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瀾轉頭:“早上好呀。”
長長的馬尾辮打到孟澤的背,他一回頭,隻看見藍白校服的背影。
孟澤的手指搓了搓。
王輝的那一張照片並沒有改變什麼,李明瀾還是個草包美人。
他去到教室,她向他望過來,面無表情。
二人之間的較勁,孟澤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李明瀾有時冷臉,有時笑臉,天天不一樣,他吃不準她今天要用哪一招。
“夏天是不是要來了?”李明瀾嘻嘻哈哈說著,脫下校服外套。
前不久,也是她哆哆嗦嗦,直喊冷,要去關窗戶。
早讀課上,李明瀾沒有回頭。
她坐不住,長長的頭發晃來晃去,柔亮的黑發從肩上墜下來,像是飛流直下的瀑布。
朝陽從窗外射進來,照到了雪白的布料。
孟澤還是第一次見她穿白衣服。
李明瀾撩了撩馬尾辮,將頭發撥到前面去了。
瀑布被掀起,襯衫變得有些透明,隱約露出背上的內扣。
好久好久,那長長的馬尾辮都沒有再回到她的背上。
孟澤就對著這麼一件白襯衫。
Advertisement
上課時,四周安靜,內扣似乎更清晰。
放晴的天格外明媚,照亮著所有同學的衣服,李明瀾膚色白皙,閃閃發著光。
這一天的課,孟澤心不在焉,對著李明瀾更加沒有好臉色。
*
下課鈴一響,孟澤立即回去。
今天他都沒有等王輝,反正他孤僻的名號在高三年級已經打響了。
孟澤父母今天要忙工作。
孟澤轉學過來是為了順從父母之意。
父母沒有兌現承諾,所謂的“照顧”是,孟澤自己照顧自己已有多年。
他今天沒有做作業的心思,倚在陽臺賞明月。
光顧著給王輝指點拍攝技巧,孟澤自己好久沒碰相機,今天他等著烏雲,等著明月,等著它們的重逢,之後按下快門。
蚊子跟著嗡嗡直叫。
孟澤回房以後,做了一個順手的動作。
他抽出那本雜志,稍稍一晃。
雜志自然開到了白襯衫的那一頁。
李明瀾的白衫和女模特的這一件隻是普通的款式,但是有身材的人穿起來鼓囊囊的。
一隻蚊子飛了過來,也許是南方的變異品種,身形大,特別黑,叫的聲音異常堅定,蚊子腿落在了雜志的白襯衫上。
孟澤掀了掀書頁。
蚊子飛走了。
他合上書,厚硬的紙張發出清脆的一聲“啪”。
他把雜志放回去了。
*
孟澤從來沒有夢見過白襯衫。
這天的夢,有一件薄透柔沙的,雪白雪白的襯衫。
穿衣服的人解了上面的兩個扣子,露出鎖骨之下的肌膚,他望著這兩顆扣子,始終沒有將目光向上移。
直到夢醒了,他都不知道這個穿白襯衫的女人是不是李明瀾。
夢中人有極佳身段,也許是女模特呢。
孟澤脫下已經髒了的褲子。
第21章
李明瀾隻有那一件薄透的白衫。
她擺弄衣櫃裡的衣架,從左撥到右,從右撥到左,她挑了中間的白色長T恤,往自己身上比了比。
秋裝布料厚實,略顯寬松,衣服正中畫了一個誇張的卡通圖。
風情一旦和幼稚撞擊,則煙消雲散。
她昨天也不是白白給孟澤佔便宜,刺激一下他罷了。
早讀課過了大半,李明瀾才到教室,落座時,格外注意了孟澤。
孟澤攤開了數學習題,臉向著窗外。
狹長的眼,尾端上揚,沉靜中隱有陰鬱。
“李明瀾。”副班長喊。
“來啦。”李明瀾立即到前排去了。
孟澤這時才把臉轉正。
他能窺見的,別人一樣可以。
她大剌剌地跑到副班長面前,正敞開著拉鏈……孟澤合上書,力氣狠,像是重重摔在桌上的。
馮天朗嚇一跳:“孟、澤……早啊。”
“嗯。”孟澤站起來,去了前排。
李明瀾半彎腰,站在副班長的座位邊:“這份借我吧。”
“好,好。”副班長連連點頭。
班長向她探頭:“李明瀾,英語試卷要嗎?”
“也要啊,謝謝班長,謝謝副班長。”她把兩人喊得嬌滴滴的。
孟澤直接撞到她的手。
“哎呀。”李明瀾轉頭過來。
過道就這麼點寬,她已經盡量靠向副班長了。
孟澤呢,雙手插在外套口袋,一個人當兩個人走,撞著了人,他不道歉,隻是冷冰冰盯著她。
李明瀾不甘示弱,瞪回去,身子又向副班長挨近了,不小心的,她和副班長的手肘擦了一下。
副班長頓時面紅耳赤,主動向另一邊挪椅子。
孟澤的手突然從口袋裡拿出來了,他不擺姿態,空間頓時寬敞。
李明瀾把借來的試卷抱在懷裡,轉身走了,校服的衣擺甩在了他的手背,馬尾辮也近似在他面前抽了一記。
很輕,不疼。
孟澤看清了,她今天穿的不是昨天的輕薄白衫,而是一件類似於春秋款的厚布料,正中有一隻瞪大眼睛的小貓,身子圓滾滾的,該遮的都給擋住了。
他撫了下手背,回座位去。
李明瀾展開副班長的數學試卷,奮筆抄寫。
突然,她停下筆,問:“這個是什麼字母?β還是B?”
周璞玉自己也是個數學無能,她搖頭:“不知道。”
李明瀾回頭,衝著馮天朗笑笑:“請問哦,這個是什麼字母?”
