瓣略微抿起,她聽懂了梁時砚的意思,現在的她和當初任憐回來的時候,何其相像?
她頓了頓,決絕道:“我等他親口告訴我。”
外面的雨幕更大了,淅淅瀝瀝,像是梁時砚翻江倒海的心情一般。
姜致沒有再停留,撐起傘,匆匆朝著公司走去。
陰雨天氣,總會讓人心情連綿。
門在身後緩緩關上,姜致的腳步也跟著慢下來,她深深吸口氣,抬腳上樓。
第95章 不會真和兄弟計較
饒是姜致想正常上班,腦海裡也回蕩著梁時砚的話。
以身入局,哪有那麼容易。
心裡有事,姜致手上寫策劃的速度就慢了下來。
是一個新項目的策劃。
姜致起身去周融的辦公室,男人換了身西裝,幹淨整潔,穿得很好,似乎昨夜也休息的很好。
走過去,她將策劃遞到周融身邊,道:“小周總,這個策劃我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
周融眼睛都沒抬,“放在這吧。”
姜致略微一頓,還想說什麼,視線往下看去,衣領邊緣有個隱約的紅色印子。
並不明顯。
卻足夠吸引人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