馮天朗湊上前,仔細辨認:“副班長這題寫得比較潦草哦,是β吧?”
她又問:“真的嗎?”
馮天朗不確定:“孟澤,你來說說呢?”
蠢不蠢?借作業給別人抄,還不把β或B寫清楚,孟澤正要回答。
李明瀾把試卷收回去了:“算了,我照抄,反正讓老師去認β還是B吧。”
馮天朗點頭:“對啊,你照抄就是了,不過,我解題時怎麼對這題沒印象啊。”
孟澤冷冷的:“副班長用的是迂回思路。”
馮天朗:“怎麼說?”
但孟澤沒有說。
馮天朗摸摸鼻子,換作是他考了年級第一名,不得天天笑得合不攏嘴。
隻有孟澤,一天比一天陰沉。
*
天氣由冷變暖,空氣黏黏的,正是季節交替時。
到了數學課,李明瀾又鴨子聽雷了。
她摸了摸早上被孟澤撞到的手。
她還以為他除了冷臉,什麼都不會,沒想到他學會撞人了。
但她今天也惹他。
今天中午吃什麼好?要不還是吃炸雞翅吧,食堂的炸雞翅最香了。
郭老師的聲音令李明瀾回神。
他的咽喉炎發作,剛進教室就咳了好幾下,他不得不提著尖尖的聲音說話,講不到幾句,他又清嗓子。
郭老師解釋說:“我這是老毛病了。”他今天要講數學大題,一邊在黑板上寫公式,一邊啞著聲音慢慢說。
遇到了復雜題目,郭老師被粉塵嗆得連連咳嗽:“孟澤,你上來解一下這道題吧。”
“是。”孟澤站出來,去講臺。
李明瀾託起腮,這一刻他是高瘦挺拔著,怎麼不和早上一樣大搖大擺走路了?
她又揉揉被他撞到的手。
孟澤站上講臺,破天荒的,禮貌地向郭老師頷首。
沒有往常目中無人的傲氣了。
他拿起粉筆,一行接一行地寫公式,毫不停頓,似乎早把答案熟記於心。
郭老師止不住點頭,滿臉笑意,他發不出太大的聲音,啞啞地說:“孟澤,你來講一講這道題的思路吧。”
這道題有三個不同的解題方法,孟澤選了最慢的一個,如果是他自己做題,他直接跳到第四條公式,但李明瀾這個笨腦袋肯定聽不懂。
她一臉心不在焉,八成是在暢想今天中午食堂的炸雞翅。
孟澤的漠然嵌入骨子裡,講題的語氣硬邦邦的。
郭老師聽得激動:“孟澤講得真好。”
以數學渣渣著稱的李明瀾倏地坐正,她發現經由孟澤講解之後,好像明白了。
她不是沒有問過副班長解題,但是副班長自己會做題,但不擅長講解。
能解題的同學未必能當解題的老師。
她問:“周璞玉,你聽懂了嗎?”
“懂了,明明很復雜的題目,但他的思路一步一步,很順暢啊,不愧是年級第一名。”周璞玉悄悄地說,“我覺得孟澤打心眼裡鄙視我們七班吧。”
李明瀾若有所思,他脾氣壞,但他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數學天才。
鈴響了,郭老師就算想拖堂,嗓子也受不住,按時下課。
李明瀾眨巴眨巴著大眼睛,她不和孟澤比臭臉了,說:“孟澤,你剛才講題講得真好,給我講一下其他題目吧。”
周璞玉也回頭:“孟澤,你給我們講講題吧,就早上那道分不清β和B的題目,給我們講講吧!”
孟澤不理,分不清β和B的是副班長,不是他。
李明瀾雙手交握,直嚷嚷:“要考試了,幫幫我們這些可憐的小女孩吧!”
唇色鮮豔,一張一合,臭不要臉,孟澤直接出去。
*
下午有體育課,田濱吆喝著男生們出去打球,但有一半的同學埋頭做習題。
李明瀾懶洋洋地敲桌子:“下個月就是二模考,要認真復習啊。”
其他人不知信不信,反正孟澤百分百懷疑,既然她留在教室,他就去上體育課。
今天來上體育課的隻有四個女同學。
一個女生小跑經過籃球場。
被撿球的田濱見到,他對著女生的背影發出感嘆:“春天真是美妙啊。”
刁坤擴了擴胸:“春天好啊,春天來了心裡熱,哎……”他拉長調子,是那種山歌前的高音。
他眼看著女生到了樹下。
樹蔭裡隻有一個男生,就是孟澤。
田濱嘀咕:“孟澤是不是怕曬黑啊?”
等四個女同學都過來,孟澤才走出去。
籃球場上,刁坤還在高談闊論:“春天嘛,可是我們作文裡的好時節,對了,過了一個冬天,李明瀾都不一樣了,記得她在冬天幾個月包得和粽子一樣,這兩天嘛……”刁坤有點兒回味,“是很曼妙。”
曹運盛笑起了:“她變樸素了吧,除了校服,我沒見過她穿這麼純潔的白布。”
刁坤:“我喜歡純潔的白布,但李明瀾……和純潔也沾不上邊。”
這裡沒有六班的人,他們才說她兩句,他們也不願這些話傳到孫境的耳中。
鄭克超站在邊上,他有意和李明瀾劃清界限,不參與關於她的話題,卻忍不住嗤笑一聲。
孟澤不知何時,站在了籃球場邊,面無表情,盯得幾人都住口了。
田濱還有替鄭克超打抱不平的衝動,朝孟澤擠擠眉毛:“孟澤,你坐在李明瀾的後面,有沒有注意到什麼?”
“你們很無聊。”孟澤的聲音也像是從樹蔭裡出來的,透著陰涼。